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晓刚一路奔波,到了南风早已人疲马乏,进入宾馆便早早的休息。马兴东、谢明阳和杨雪为了方便配合欧阳晓刚的行程,三人都没有回家,而是留在了南风大酒店,时间尚早,便集于在马兴东的房间内聊天。

 独自面对两位省部级大佬,换了他人不免会有些紧张,杨雪却是镇定自若,用一个极舒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注意力尽在马兴东身上。

 马兴东虽已经年近六十,精神状态却极佳,双目炯炯有神的望着窗外的南风夜景,沉声向谢明阳道:“老谢,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谢明阳笑道:“小杨,你先说说看!”

 大压小,老压少,杨雪无奈的笑笑,引玉的砖,注定要由他来抛。欧阳晓刚身为国家级领导,到南风视察,居然只带了司机和秘书两个随从,如此轻慢,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马兴东和谢明阳诧异,并不奇怪。

 不过,这种匪夷所思之举的背后原因,或许在两位老家伙面前,根本无所遁形,但对于杨雪而言,却近乎无解,以他今时今日之能力,去揣测一位国家级领导的用意,无疑是痴心妄想。

 所以,杨雪充分的发挥着自己的想像,结合欧阳晓刚的种种传闻,去思去想,可惜的是,杨雪对欧阳晓刚的了解太少,那点滴的传闻,远未能解释今日的情景。

 看杨雪皱眉苦思,谢明阳与马兴东相视一笑,相比他们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杨雪终究太过年轻,视角狭窄,眼界更低,根本无法达到他们的洞察入微,谢明阳笑着提醒:“欧阳副主席说过,他视察工作从来不搞形式,而是喜欢用眼睛看,用耳朵听!”

 真实!

 杨雪豁然开朗,欧阳晓刚如果按照南风既定好的形程,显然无法达到这样的目的。不说别的,春阳的一条路,都已经清扫了近半个月,路旁杂草都不见一棵,更遑论其它的行程安排,正如杨雪所想,一场戏而已。

 而欧阳晓刚显然不愿意看戏。

 只是,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真实这两个字,说出来易,做起来却难,在南风和春阳的精心准备下,欧阳晓刚又如何来达到这一目的?

 除非欧阳晓刚不按照既定的行程。但如此一来,安全却又无法保证。

 或许因为如此,欧阳晓刚才会摒弃前呼后拥、人山人海般的随行,只和南风的几个主要领导一道,轻车快马,这样想去哪儿都可以随心所欲。

 不招摇,而且不容易引起群众的警觉和其他不安全的因素。

 杨雪的思路,令马兴东和谢明阳哑然失笑,马兴东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老谢,你这个女婿的成就,注定要超过你我啊!”谢明阳客气道:“那是马书记抬举他,他能有今天,更多的是机遇和运气,小杨,你刚才分析,是有几分像模像样,不过还不完全准确。过了这两天,你就会明白,这件事的来前因后果!”

 杨雪郁闷的要命,敢情出了题,自己也给了答卷,最后却来这么一句,连谜底都不公布!

 但面对两位省部级领导,杨雪有意见,也只能保留,在马兴东适时的表示出“累”的神情之后,杨雪与谢明阳立刻告辞离开。

 楼道里空无一人,谢明阳走至自己房间门前,向杨雪道:“进来坐一下吧!”

 谢梦华误会白盈盈事件之后,杨雪与谢明阳一直相敬如宾,不远不近,除非必不可少,其余单独相处的机会近乎没有。此刻眼见谢明阳疲态尽现,声音远没有往日的决断自信,便如寻常的老人一般。杨雪默然点头。

 与马兴东一样,谢明阳的房间同样只是普通的标间,但内部的装潢与家具,却处处彰显尊贵,给人以极舒适的感觉,显然,南风大酒店在这方面煞费苦心,既要顾全领导朴素的作风,保持低廉的价格,又要保证领导住的满意。

 柔和的灯光,幽静的环境,与谢明阳相对而坐,杨雪突生一种微妙的感觉——不安!

