「天堂已满,地狱不收。」
这一句话怵目惊心地贴在这城市每一根电线杆上。
「告诉你!从二十年以前银座地区这七条街就是我们山荒组的地盘!」
「小朋友,历史不是这么算的,历史得从我们恶鬼组成立那一天开始算。」
「你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讲不讲道理!」
「呿,告诉你我们背后还有血山组撑着,人多就是道理!枪多就是道理!」
「比人多,比枪多!我们荒山组也不见得怕了你!亮枪!」
看了看表,山荒组跟恶鬼组在集町商社里,已经谈判了快半个小时。
拍桌子,大吼大叫,亮出腰际的枪,将蓝波刀插在桌上,全部都在虚张声势……他们身上携带的武器全都杀不死对方,因为大家早就都死了。
虽然日本已经独立出两个死人国,但东京还是活人的地盘,可是由活人组成的帮派,在东京照样无法生存,连基本的械斗都撑不过五分钟就全灭。死的流氓就吃香多了,一般老百姓远远看了就要知道闪,谁都惹不起不怕死的下流瘪三。
活人死了,「仁义」也一并变成了历史名词,死人无赖早就在这个岛国里称王,瓜分势力,瓜分利益,瓜分怎么分配还活着的人的生活控制权……活人警察根本拿他们没办法,东京政府只好成立专由死人组成的警备部队加以制衡。
不管是世界各地的哪里,操,只要是黑社会都差不了多少。
比起来,过去活人的帮派算很有节制了。
我听师父说,在半个世纪以前大家都很怕死,再怎么斗都有规则可循,毕竟大家当初混黑社会的目的不是为了打打杀杀,而是想弄钱弄女人弄辆闪闪发光的好车。
但现在,大家全死不了,真要一拼,场面肯定很夸张。
此刻我正蹲坐在高楼上,轻松居高而下,用高倍率望远镜窥看这一切。
算算时间,师父也差不多该准备好了。
……真好笑,这个老把戏屡试不爽。
如果他们当中有任何一个人还活着的话,那些从中央空调送进去的瓦斯就不可能弥漫了整间房却没人发现。又,若不是我们还要搜集那些烂死人头,只要朝灌满瓦斯的房间多开几枪,立刻一次解决。
「师父,接下来就看你表演了。」
我瞇起眼,将靠窗的那个臭死人塞进十字瞄准器的正中央。
扣下扳机,狙击枪的大号子弹冲射破玻璃,将那个臭死人的脑袋整个轰掉!
火花飞溅,早已弥漫了整间房的瓦斯轰隆一声爆炸!
超有魄力的爆炸冲击啊,我远远躲在上面耳膜都快裂开来了。
火焰乱窜,冒烟的泥块从楼上摔到楼下,七、八具还在鬼叫的尸体被冲击力道射出屋子,有的撞上对街的招牌,有的表演后空翻转体两圈半然后笔直插到街上的柏油路。
真可惜,我在上面无法听清楚那些死人惊恐的叫声!那可不是肉体疼痛所发出来的鬼哭神号,哈,而是他们恐惧到了极点所迸发的本能啊!
——这时,师父应该已经冲进爆炸现场里收割死人头了吧。
十几台停在谈判地点外面的黑色轿车,被从天而降的石块跟尸体砸烂,车子里不约而同冲出双方人马,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下,只好神经兮兮地朝对方开枪。
在余爆声跟枪声中,双方都有人中弹,但都没人倒下。
「技术真差。」
我喃喃自语,利落地扣下扳机,将一个死人的双脚打爆。
我要做的部分很简单,就是在制高点上架好狙击枪,持续将视线内可以看见的脚全都轰烂,让那些臭死人跑也跑不掉。
可能的话也一并把他们的手给射爆,别让他们有机会拿稳武器。
最后将车子的轮胎一个一个击破,毁了他们的逃命工具。
「怎么回事!到底是从哪放的枪!」
「操我怎么知道!我的脚断了!狗娘养的最好是可以接起来再用……」
「老大在上面被干掉了,要撤还是要干?」
「干!当然要干!就这样回去一定会黑掉!」
「叫帮手!把人统统叫过来!」
「我好像听到对面说要叫人?怎办!要撤吗!」
「撤个屁!他们有人我们也有!打电话!打电话!」
失去判断力的臭死人开始打电话叫帮手,这样正好,越多人越混乱,师父跟我本来就不是来炸帮派老大的……而是想割掉在这里为非作歹的每一个死人的头!
