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fan小心翼翼地朝街角的房子走去,那种神情让人不禁觉得他害怕自己会发现什么。现在他倒是期望Damon能玩忽职守,不在这里看着Vickie。他觉得自己竟然在第一时间相信了Damon,自己简直与白痴无异。

但当他们一行人来到后院时,看见穿梭在核桃树间的苍白的人形。他眼眸中流露出的光芒比人类更迅捷,因为它们适应了捕猎。这个身形最后停了下来,斜倚在树干边。

“你还真是不紧不慢啊。”

“我得看看,确保其他人的安全。还有我还要充充饥。”

“又是动物血,”Damon看着Stefan的T恤领口的血点,轻蔑地说。“闻起来应该是兔子。很适合你的口味吧?”

“Damon——我也把马鞭草给了Bonnie和Matt。”

一种熟悉感突然涌上Stefan的心头,为什么Damon总是如此的与众不同?跟他说话简直就像徒步穿越雷区。

“我现在要走了,”Damon边说边把夹克甩上肩膀。“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脸上又划过了一丝迷人的、毁灭性的笑容。“不用等我。”

“Damon。”Damon半转不转地别过脸来,没有看但是在听。“还有最后一件事就是我需要一些镇上的女孩大喊‘有吸血鬼啊!’”Stefan说。“或者至少露出这种恐怖的迹象。这些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们警觉的。”

“我会记着,到时候还得忍着。”他的话里充满着讽刺意味,不过这却是个承诺,是Stefan在他的有生之年里第一次收到来自哥哥的承诺。

“嗯,Damon啊?”

“又有什么事?”

“谢谢你。”

这有点超过了。Damon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而不招人喜欢。

“别信任我,对我有期望,小弟弟,”他威胁道。“因为任何时间你都有可能犯错。你别想操控我。你有三个人类小跟班,不过你别妄想我会跟他们一样。我来这里有我自己的理由。”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Stefan还没有组织好语言回答他,他就消失了。Damon从来不理会Stefan说什么,甚至懒得称名道姓,每次他都会用“小弟弟”之类的词以示他的蔑视。

“现在Damon离开,是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有多么的不可靠,”Stefan暗自思忖着。“‘真棒’。说不定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情,尤其是不好的事情,来向Stefan证明他的实力。”

Stefan忽然感到心力憔悴,于是他顺着斜靠的树顺势滑了下来,枕在树根上仰望星空。他强迫自己的思想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想着今天的新发现,Vickie提供的凶手的外貌——很高、金发、碧眼——这些特点似乎都指向一个人。不过他没见过这个人,只是听说过。

他的努力都是徒劳,他甚至无法集中精神,因为他太累、太孤单、需要人来安慰。但眼前空无一人。

“Elena,”他在心里默念,“你对我撒谎了。”

Elena曾说过,她始终坚持和坚信的事是“无论如何,Stefan,我都会陪在你左右。告诉我你也一样坚信。”他当时的回答是,“Elena,我相信,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在一起。”

但是她还是先他而去,也许无法避免,但这于事无补,最终她还是离他而去。

他曾一度想随她而去。

“想点儿别的事,想想别的,”他告诫自己,可为时已晚。一旦忆起,Elena的音容笑貌就就将Stefan卷入漩涡,难以自拔,虽然痛得难以承受,却也美得不忍推开。

那是他们的初吻。他温柔地轻轻吻着,感到突如其来的甜美的气息,是她回吻的唇。他们缱绻缠绵,情到浓处,他感到Elena不仅进入了他的身体,更进入了他灵魂最深处,唤醒着他沉睡的人性。

他惊恐地发现脸颊上划过泪水。他全部的秘密、全部的伪装被尘封的往事解开,露出的部分无比脆弱。

灵魂暴露无疑。

最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心里是希望如此的,他希望Elena看到毫无防备的自己,毫无遮拦的。他希望Elena能过看到真正的自己。

是害怕吗?是的。当她最终发现自己的秘密时——她看到他正在吸食一只鸟的血,他畏缩在一边,满心愧疚。他心里敢肯定Elena会对满口的鲜血的他感到恐惧和厌恶。

但在那晚月光的余晖下,当他们目光相接时,他看到的是:理解。宽恕。爱。

她用爱治愈了他的伤口。

也就是那时,他坚定不移地认为他们会永不分离。

忽然又一阵新的感情翻涌起来,虽然它们像利爪一般撕裂着他的胸膛,可是他仍不愿放手。那是Elena仍在眼前的感觉——她融化在自己的环抱里,那样柔软温暖。发梢轻抚过自己的脸颊,如蝉翼般轻柔。他的手指拂过她唇的弧度,回忆着它们的味道。还有她迷人得不可思议的午夜般深邃的蓝眼睛。