 这种不安杨雪以前也曾经有过,但那是在战场上,危机四伏,附近皆是敌人,杨雪需要这种潜意识的不安来刺激自己,来保持自己高度的警觉,然而此刻面对谢明阳,杨雪居然也有这种感觉,这让杨雪不免有些奇怪。

 谢明阳打开电视,随意的换了几个台,最后定格在一档娱乐节目上,电视相亲,极无聊的节目。杨雪愈发的奇怪,谢明阳除了新闻,几乎不看电视,对此类娱乐搞笑的节目更是深恶痛绝,今天是怎么了?

 不过说也奇怪,杨雪不安的心情,却随着这无聊的节目在瞬间消失,谢明阳也适时的转过头来,笑容温和、轻松,完全不似刚才的疲惫。杨雪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谢明阳也有这种感觉?才会找了个这样的节目?

 但是,杨雪瞬间便哑然失笑,自己大概是有些神经过敏了吧?谢明阳为什么会不安?他有什么可不安的?

 然而,事实证明,有些念头一经产生,便如附骨之疽,燎原之星火,挥之不去,在心中扩散、升腾。

 “梦华这段时间在京华还好?”

 谢明阳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杨雪坐直身体,将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逐出脑海,向谢明阳笑道:“还好,她没有和家里打过电话?”

 “倒是打过几次,和小怡说话时间挺长,和我们则是三言两语,你妈老是唠唠叨叨的,都说女儿外向,还真没说错,你们才是一家人啊!”谢明阳感慨的说道,却又想了什么似的“小杨,那个李海涛是怎么回事?”

 “京华市政法委李道庭书记的儿子,一个纨绔子弟罢了,我在京华那些年,和他发生了一些过节,我怕他对付梦华,所以才亲自过去了一趟,爸不必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人保证他们和公司的安全!”

 杨雪说的轻描淡写,谢明阳也就未放在心上,沉默了片刻,谢明阳站起身,走至窗前望着夜色“小杨,你与梦华认识到现在,我和你妈对你怎么样?”

 “那还用说吗?”杨雪微笑,凭心而论,谢明阳夫妇对他,确实视如亲子,虽然谢明阳有些行为杨雪看不惯,但那不过是谢明阳的天性,并非因他而异。

 “我们老了,自已照顾自己没问题,只希望你们夫妻和睦,相濡以沫,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风风雨雨,你们都能不离不弃!”

 “爸,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些了?”杨雪诧异的问道,谢明阳这番话,说感慨吧,却又有几分语重心长,说话之时,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这是谢明阳平素未有的情况。

 难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感慨而已!”谢明阳转过头,与杨雪满是诧异的眼神交织,只是一瞬间,脸上便分崩离析,取而代之的是亲切随和的笑容“人老了,总是会多些莫名其妙的思虑。杨雪,梦华那边,你有空多关心一下,她和梦飞都没有经验,做事又风风火火,真不知道她们开这个公司,到底是对还是错!”

 “请爸放心,我会留心的!”谢明阳声声关切,对子女的呵护溢于言表,杨雪也不由的为之感动,他自幼丧母,父亲又在少年之时离他而去,杨雪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父母之爱。

 这一夜,杨雪与谢明阳谈了许久,话里话外,皆是对家庭的责任,为人夫、为人父应尽的义务,也是这一夜,杨雪对谢明阳的成见完全改观,人无完人,谢明阳虽然官至正省,但他依然是个人,而且,已经是个老人。

 对老人,杨雪从来就不会有丝毫的不敬。

 四日上午,杨雪等人陪欧阳晓刚在南风大酒店用了早餐,八点准时出门,南风省安排了一辆政务商用车,宽敞的环境,便是欧阳晓刚四人加上欧阳晓刚的秘书,也毫无拥挤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