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没有提到,关于杀了我的凶手终于找到了这件事。
几个月前,那个勤劳抢劫的流浪汉一脸无辜地站在镜头前,支支吾吾地说,那天晚上他只是想跟我要点酒钱而已,没想到我自己站不稳,醉倒中「突然扑向他手中的刀子」。
刀一插,我就一动也不动了。
「扑向?用背扑向?」检察官严厉质问流浪汉。
「我也弄不清楚为什么……总之我也吓了一大跳。」流浪汉发抖。
这个问题流浪汉无法好好回答,法院理所当然判他强盗杀人罪成立。
不过公设律师辩称,这个流浪汉并没有在我倒下后继续搜刮我身上的财物,而是急急忙忙逃走,显然一时错手的成分也有可以采信的空间……去你的。
陪审团决定监禁他十年。
「只是短短十年,表现良好还可以提前出狱?」我一脚踢翻了电视。
「算了赛门。算了。」经纪人点了根雪茄。
「……」我怒火中烧,再补踹了地上的电视两脚。
「如果你对这个判决提出异议的话,社会大众会认为你得寸进尺,你又不算真正死去,反而还过得这么惬意,就别跟那个流浪汉计较那么多了。」经纪人说的都是对的。
但对得真让人不舒服。
「计较?」我冷笑。
一想到我那无法动弹、连尿尿也办不到的阴茎,我就想吊死那个流浪汉。
经纪人当然不知道我的症结点,自顾自提醒我:「加上你是教宗亲自认证过的神迹,你不死,还真没办法成为神迹,所以等一下开记者会的时候,你可别说一些觉得你被杀掉以后就整天活在痛苦里,或类似的抱怨,毕竟成为神迹是一件好事,因为——」
「因为他妈的我证明了神的存在。」我早背熟了。
我得装作不死这件事百分之百非常快乐,不死才有高度的娱乐价值。
幸好在电视上看到判决的那晚,我要的平反也刚刚好来临。
「布拉克先生,你要的东西来了。」
整形医生打来了我渴望的电话,我立刻飚车去医院的秘密VIP房报到。
五个月,整整五个月!
我几乎要迫不及待脱下裤子,装上那条让我真正靠近神的人工阴茎。
医生赞叹不已,展示着一条不勃起时也有十五公分的特制阳具。
「七段勃起变焦,三种弯曲角度,四种自动抽插频率的设定,旋转、震动、温度控制都没有问题,所有布拉克先生你要的功能一次搞定,还多附赠了爆炸声的功能。」医生得意洋洋地用手指弹了弹它,发出啪搭啪搭的声音。
这个动作真让我不舒服,尤其……
「爆炸声?」我傻眼。
「就是在你按下射出的时候,会发出约三十分贝的爆炸声,来点感动。为了增加这个功能,原本四个月就可以完成的阴茎,又足足增加了一个月的时间。」
为了让阴茎发出爆炸声,我竟然多等了一个月?
我怒得说不出话来,这实在是有点超过了。
「有这种时间,干脆在上面搞一个MP3功能算了!」我竭力克制怒气。
「答对了!你的阴茎的确内建32GB的容量,可以储存上万首歌曲或一大堆机密档案,在帮浦按钮旁有个MP3的耳机孔,喏,就在这里,你随时想听音乐,不管是用耳机、还是直接从蜂巢型喇叭播放都没问题。」医生又弹了弹啪搭啪搭的阴茎,笑说:「我已经先帮你选了几张我最喜欢的专辑存在里面了,试一下,音质还不错!」
「……」
不厌其烦地,少了一根筋的医生巨细靡遗地介绍:「还有这里,这里是USB孔,可以跟计算机交换文件案,不过你不需要拔下来,只要计算机的USB线直接插在这边就可以了。热插入嘛!」
「这些功能,让我很不舒服……」我冷冷道。
我不想问有没有手机功能,如果真的有我恐怕就要杀人了。
「最后,你的阴茎采用非记忆型锂电池,可以充十二万次电,持续不间断使用的话可以让你的女人快活三个小时,还不错吧?快速充电模式的话,二十五分钟就可以充到八成的电量。」医生又是弹了弹。
我不想再看他一直弹我的阴茎下去了,果断地说:「现在就帮我装上去吧。」
反正麻醉也是白搭,手术全程我都瞪着医生在我的胯下做事,感觉非常古怪。尤其医生干脆锯掉了我那条等同盲肠的阴茎后,我闷透了。
看着曾经比我那间小公寓还要重要的伙伴,就这样皱巴巴挥别我的身体、浸泡在福尔马林罐子里,这不是阉割是什么?
我回想起我曾经拥有的那一条沙皮狗,为了防止牠乱上野狗感染性病,我带牠去兽医那里去势。回家后隔一周,牠就因为自卑逃走了。
……是我对不起牠。
「别想太多。」医生聚精会神地进行着阳具缝合手术。
我干脆瞪着天花板。
两个小时后,我的双脚终于重新踏上地面。
我重生了。
戴着一条有很多种我不想解释的功能的人工阴茎,我又回到了男人的身分。
「走一走,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医生擦着鼻子上的汗。
我大摇大摆地在二十坪大的VIP房走着,有种不可一世的威风。
「好像偏左了点?」
「我故意的,因为我也有点偏左,偏左好。」
「……」我听了真不舒服。
看了我刚刚走路的动作,医生帮我做最后的细部调整。
「原本呢,你的新阴茎好是好,但副作用是胯下过度沉重,因为它足足有一点二公斤,不是一般性无能患者承受得起。不过你既然完全没有触觉与重量感,那也就无所谓。好了,你再活动一下,看看是不是没问题。」
说我性无能就算了,但医生边说,还是边用手指弹着我的阴茎。
我真的很难启齿表达我的感受,于是我用最快的速度将裤子穿好。
「等等布拉克先生,你还没试试看最要紧的勃起功能!」医生一愣。
我戴上墨镜,套上外套:「抱歉啊,我实在不想对着另一个男人勃起。」
「哈哈,也是,也是!」
医生总算是回过神来,笑着刷下我的信用卡。
我没有睡觉已经有八个多月了,每天晚上都过得异常无聊。
重获新生的那一夜,我对着饭店阳台上的落地窗玩了很久很久。
如果我可以哭,我一定会哭,可惜我只能对着黑色的玻璃拼命按钮。
「就算死,也要死得像个男人啊!」
我大吼大叫,这才明白这句老电影对白是什么意思。
意想不到的是,天快亮的时候,我还真到饭店楼下的免税商店买了一副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