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该这样的。

按照计算,或说按照幻想,自己至少可以帮那个刚毅坚强的女人拦计程车回家,在车窗旁装模作样地说:“回家以后打个电话给我,让我放心。”之类的贴心话。

运气好一点的话,也许还能漫步送她回家……

运气再好一点点的话,也许她会在门边试探性地问,要上来喝杯茶吗?

结果还是一个人。

阿乐默默回家的时候,跟往常一样,觉得很孤单。

在路边的自动贩卖机默默买了一罐热伯郎咖啡,希望可以得到一份价值二十五元的温暖。结果铁罐上只有敷衍的一点点温度,他默默又丧气地用想象力暖着手。

默默走着走着,总可以在这里看到许多情侣在那里约会。

形单影只的阿乐坐在台阶上,看着暧昧中的男男女女在前面勾勾手,嬉笑玩乐。

“好想交女朋友喔……”

杀手这种职业,见不得光。

有人说,当杀手还不就是为了钱,接单的报酬比一般上班族丰厚许多,一旦钱赚够了,自然可以金盆洗手,摆脱杀手这一黑暗职业,改行去做些可以填在信用卡申请表格上的工作。

会这么想,实在是想错了愿意当杀手的人。

表面上,杀手只是一份职业,无法将所有的杀手归纳成同一种人。

就因为都是人,所以各有各的个性,各自拥抱自己的命运,就跟你我一样。

不见得每个杀手都喜欢杀人。

但,一定每一个杀手都不讨厌杀人——光这一点就足以构成精神上的集体异常。

除了极少数人是被帮会所逼,不得不为帮会出头杀人外,真正的职业杀手之所以入行,都与他们的人格特质,与特殊的人生际遇有关。

几乎,每个职业杀手都视这一分结束他人生命的专业,为自己的“天职”。

纵使有些杀手同时拥有不同的职业与身份,不杀人的时候,他们便用普通人的面貌隐藏在我们的周遭,但也有些杀手自认自己就只会做这一件事,杀人,就跟修车师傅有时会感叹:“这辈子我就只会修车。”一样的道理。

不杀人,便失去了某种生存的意义,这种失落非常人所能想象。

在夺取他人性命的时候,阿乐觉得很紧张,但也非常享受那一份紧张。

别人做不到!

我可以!

——大概是这样的感觉。

阿乐在杀人的时候获得极大的成就感,就跟修车师傅千辛万苦发现汽车故障的问题所在,都是一份专业获得认可的满足。与道德无关。

既然是“天职”,便无法说结束就结束,更无法完全以金钱报酬作为工作唯一的衡量。

每一个杀手在执行第一次任务前、都要对自己许下一个基本承诺,一个制约。

那便是何时才能停止杀人的自我设限。

有些杀手对此制约的解读是:为了让自己退出杀人职业时,多一份心安理得。

但也有杀手觉得:那是为了确认自己何时才能解除这一种受诅咒的天职。

阿乐没有解读,对于制约也没有太多的想法。

他觉得每一个杀手都这么做,所以他当然也照做,就是这样。

依循着行规办事,让阿乐心中踏实。

天台上。

师父教导阿乐以最有效率的方式组合狙击枪。

“但师父,我想不到要许什么制约啊。”阿乐总是很苦恼。

“不急,不急,这种事急不来。也教不来。”

顿了顿,师父才感叹地说:“但也不得太依赖直觉。有时候直觉会误你一生啊……”

“什么意思?”

“我的制约是,遇到喜欢我,我也喜欢的女人啊。”

“……喔。”

真是辛苦你了师父。

不过,可以把你的手从我的大腿上移开吗?

阿乐皱眉,轻轻拿开师父温柔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