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大骇。
虽然他不清楚这是不是酒精中毒的幻听,但他还是仓皇地想将门关上。
来得及吗?
女人一扬手,刀子化作一条银色的线,穿过老旧楼梯的竖把空隙,瞬间插进男人的眼窝。
“啊~~~~”男人惨叫,手放开,跪在地上。
女人慢条斯理爬上几阶楼梯,拨开门。
关上,反锁。
“对于怎么杀死他,有没有特别的想法?”
女人耸耸肩,端详了小男孩的伤势几眼。
“……”
小男孩张大嘴巴,他这辈子有过太多次这样的想法。
现在真有机会,脑袋却一片空白。
“那随我了?”女人不置可否。
这样的话……
女人并不打算花太多精力凌迟这个男人,所以她只是将痛到快疯掉的男人踹在地上,将ipod的摇滚乐音量调到最大,然后好整以暇地补上剩下的九十九刀。
当着小男孩的面,对着他那称之为父亲,却不配的男人,整整补上九十九刀。
鲜血将客厅地板渍成一片红色的海,空气中都是咸咸的腥味。
拥有一切杀手应该知道的解剖学知识,女人精确地计算每一刀对身体的伤害,将“痛苦”与“失去生命”做了壁垒分明的区分。
直到撕开喉咙的第一百刀,两者才快速连结起来。
男人在剧烈的痛苦中断气。
小男孩突然放声大哭,大哭。
那是一种彻底解放的痛快。
对于男人的死,小男孩只觉得世界首次绽放光明,上帝首次对他释放善意。
今天在学校作文课一个字都没写,只好带回家完成的作文题目“生命的意义”,小男孩总算有点眉目了。
女人从怀中丢出两张A4纸,说:“我叫吉思美。”
“会写字吧?好好读熟它,然后在这张让渡人生的分期付款契约书上签个名,盖手印。一份给我,一份给你自己。如果你怕被警察发现就烧了它,反正我还有备份。”女人坐在藤椅上,在血腥味浓稠的空气里打开手中的剪贴簿,看着里头许多份按照章节整理好的连载小说。
一份只属于黑暗,只存在于黑暗的实时快递故事。蝉堡。
小男孩看着莫名其妙的两纸“契约”。
条款一:我愿意在成年后,将每年薪水的十分之一,汇入杀手代理人(吉思美)特约的银行账户,一年一次,至死方休。
条款二:如果无法或不愿实践条款一,视为背弃委托。对于背弃委托后发生在我身上种种不可思议的灾难,都是很合乎逻辑的。
解除合约条款:如果我找到一个需要杀死某人却无力执行的小孩,帮助其狙杀目标并签订同样契约后,得以新契约之转让原杀手代理人(吉思美)勾消旧契约。
吉思美的银行账户如下。
墙上时钟的滴答声,衬映着这僵硬的沉默。
“你也可以不签。”
吉思美无精打采地看着墙上的时钟,说:“根据这附近人家的冷漠,警察还有五分钟才会到,或者更晚,或者不会到。我可以慢慢把你杀死再走。”
于是小男孩立刻跪在地上,用拇指沾地板上的浓血,将契约盖了个天花乱坠。
“要努力活着,人是我杀的,你不必想太多。只要记得按时汇款就行了。”
吉思美拿走其中一份,卷起,敲了敲小男孩的头。
小男孩猛点头,他早已将身上的瘀青与擦伤忘得一干二净。
他的人生,已经没有负担了。
从此,他也不再有理由,哭诉自己挫败的人生,是来自童年不幸的遭遇。
一切都要靠自己。多么美妙。
“再见了。”吉思美走到门边。
小男孩突然很感动,眼中噙着泪水。
“我还会遇见你吗?”小男孩竟对这位杀父仇人恋恋不舍。
吉思美头也没回。
“那要看你将来的小孩,有没有这个需要啰。”吉思美笑。
消失在冷漠又缤纷的旧公寓的楼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