我很愉快地开枪,一边想象师父踩着还在冒烟的尸体砍下脑袋的景象。
等到那些笨死人的子弹都用得差不多,摸出刀子准备互砍尸体的时候,终于高高在上的我也被发现了。无所谓啊其实。
「混账,原来我们被暗算了!」一个死人对着我大叫。
我立刻赏给他一颗贯穿膝盖的子弹.他不痛,可跪下了。
接下来他们全都躲在车子后、我枪打不到的地方,对着我这里开枪。
啧啧,从下面往上面开枪,用的又是误差值超大的手枪,怎么打得中我?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最精采的来了。
门撞破,热气跟灰烟滚滚窜出,师父背着一个军用防火袋从大楼里冲了出来!
「吼吼吼吼吼!」
师父大跨步跳上一辆车,又一辆,再朝荒山组的死人堆里冲下。
左手武士刀,将一个混混连手带头斩下。
右手快速抡斧,斜斜把一个从正面开枪的混混劈掉。
左手,右手。
武士刀,斧头。
人头,人头!
「这家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人!」
一个死人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硬生生被砍断的武士刀。
再一眨眼,师父快速绝伦地用武士刀斩断了他的脖子。顺势,右手斧头从胯下逆劈向上,将一个矮小的死人的身体直接砸成两半。
左手,右手。
武士刀,斧头。
人头,人头!
浓稠的黑色血水在死人空掉的脖子上榨开,断手断头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师父淋得全身黑血,连长发都湿成了一束一束。
比起我在上面放冷枪,师父那种豪迈的杀法才是真男人啊!
绝对没有人可以像师父一样,一手拿着武士刀,一手拿着斧头,两手并用简直就是魔神下凡。不到半分钟,荒山组这边的人头都被师父砍下!
一个死人头在地上滚来滚去,哭丧地嚷嚷:「怎么办?我们没头了!」
另一个死人头则破口大骂:「什么没头?是身体不见了!」
暂时没空管那些笨蛋死人头,师父吐着热气,从这边又冲到那边。
超过两米二的巨大身影像一枚黑色炮弹。
一边跑,一边咆哮!
「那个人好像不对劲!」
「是猎人!开枪!」
「开枪!开枪!」
恶鬼组几个枪里还有子弹的死人,慌慌张张朝师父扣扳机,但没有组织,枪法又烂,不是没打到,就是全给师父身上笨重得要死的防弹衣给挡下。
接下来,恶鬼组碰着了真正的恶鬼。
我放下狙击枪,吹着泡泡糖欣赏师父大屠杀的模样。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死人可以靠近师父的身体,也没有一个人认真想干掉师父——正常人,不管是死是活看见师父都只想着逃。
即使不痛,也不能再死一次,又如何呢?死人在师父面前根本占不了便宜。
明明就不会痛,那些臭死人照样喊得呼天抢地,当人的习惯还是改不掉。
气势的差异在对决上构成了关键性的胜败,师父一面倒地「宰杀」那些死人,我则开枪将拔腿就跑的死人击倒……不是我臭盖,我可是例不虚发的神枪手。
不到一分钟,恶鬼组的成员统统支首分离。
十几颗脑袋落在地上,你看我,我看你。
大杀一顿的师父大口喘气,将武士刀跟斧头靠地,慢慢坐下休息。
这位值得尊敬的、两米二的大魔神闭上眼睛,驼着背,弯着腰,低着头,刚刚狂舞的双手因过度使力而微微颤抖。
即使远远借着望远镜看他,也能感觉到筋疲力尽的困顿之气将师父紧紧包着。
可惜,也不可惜,师父能休息的时间不会太久。
我看着望远镜的深处,黑帮的车子极好辨认。
「师父,援兵来了,大概还有一分钟就会到。」我对着无线电说。
「……」师父还是闭着眼睛。
「敌人各四台车,我会先拦下他们一波,接下来就看师父的了。」
「……」师父一点反应也没有,相当认真地休息。
接下来发生的事不必我赘述了。
不过就是我开了几枪,扔了几颗手榴弹,然后师父冲过去杀他们双方一大顿。
夕阳时分,我们在刚刚制造出来的城市废墟里捡死人头,一共五十八点五颗,全部都在叽叽喳喳讲话,十分滑稽。
按照往例,不管那些死人头怎么哀爸哀母,我们将那些死人头包在廉价的透明塑料袋里,掴好扔在卡车后面,再用黑色的大帆布盖起来,免得路人侧目。
我开车,浑身乏力的师父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