这一切一去不复返,这曾属于他的一切。

可是Bonnie曾和Elena联系上了。Elena的精神,灵魂仍在附近某处。

“无论她身在何处,都要想尽办法召唤她。”他暗下决心。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有权做这件事了。

他知道应该怎么做。闭上你的眼睛。在脑海里呈现出你想找的那个人的样子。那很简单。他可以看到Elena的笑靥,感受到她的温度,闻到她的芬芳。然后调动你全部的渴望和思念,将它们注入空虚之处,然后敞开你的灵魂,让对方也可以感受到你。

这更容易做到了。他甚至根本没有考虑到危险。他就爱那个自己的思念痛苦汇聚起来,努力寻找着Elena的身影,就像个祈祷者一样。

然后,他感到……什么也没有发生变化。

只用自己的孤单是无法填补那段空虚的,只有寂静作陪。

他的力量和Bonnie的不同。他无法和自己最爱的人联络,无法做他最在乎的事情。

他这辈子从未感到如此孤独过。

“你要干什么?”Bonnie问。

“我想要关于Fell教堂的一些历史记录。特别是有关创立者的部分,”Stefan说。他们此时都聚在Meredith的车里,小心翼翼地与Vickie家保持着谨慎的距离。除了Stefan,他们自那天下午从Sue那儿回来后,就一直待这里。

“这和Sue有关系是吧?”Meredith深邃的眼睛显得智慧而克制,试图从Stefan的眼睛里找出答案。“你不是说那道伤口很神秘吗。”

“可能吧,”他承认道。他一整天都在想这件事,他决心将昨晚的情绪抛诸脑后,所以又开始了死板的自我克制。虽然他无缘再见Elena,但他希望自己可以帮她圆梦。一心工作还有个好处就是可以让自己暂时忘却烦恼。于是他又补充道,“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或许理出点头绪了。那是一个相当长的故事,而且除非我可以确定,不然还不是说的时候。”

“为什么啊?”Bonnie抻着脖子,不满地说。“Bonnie和Meredith真的是不一样啊,”Stefan心想。“她的脾气跟她火红的发色一样火爆。这和她那可爱的心型面孔和半透明的皮肤课不太搭啊。Bonnie其实是个聪明智慧的女孩子——即使她自己才刚开始发现。”

“因为如果我搞错了,可能会伤及无辜。不过,听着,这只是个初步计划。而且如果今晚我能发现支持这一猜测的一些证据,我就告诉你们。”

“或许你可以找Grimesby女士聊聊,”Meredith建议道。“她是这个镇的图书管理员,她知道许多关于Fell教堂创立者的事。”

“应该去找Honoria。我的意思是她是创立者之一。”Bonnie说。

Stefan迅速看向她。“我一直认为Honoria Fell已经没法和你交流了呢,”他小心地挑选字眼。

“我不是说和她讲话。她已经死了,完蛋了,挂了,”Bonnie反感地说。“我是说她的日记现在就和Elena的一起摆在图书馆里;Grimesby女士将它们放在杂志排行榜旁边的架子上。”

Stefan又惊又喜。他从未料到Elena的日记也会被展出。不过此时他应该找的是Honoria的日记,她不仅仅是个天资聪颖的女子,更是个精通超自然力量奥秘的女巫。

“不过,图书馆现在已经关了,”Meredith说。

“这再好不过,”Stefan说。“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对什么信息感兴趣了。我们中两个人想办法进去,两个人在在这儿看着Vickie。Meredith,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其实,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更愿意呆在这儿,”她说。“我好累啊,”她看到Stefan的脸色后,又补充解释道。“我可以在这里帮你看着,也可以顺便早点回去。你干嘛不和Matt一块儿去、让我和Bonnie留在这里呢?

Stefan仍盯着她。“那好吧,”他缓缓开口道。“好吧,Matt和我一起去吧,”Matt耸耸肩,表示同意。“那么,这可能会花上起码两个小时时间。你们两个女生坐在车里,把门锁上,哪儿都不要去。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权当他疑神疑鬼是有道理的吧。Bonnie和Meredith为了人身安全还是决定听从Stefan的建议。此时Stefan心里直犯嘀咕,他敢肯定,Meredith坚持不去一定有其他原因,决不是累这么简单。

Stefan和Matt准备动身时,Bonnie说:“顺便问一句,Damon去哪儿了?”

