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加德满都国际机场时已入夜,在海关办了落地签证后出关,外面的情况让我吓了一跳。
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国家的首都机场,外面竟看不到灯火,一片混乱的样子。一群人高举着写着名字的牌子围在机场门外的小路旁,高声叫着。
“Taxi,Taxi……”,“Hotel,Hotel……”,许多人叫嚷着在我身边挤来挤去,我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行李包。
真是一片混乱。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派到这里的战地记者,战地记者可以在这样的状况下迅速进入状态,可我现在真是有些无措。
我只好勉力分辨着有没有写着我名字的牌子,但夜色让我很难看清楚那些不住晃动的牌子上的字。
我站在门口被人流推得涌来涌去,四处张望着,可怎么有那么多的牌子,乱七八糟的环境气氛加上我本来就不太清楚的脑袋,连数牌子都数不过来,刚眯起眼睛看了几个,一挤就搞不清哪边看过哪边没看过了。
大约在人流里摇摆了有近二十分钟,我正不知道还要再继续这种情况多久,要不要试着给路云打电话的时候,一个举着牌子的当地人挤过我面前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来说了一句。
我没听清。
他又说了一遍,我这才听到,他的发音有些近似“纳豆”。
我这样说,所有的读者都会知道其实他是在喊我的名字,可我当时过了足有五秒钟才反应过来,可以想见当时我的精神状况有多么的糟糕。
我抬头看了看他举的牌子,怪不得我刚才一通猛找都没找到,这牌子上写的并不是汉字“那多”,而是我几乎不怎么用的“NADO”。
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这位身材干瘦的年轻人名字怎么写,只能根据他的发音揣摩为“尤尼克”,他的英语很差劲,和我一样差,所以我们交流起来连说话带比画,吃力得很。
他取出一封路云给我的信,内容只有一句话:“持信者将带你来见我。”
坐上尤尼克的吉普车,他一路开得飞快,路况又差,震得我头晕眼花,耳机都掉出来几次。尤尼克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交流起来既然那么困难,便索性闭口不言,我则知道他是带我去见路云,又没有寒暄的心情,也乐得一心一意听我的佛经。
开了一段时间,我觉得不对,怎么不是往市里开,越来越荒僻啊。
开了近三个小时,我终于憋不住,问尤尼克还要多久能到。
虽然我已经对尤尼克的英语发音不准有所了解,但因为他的答案和我预期的相差太大,他重复到第三遍,我才听清楚。
“Five days.”
天,居然要五天。尼泊尔才多大啊,我甚至怀疑这样开五天以后是不是还在尼泊尔境内。
既然离加德满都这么远,路云干吗让我买到这里的机票呢,折腾我还是其次,这五天我能撑过去吗?
想问尤尼克,但这实在是个太复杂的问题,试了几次,两个人答非所问,只好作罢。
尼泊尔是多山国家,吉普车总是在盘山路上转,让我晕上加晕。四个小时之后,尤尼克在一条溪水边停下车,在车灯的照射下,我看见前面停着一艘小船。
尤尼克和船上的人交谈了几句,我们就上了船,被载过河去,那边有另一辆吉普等着。这时我的感觉,就像在偷渡。
凌晨两点四十分,吉普车终于在一家小旅店门前停下,从机场开始,足足六个多小时的车程。尤尼克告诉我,上午九点再次出发。
“Good night.”尤尼克说。
“Good night.”我苦笑着回应,心里却叹了口气,能Good才怪。
第二天上午尤尼克敲开我房门的时候,我的精神状况显然让他有些吃惊,他的问话我没听清,不过想来也是问我昨天怎么没睡好之类的,我双手一摊,没有解释。要是我能睡好的话,大概也不用来这里了。
