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安排即将叫张重生的张明贤先回家多跟家人相处,然后开始找人。

首先是全叔。

有人喜欢拼图,有人喜欢拼布,全叔则是个在台北第一殡仪馆,负责拼凑车祸尸体的快手,据说不管是多么零碎的尸块到了全叔手上,都能在三小时之内嵌凑出一个人样。

全台湾每个月平均有十七具无名尸,大部分都是老人,男女比例2:1,货源充足,死法各有巧妙。无名尸最后被家属认领回去的比例很低,在冰柜里躺太久了,最后不是送去医学中心给大体解剖,就是烧掉了事。

全叔是个哑巴,跟哑巴说话得用两种语言。

我跟全叔说道理,说得通的全叔就点点头,说不通的我就塞点钞票,全叔还是点点头,非常明理。然后全叔给了我一条没有头的无名尸,据说是在一场车祸里搞丢了脑袋。

那样正好。

“全叔,你他妈的够意思,以后我死了我也指明要你。”我赞道。

“……”全叔。

接着,我找了黑心但跟钞票很有义气的保险业务员“陈缺德”,替“张明贤”保了一份寿险,受益人则填上并不存在的“张重生”,一串我刚申请的手机门号黏乎其后。

“不会弄出事吧?”陈缺德冷笑。

“妈的怎么可能!”我哈哈一笑,将一束钞票塞进陈缺德的手里。

张重生不存在,没关系,找对了魔术师就能变出象样的兔子。

我跟在户政事务所当主任的老同学“金丝眼镜仔”套了三天交情,顺便把他那河东狮老婆在宾馆偷汉子的针孔照片送给他,希望他了解友情的真谛。

金丝眼镜仔看了照片后喜极而泣,这下他总算可以大方离婚——然后不付一个子儿。

大笑大哭一阵后,金丝眼镜仔忙问我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你说的?”

“我说的!”

但听了我想要他帮忙的事后,金丝眼镜仔严辞拒绝,并说只要合法的事他一定帮忙帮到底,这件事恕难从办。

我没说话,只是拿了一个牛皮纸袋给他。金丝眼镜仔打开牛皮纸袋,里头是他花钱找援助交际的几张模糊照片,跟一张光盘——里头有比照片更多的东西。

“她花名小娴,本名叫李樱娴,今年刚考上高中,十五岁。”我点了根烟,递给脸都煞白了的金丝眼镜仔。

我不必提醒我的老同学台湾的法律长什么模样,他只是颤抖地抽着烟,闭着眼睛想事情。我没有打扰他,毕竟每件事都有它的代价,我不能逼他,也不想逼他。我只是在适当的时候,轻轻推了他一把。

第三天,张重生从魔术师的帽子里跳出来,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有个虚构的父母双亡的家庭,还有残障抚恤金可以领到死。

万事皆备,只差一场车祸。

我打点好警局里的两个个性垃圾但数钞票绝不手软的警察后,说也奇怪,没有头的张明贤就驾驶着刚买不久的新车以低速撞上一颗大树,车子油箱破裂起火燃烧,一个大爆炸,失去头的张明贤很遗憾没办法解开安全带,就这么从无头鬼烧成焦炭鬼。

不幸中的大幸,死者有几张证件没有化成灰,警方就依据这微薄的线索通知家属,然后趁着家属悲痛欲绝,将无头焦尸送往台北市第一殡仪馆——交由全叔处理。

警方背书,保险金没什么窒碍就下来了,远在花莲的受益人张重生也因此有了一笔不小的金额计画他的人生,还足以支付我帮忙打理这一切的必须金额,跟些许我推辞不掉的酬金。

就这样,我“杀”了第一个目标。

一周后,我的银行户头涌进了杀人的尾款,信箱出现一份编号NO.44的蝉堡。

这就是我入行错误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