Stefan感到胃里一紧。“我也不知道。”他一直在等有人问这个问题。从天晚上起,他就没见过他哥哥了,而他也是在想不出Damon会去哪儿。

“反正他最后总归会现身的,”说完,他就关上了Meredith那边的车门,“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他和Matt默不作声地来到图书馆前,从阴影中走过去,避开灯光。Stefan要是被发现可就惨了。虽然他现在是在帮Fell教堂,不过他也知道他们并不想要自己的帮助。他此时此地是个陌生人,甚至是个侵入者。如果他们被他们抓住必死无疑。

图书馆的锁是由弹簧组成的简单结构,他们三下五除二就撬开了。他们按Bonnie说的,很顺利地找到了日记。

Stefan强迫自己手从Elena的日记上移开,强迫自己的思绪从Elena最后一天写日记的情景中抽离……

他集中精力,拿起旁边那本皮革包边的本子。泛黄的纸页上淡褪的笔记很难辨认,不过几分钟后他的眼睛就适应了阅读这种繁复而刻意的花体字。

它讲述了一个关于Honoria Fell和她的丈夫的事情。他们年少轻狂时就和包括Smallwoods在内的一些家族一起乔迁至此。在这里他们才发现自己要面对的危险不只是孤立无援和食不果腹,还有本土的野生动物的威胁。Honoria只是不加修饰地如实记录自己为生存而做的斗争,笔调中没有流露出一丝自怨自艾和多愁善感。

就是在这短短的篇幅中,Stefan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如同针扎一般,他猛地一灵醒。于是他将这部分从头到尾又认真研读了一遍,之后他就闭上双眼,靠在书架上。

他的想法是对的,毋庸置疑。这也就说明他对接下来将要发生在Fell教堂的事情的预测也应该没问题。突然痛苦清晰地整整齐齐地堆叠在眼前,几乎将他活埋。旋即而来的愤怒使他难以自抑,想撕裂什么东西来泄愤。Sue,美丽可人的Sue,Elena的朋友死了,因为血祭而死。而这只是一个令人不快的开端,而这只会更激起他的杀戮欲望。

当愤怒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种希望一切恢复正常的强烈愿望。

“我向你保证,”他对自己意想中的Elena说道。“不论如何,我会让这疯狂的一切停止,不管代价是什么。”

他睁开眼睛,看到Matt正盯着他看。

Matt手里拿着的正是Elena的日记。Matt和Elena的眼睛颜色是相同的,湛蓝湛蓝,只是现在Matt压抑着太浓烈的情感,使得他的眼睛看起来更深邃,太深邃了,仿佛那里面盛满了哀伤、痛苦和迷惘。

“你看到了,”Matt说。“这真是糟糕。”

“嗯。”

“这也是事实。”Matt将日记放了回去。他的声音中竟然带着满足,好像只是刚证明了某一论点似的。

“我能给你减少来这里的麻烦。”Matt扫视了周围的黑暗,手不安地在口袋里抖动。也许表面上看,他像是很淡定从容,但是紧张的声音却出卖了他。“你总是对自己预料的可怕的后果只是想想而已,而这最后总会成为无可挽回的事实,”他说。

“Matt……”突然Stefan感到一阵刺痛。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愚蠢的错误。自从他回到Fell教堂之后,就一直只关心这件谋杀事件,而忽略了Matt的感受。现在他能感到Matt全部的绝望和痛心,这使他自己简直不可原谅。

“Matt?你还好吧,怎么啦?”他轻声安慰道。他朝他倾过身去。“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我没事。”

“你在发抖。”这是事实。Matt的肌肉紧张地绷了起来。

“我说了没事!”Matt挣脱Stefan,肩膀作出了一种防御性的姿式。“你还想怎么样折磨我?我是说除了抢走我的女朋友,又让她命丧黄泉之外,你还想怎样!”

与以往不同,这次的刺痛是灵魂重创,痛彻心扉。他愣了半晌,他试着呼吸,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再次开口,只能徒劳地在空白的大脑中搜索只言片语。

“对不起。”当Stefan抬起眼帘时,Matt小声说。他紧张的姿势一下松垮下来。“这件事真不该再提。”

“但这是事实,”Stefan试图让自己想起怎么呼吸后,定了定神,尽量保持平缓的语气,“不过这还不是全部问题,是吧?”