走出旅店,我这才发现,原来这家旅店是在一片森林之中。
而交通工具则由吉普车,变成了大象。
这里应该是尼泊尔的某个自然保护区,游客终年不断,虽然我在旅店里没见几个人,但那是因为大多数的游客在清晨七点之前就已经出发了。
这只大象的背部绑了能容四人坐的藤椅,这套骑具已经使用了相当长的时间,磨得相当光滑。大象真正的驾驭者——一个中年的尼泊尔人坐在最前面的位子上,指引这陆地上的巨物前行。
这四周应该是极为美丽的景色,所以才能吸引各国的游人终年不绝,但我彼时只顾努力地倾听耳中的佛经,紧抓藤椅,并不曾留意景色,所以现在回想起来,居然对那些风光印象极为模糊,真是枉费免费旅游了一场。
渴了有尤尼克水壶中的清水,饿了有尤尼克随身带的饼干,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到了又一个森林中的小旅店。
第二天的出发时间是清晨七点,看见我的时候,尤尼克显然面露担忧之色。他是个热心肠的人。
这次并不止我们一头大象,有七头之多,前六头上都载着游客,我们坐在最后一头,跟在队伍的末尾。看来昨天的这头大象是特意等我们的,加上昨天晚上那守在溪水旁的小船,尤尼克在这里很有人脉啊。后来我才知道,这或许并不是他个人的人脉。
我心里狐疑了一番,路云到底在开什么会,怎么会在这种风景优美却交通极为不便的地方开?
我问尤尼克的时候,他只是笑笑,没有回答。不过我想就算他回答我也多半搞不明白。
下午的时候,我精神不济,一个倒栽葱跌下去,尤尼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背上的衣服,硬生生把我拎回了座位。感激之余,我不禁暗暗吃惊,这看起来精瘦的青年竟然有着与他身材完全不匹配的力量。
晚上,我躺在硬板床上,房间里不时响起不知名昆虫的振翅声,在寂静中响起的时候,清晰得让人有些不安,不过就算没有这些挡不住的不速之客,我也不可能安然入睡,昨天晚上的许多时候,我甚至在梦魇中挣扎。
手机居然响了起来,那是个我不认识的号码。
按下接听键,没想到听见了路云的声音。
“借一个朋友的手机给你打的,不过也就只能和你打一次。你情况怎么样?”
“本来很糟,听见你的声音就好点了。”
倒不完全是说的奉承话,想到今晚能睡个好觉,我的头痛似乎减轻了些。
早晨尤尼克敲了很长时间,我才打开房门,尤自睡眼惺忪。
“Good!”尤尼克笑着说。
在餐厅里喝着牛奶啃着饼干的时候,我看见窗外载着游客们的象队已经启程了。
我用手指了指。
“No elephant today.”他说,这次我听懂了。
接着尤尼克指了指我的腿。
“Foot.”
要步行了吗,真是个坏消息。
跟在尤尼克的身后,我们上路了,我注意到,那是和游客们完全不同的一个方向。
我无意描述在这样的夏天里步行在野地的细节,尽管尤尼克已经放慢脚步等我,依然不是我这个惯以脚力好自诩的记者能轻松地跟上的,尤其在那种状态下,一晚的睡眠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傍晚时分,处于麻木行走状态下的我,终于望见了一座木屋。
一刹那间我曾以为那就是路云所在的地方,不过那屋实在是太小了,应该是某个猎人的居所吧,而且算来今天只是第四天。
尤尼克走在我前面,他没有敲门,直接就推门进去,那木门竟然也没有锁。推开门的瞬间,一道灰影贴地从屋里蹿出来,贴着我的裤腿边擦过,闪进草丛里不见了,把我惊得一个趔趄。
尤尼克说了个我听不懂的词,他想了想,似乎不知道这种野兽英语怎么说,只得作罢。
屋里并没有人,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却有三张床。并不十分破败的样子,看来是专供人过夜的。
这里却没有供人洗澡的地方,一身臭汗,只好直接躺到床上。一夜乱梦,早晨起来的时候,又是一身的汗。
看见我的样子,尤尼克却只说了一句:“Today we will arrive.”
中午过后,我费尽辛苦地爬上一个小山头,幸好并不陡,如果是爬华山,恐怕半山腰我就摔下去了。
山顶有一小块平地,站在这平地上向前望,一个小山涧过后,却是座不知名的高山,和这座山比,我爬了半天的这座,只是小土丘而已。
只是爬上这山顶,看见眼前的东西,我却愣住了。
这里竟是一个索道站,一条索道从这里开始,越过山涧,直通向对面的山里。
不过这索道上并没有缆车,唯一可见的缆车,正静静地停在索道站上。
尤尼克示意我坐上去,然后他把旁边一个铁拉杆推到一边,只听“轰”的一声响,我坐着的缆车一震,开始缓缓移动。
我正等着尤尼克坐上来,却见他向我挥手。
“Bye-bye.”
我的天,原来是我一个人坐缆车!
缆车上的玻璃罩缓缓放下,我安心了一些,要是那种简陋的不封闭缆车,我一定会半途自己跳下去的。
尤尼克的身影越来越远,缆车加速了,我向他挥手致意:“Thank you!”我喊着,不过他大概已经听不见了。
缆车越升越高,已经快速行进了二十分钟,还不见目的地,我不由暗叹这工程之大。在这样的深山里,真不知是怎么造出来的,看这设备,还相当的不错。
掠过了山涧,升入高山里,越来越高,经过一段极陡的爬升,索道又渐趋平缓。现在的相对高度,怕已经数倍于上午爬得累死累活的那个小山头了,但却只到了这高山的山腰处。
半小时后,缆车到达终点,我从缆车上跳下来的时候,一位穿着黑色西装、打着白领结的男士已经等候着了。
远远地我就已经看到了这位黑衣人的身影,由远及近,他站在那里没有动过,站得标枪般笔直。那么些天的跋山涉水,此刻我的形象从内而外都可谓糟糕透顶,而他却在我踏足实地的那刻,微微躬身道:
“那先生么,欢迎来到这里,请随我来。”说罢恭恭敬敬做了个请的姿势,用的竟是标准的华语。
这条索道和眼前修得齐整的山路,如此训练有素并且懂得汉语的服务人员,这里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路云究竟开的什么会?
莫非路云迷晕了哪个超级大亨?
只是一路上无论被吊起了精神的我如何旁敲侧击,这名引路者总是笑而不答。
微笑是待客的最好方式,不说话则是防止泄密的不二法则。旁边这位的表现让我对这里的主人心存敬畏。
山道修在林中,平缓地蜿蜒而上,四周鸟鸣不断,几只白羽孔雀在林间散步,我甚至看见一只极少见的懒猴挂在树上微微晃动。不过既然到了这里,这些珍禽异兽已经不再能令我惊讶。
山路的尽头地势忽然开阔,眼前的景色令我目瞪口呆。
在这半山腰有这么大一块平地已经不易,而在眼前这平地的中央,是明镜般清澈的一个湖,湖水微微泛着蓝。沿湖的草地上建了多幢别墅,这里望去的对岸是一片大草坪,再远处一道飞瀑挂下,汇成溪水注入湖中。
群山环抱间,此处宛如仙境。
大概每一个初到此地的人都有这样的感叹,那位领路男子静静等待了片刻,才微笑着再次做了一个请我跟随的手势。
我被引到一座小别墅前,按响了门铃。
已经见过许多次,开门女子的美丽还是让我再次深受震撼,不是精通幻术的路云还有谁。
我深知这并非就是她生就的美丽,当年初次见面时的形象与现在相比简直就是平凡至极,可知道归知道,要从她的美中挣脱出来,还真要费一番工夫。
“路小姐好,那先生已经来了。”那男子低着头道。
路云轻笑着说:“怎么,都不敢看我了,我有这么可怕吗?”那语调勾魂至极,男子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看见路云的笑靥,眼神顿时就呆了,看来再如何训练有素,碰到路云这般精于精神控制的美人,都是白搭。
路云把我拉进门去,向男子招了招手,男子不知不觉间便要跟着走进来,路云的笑容愈发地灿烂,却把门旋门般一关。我听见外门一声痛叫,显是鼻子被撞得不轻。
“和他开个小玩笑。”路云“咯咯咯”笑得极是欢畅。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路云显出这样的女孩心性,却让我反而有些安心,像她这样的人,如果再心机深重,那可就太可怕了。
转念一想,当年人洞事件中萧秀云心机阴沉手段狠辣,全盘继承了她衣钵的路云会受到多少影响谁也说不准,又怎么知道她这样的表现就是真正的心性呢。
不过现在既然彼此都把对方当朋友,还是不用想得这么多了。朋友各种各样,也自有不同的相处之道,只要还当是朋友,就可以了。
这样想着,路云却已经掩起鼻子道:“洗澡去洗澡去,有什么事洗完再说,你有多少天没洗了啊?”