Matt没说话,眼睛盯着地上,一只脚将什么东西踢开了。Stefan试图放弃这次谈话时,他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这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说什么……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个世界。Stefan你肯定比我知道哦啊得更多。你至少比我多活了五个世纪了,对吧?所以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我的意思是说这里可称得上是值得拯救的地方吗?值得我们做一大堆傻事吗?”

Stefan闭起了眼睛,“哦。”

“还有,这里的人怎么样呢,Stefan?这里的人,有了病兆还是已经得病?我的意思是,我们举个例子,比如,比如……Elena。”说到Elena,Matt声音又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随即就稳定下来,又继续说道。“Elena是为了拯救这个城镇里的人们,比如Sue,而牺牲的。可是现在Sue也死了。这一切循环往复,永不停息。我们战胜不了宿命。所以你也能从中得出相同的结论吧。”

“Matt。”

“我真正要问的是,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这是难道是无聊的玩笑吗?还是只是奇怪的谬误?你到底懂不懂我在说什么?”

“我知道,Matt。”Stefan席地而坐,将手插进头发中捋了捋。“如果你能闭嘴,我就会试着回答你。”

Matt拖来一张椅子,岔开两腿,松散地坐下。“好吧。希望你切中肯綮。”Matt的眼睛上带着一层坚强挑衅的保护膜,不过Stefan能看到隐藏的忧伤和抽泣。

“我见到过许多罪恶,Matt,远远超过你能想象,”Stefan说。“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坚持活下去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无论我如何奋力抵抗,那些邪恶的东西多多少少会幻化成为我的一部分。有时我会觉得人类就是个邪恶的物种,比我们的种族更加可憎。有时我又会觉得不管是我们还是你们,罪恶只属于过去,将来一切又未可知。”

“但是当我们一起拯救这个城镇的时候,我没法看到比你做得更积极的人了。我不能向你保证在某个点,这一切就会逆转,一切又平静如初。但是我想对你说的是另一个答案——那又如何?”

Matt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那又如何?”

“是的。即使如此,那又怎样?”

“如果我们的宇宙本身由邪恶主宰。那么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无法使其改变,不是吗?”Matt的声音里流露出不相信的感觉。

“是啊,那又怎样呢?”Stefan朝前靠了靠。“那么你大孙啊怎么做呢,Matt Honeycutt,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你孤家寡人如何应对?你会放弃挣扎,随波逐流,与鲨共舞吗?”

Matt靠向椅背。“你在说什么?”

“你可以那样做的,你懂的。就像Damon一直说的那样。你可以加入邪恶的阵营,加入‘必胜’的团队。没人有权指责你,因为如果宇宙就是这样的,那么你也这样是无可厚非的,是吧?”

“人间地狱!”Matt蓝眼睛里燃起熊熊大火,暴跳如雷,几乎要从椅子里跳起来似的。“那也许是Damon的做法!但是因为没有希望,而彻底放弃挣扎,我办不到,无论如何,我会尝试,我会紧握所能的!该死的!”

“我就知道。”Stefan退了回去,脸上挂着微笑。当他看懂啊Matt脸上闪过的理解的表情时,他又笑了起来。

“我理解你,因为我也有过类似的感受,”Stefan继续说。“我们不能因为看不到赢的希望就放弃努力。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必须釜底抽薪、放手一搏,方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可没指望柳暗花明又一村,”Matt他、的表情看起来好像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曾经,”最终他还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这个词。

“没错,是啊,这个‘曾经’的确是很长的一段时间,”Stefan说。“但这是值得的。而我仍将为之奋斗,无论它是否存在。”

“每个人都应该如此,”Matt从座椅中起身,站得笔直。他的肌肉仍绷得紧紧的,却是为了另一场战斗。他的蓝眼睛清澈见底,闪烁着Stefan从未见过的神采。“好了,”他迅速地说。“如果你已经找到了你要的东西,那我最好赶快回去和女孩子们会合了。”

Stefan的大脑开始像齿轮似的转了起来。“Matt,如果我聊的没错,那么那两个女生现在应该是很安全的。你现在去接他们的班,继续帮我看着。我在这儿还有些东西要看看,我想查查一个姓Tilbury名Gervase的人,一个生活在13世纪前叶的人。”

“比你还老?”Matt说。Stefan给了他一个鬼魅般的微笑。他们相视而立了一会儿。

“好吧。我们在Vickie家碰头吧。”Matt转向门去,犹豫了。突然地伸出手。“Stefan——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

Stefan紧紧握住。“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他嘴上只是简单地一说,可是心里的刺痛似乎逐渐消退了。

些许孤寂也随风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