我笑着道:“我算算,大概有那么五六天了吧,整天钻在山里,怎么样,味道还好闻吗?”
路云退得极远,听我这样说,好像脸色都白了些。
我哈哈笑了一声,脱下背包扔在地上,大步走了进去,却想起一事,转过头来讷讷地问:“这个……浴室在哪里?”
待被指点了浴室,我却想起换洗衣服还在背包里,只好再次出来拿背包,实在是糗得很,看来精神不济的时候真是不能扮酷。
“那多?”
“那多!”
路云的声音通过我的耳鼓敲击在心脏上,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如小游泳池般的豪华浴缸里,水已经漫过我的鼻翼。
我一惊,连呛了几口水,忙撑起身子,路云大概是发现不对劲,刚才喊我名字的声音有些古怪,不然我没那么容易醒过来。
“没事了,谢谢。”我大声说。
走出浴室,下到一楼的小客厅时,却发现路云一脸的歉意。
“你的情况真的有点严重,我不知道你到达这里要那么久,否则……”
“怎么,你不用那么久吗?那你是怎么过来的,有其他的捷径吗?”我奇怪了。
“我到了加德满都之后,有直升机接,等我知道原来你是从陆地上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入山了。唯一的补救办法只能是四处借手机再给你打个电话,现在看你的情况,这几天你过得还真是危险。”
“现在不是平安到达了吗?”我笑着道,“这里的主人是何方神圣啊,看排场真不是普通人物,你在这里到底开的什么会啊?”
“你还真是好奇心十足啊,这种情况下居然先问的不是自己的病情。老实说那个叫D爵士的人是什么底细我也不太清楚,却竟然可以把请柬发到我的手上。”
路云把一封请柬扔到我手上,这封厚牛皮纸制成的请柬制作得相当朴实,封皮上是草书所写的“请柬”二字,里面是漂亮的楷书,都是手写。
“尊敬的东方古典秘术传承者,三年一度的亚洲非人聚会即将开始,现特向您发出诚挚邀请,时间为2004年6月21日至2004年6月30日,地点尼泊尔。如能前来,请发电函至E-mail。”
落款就是D爵士。
“非人?”
“就是非常人的意思吧,我也是才听说这样的称呼。我到了之后这个D爵士只出现了几次,是个有点意思的家伙。他提供这样一个场所,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是非常有好处的,不过他自己却似乎没表现出什么其他的企图。据我所知,这样的聚会已经持续了至少半个世纪。”
路云所谓的“好处”我能揣摩一二,像她这种古老传承,自古以来都是单脉相传,从另一面来说,也极为保守自闭,本身已属神秘传说,就算有其他类似的传说流派,也不会有什么交流。有传承的尚且如此,因为自己本身的原因突变而具备特异能力的人,当然更找不到交流的对象,这样的聚会中,如能找到愿意坦然畅言的,就算不把己身密法相告,也能获得非常大的收益。
至少在变形人事件中我向路云寻求帮助时,她就还未能像刚才这样,轻易对一个心志坚定的人产生影响。
而那位D爵士更是不凡,通过这种方式和整个亚洲的非人们保持良好的关系,若到真有需要帮助时,又有几个人会拒绝呢?从他知道路云的存在并发出邀请看,他的潜在势力已经很惊人了。
“刚才在浴室我听你那么久没动静就觉得有问题。”
“是啊,幸亏你吼了一嗓子呢,不过这几天类似的情况层出不穷,搞得我现在都有些麻木了。”
“什么吼了一嗓子,”路云啐了我一口,正容道,“要是你真麻木了,就离死不远了。”
我呵呵笑了一声,既然到了这里,我就已经放下心来,即便路云也搞不定我的毛病,这里不是什么非人聚会吗,总有人搞得定吧。
“还是非人待遇高啊,你们有直升机接,我只好靠脚走啊。”心情好起来,我顺口和路云开了个玩笑。
“哪里,你以为这里那么好来的吗?最初我向D爵士提出要带个朋友来,虽然说了原因,还是给婉拒了。”
“那倒也是,我能想得通,可后来怎么又同意了呢?”我问。
路云笑了:“因为他后来知道我这个朋友叫那多。”
“哦?”我眉毛一扬,心里倒也有些许自得,这两年的经历,居然让我小小地有了些名气。虽然这名声并不传于大众之间,可从卫先到D爵士这些接触到世界另一面的人,却都知道我的名字。我把那一面的世界称之为暗世界,一般人看不见、认为不存在的暗世界。可我知道,那才更接近真实。
“他本和我打招呼,想与你见一面的,但五天前却忽然有事乘直升机离开,结果你就只好从陆地上过来了。”
“那倒真是可惜,这样的人物,我还是很好奇的。”我叹息着说。
“好奇?我看你这毛病就是好奇害的吧,总有一天你会被好奇害死。算了,说也白说,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上次你说得太简单了,问清楚我好对症下药。”
我本待从进入那墓道说起,路云立刻就问那是什么墓道,又问是如何发现的,还问卫先是谁,连番追问下,我只得把这件事从源头说起,看看路云听得无比投入,真不知道她是听故事来的,还是替我治病来的。
“三只眼的人?开了天眼的倒听说过,但天生就有第三只眼的,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路云喃喃地道,忽觉这与我的病情似乎联系不大,改口道,“欧明德的猜测是正确的,你看到的那些符号,应该是一些非常强力的暗示符号,而且这些符号不仅仅对你起作用,在那样的环境中,密集的符号或许自身就形成了一个场。越往墓门去,这个场的力量就越大。所以就算有人完全不去看那些符号,怕也会受到一些影响。”
“我把那半面旗带来了。”我说着取出旗递给路云。
路云接过,展开,旗把她的脸遮住,我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她只看了一会,就“咦”了一声。
“你等等,我去去就来。”路云站起身,拿着旗快步走了出去。
路云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是个年纪看上去比路云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女子,T恤马裤短靴,垂耳短发,没有路云这般的炫目美貌,但显得英气勃勃,给人的感觉却又十分亲近。
“我介绍一下,这是夏侯婴,我新认识的朋友,这是那多,老朋友了。”
我连忙站起来打招呼,能参加这个聚会的怎会是寻常人物,可轻忽不得。
“最后给你打电话那次,就是借她的手机呢。这里用的是自备电网,要充电等回到城市里才行的。”
我再次向夏侯婴道谢。
夏侯婴粲然一笑道:“些许小事而已,倒是这面旗,老实说和我颇有些渊源,不介意的话,能否告诉我您是怎么得到的呢?”
于是我又把刚才对路云说的故事讲了一遍,对孙氏兄弟和那本记录中的内容重点详述。
夏侯婴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等我说完话,点头道:“这是对我来说相当重要的消息,非常感谢您告诉我这些,关于您所受到的暗示,我想由我来处理会比路云更方便一些。”这样说的时候,夏侯婴向路云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路云点头表示同意。
我心里一动,以我对路云的了解,要说这位夏侯婴的能力凌驾于路云之上,可能性不高,她这样说,也就是表示她对暗示有所研究,先前所说的“渊源”,恐怕就是指这个了。
“那我们这就开始吧,请看着我的手,精神放松。”夏侯婴伸出右手食指,在我的眼前开始缓缓划动。
白生生的手指在空中画出奇异的轨迹,周而复始,每次却又不同,我注视着这些轨迹,当意识到这实际上是一个个符号时,人已经渐渐放松下来,浓浓的睡意袭来,即便是通过手机听路云的吟唱时,也未有过这样强烈的睡意。
当我从深沉的睡眠中醒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浸透了轻松,没有人告诉我,但我切实地知道,我的暗示已经解除了。
“咕咕”的声音从我的肚子里传出来,迅即而来的饥饿感让我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我到底睡了多久,怎么会这么饿啊。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记得睡前是下午,我看了看表,两点。
“路云!”我叫了一声,没人应我,现在这别墅里就我一个人。
茶几上已经放好一套新的洗漱用具,看来我真的睡了一天。
洗漱完毕回到客厅,路云已经在等我了。
“夏侯婴的时候还算得真准。”她说。这时我的肚子又大叫一声,连她都听见了:“别急,很快就有人送饭来。”
“哎呀,怎么睡了这么久,今天是非人聚会的最后一天了吧,还有机会见见那些非人们吗?”
“就你昨天的状态,是没法出去见那些家伙的,稀奇古怪的人多得很,你的精神这么不稳定,碰上哪个给你开个小玩笑,就麻烦了,至于现在嘛……”路云拖了个长音,吊足我的胃口,说,“D爵士倒是还没回来,上午直升机已经来啦,来回接了好几批了,现在没走的除了你我,倒还有一个。”
我有些失望,不过这些奇人能多见一个也是好的:“那你可要为我引见引见,保不准以后哪天就要找他救命的。”
路云笑道:“人家昨天已经救过你一命啦,你还打算要她救你几次?”
原来留下的就剩夏侯婴了,倒还真对我这个病人负责到底啊。
说话间,已经有人送饭菜来,三菜一汤,宫保鸡丁、炒猪肝、牛肉汤和一盆野菌菇。烧得不错,特别是原料与国内不可同日而语,我把一大碗饭全扫空了,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门铃声响起,路云打开门,是夏侯婴。
“直升机来了。”她说。
我收拾背包出门的时候,却发现路云没有跟来。
“怎么你不走吗?”
“反正我也没事,尼泊尔风光这么好,我打算坐缆车步行,走你来时的路回去。”
倒真是很好的风景,可惜我来的时候没心情领略。
“那你自己小心些。”
“切,我对山里可比你熟得多。”
这话让我心里一寒,我记起百多年前萧秀云就是在深山中学习密术的,那我面前的这个,究竟是萧秀云,还是路云?
直升机落在大草坪上,夏侯婴的行李也只是一个背包,对女人来说是少得很了。
“谢谢你的援手啊。”救命之恩,除了说一句谢外,也不知该怎么回报。
“没什么,就算我不出手,路云也行的,就是麻烦些而已。倒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没问题,你说吧。”我本不是不问究竟就会轻易答应的人,可夏侯婴有事相求,不在施手相救前说,这等风度让我很是欣赏,想来她总不会说出让我难以接受的请求。
“我想请你带我进那个墓去走一趟。”她很郑重地说。
“太好了,我也对那里心不死呢。”我是真的高兴,夏侯婴和我一起去,那些鬼画符对我就没危险了。
“有一件事我想先说,那本书对我很重要,我必须拿到它。不过请你放心,我不会像孙家兄弟,有那样无聊的念头。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我微微一愣,便说:“那又不是我的东西,如果对你那么重要的话,取了就是。哈,我本来还想学学怎么撒豆成兵呢。”
夏侯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你该不会真以为那就是什么《太平清领书》吧?”
“啊?”我张大了嘴,难道我原先的推测错了?夏侯婴似是知道些什么,看来她所说的“颇有渊源”并不简单啊。
夏侯婴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说道:“好,那到时就请相互照应了。”
“呵呵,是你照应我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