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结束,党校要按时复课,杨陆顺与周益林联系得知地区有专车送他们到党校,不过南风到春江党校只需要两小时车程,所以他们决定初八赶早去学校。而杨陆顺只能初七就动身去春江。
何斌还是依照白利民的指示充当杨陆顺的司机,对此杨陆顺没拒绝,两人初七下午动身去了春江,还住在随园宾馆。
对于徐心言,杨陆顺有点把握不准,他不知道心言在电话里的表白是一时冲动还是积薄而发,但不论怎样,他都不想因为儿女私情影响前途。可从男人虚荣心来说,他并不介意有个漂亮女人喜欢他,倒还有点自我感觉良好,偷偷掐下指头,居然有好几个女人多少对他有好感,这说明他是个优秀男人,至少是个不讨女人嫌的男人。
好在开学后杨陆顺的担忧成了多余,徐心言似乎并没把电话里的情绪带到党校来,稍微改变的是她的装扮时髦了点,性情似乎也开朗不少,不再象从前那样忧心忡忡愁眉不展,而是嘴角抿着笑意,添了不少女人味,与人相处也随和了很多,但对骚扰却依旧严厉。从周益林处得知,心言主动参加了地区机关的春节舞会,并没象往年那样只照顾男友而忽视单位集体活动。
杨陆顺没了担忧可又有了点失落,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应该是男人的通病,但也只能闷在心里不敢露出半点。
初十张民辉传达了个好消息,说地委组织部何部长请吃饭,地点就在省委招待所也就是随园宾馆。这个消息确实让杨陆顺几个很兴奋,到党校学习这么久,何部长是第一位热情关心他们几个学员的常委领导,即便孙书记王专员等地委领导到省里出差开会,也只是他们知道后集体前去汇报学习情况,还没有领导主动过问的。而且何部长是组织部长,他的关心侧面应该能体现地委主要领导的关心。
临近中午,何部长的司机亲自开车来接,又让杨陆顺等人激动不已,张民辉还开玩笑地说:“心言,你应该换身更漂亮的衣服去见部长。”徐心言微笑着说:“在部长眼里应该只有部下,而没有男女之分。”这话不无道理,女为悦己者才容嘛。
杨陆顺等人跟随着司机进了包厢,里面空调开得很大,迎面扑来的暖气驱走了寒冷,而何部长满脸微笑更让他们有如沐浴春风。何部长年纪四十有五,但职业使然有点老相,杨陆顺曾远远见过几次,都是神情严肃,浑不象今天面带微笑,就显得很是慈祥亲切了。张民辉成杰英周益林徐心言都是地区机关中人,对何部长的敬畏远没杨陆顺大,所以自若得多,杨陆顺未免就有点拘谨。
何部长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个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看年纪也就四十出头,书生气很浓,举止得体象个领导,果然何部长介绍说是省人事厅最年轻的副厅长,姓易名杰,还特意声明他们就是同在党校进修才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张民辉等人见还有领导,就知道这次请他们吃饭并非主要,只是猜不透领导真实用意,忙不迭与易厅长握手。当易杰与徐心言握手时,何部长重点做了介绍:“这位女同志就是徐心言了,大学毕业后就担任团干部,目前在南风团委任组织部长,工作开展得非常有声色,而且年轻,才二十八岁!”徐心言纠正道:“何部长,我今年二十九岁了。”
易杰呵呵笑道:“老何,你对徐部长评价这么高,干脆调去你组织部嘛。”他很有领导风度,与徐心言握手既亲切又不失礼貌,浑不象某些领导抓住漂亮女同志的手就摇个不停,更龌龊的是还有领导会加上左手,边说话边摩挲,眼睛直勾勾地盯人家胸脯。
寒暄完毕,组织部办公室的侯主任建议杨陆顺等人脱去厚重的外套,大伙正有此意,室内温度本就比较高,加之内心激动,背心里都多少冒出了点毛毛汗。包厢里的女服务员很殷情地替客人挂外套,杨陆顺脱下外套见服务员来不及接,就自己走去墙角衣架自己挂,没想徐心言微笑着很自然地接过他的外套,在挂上衣架前还顺手掸去衣领上的头发,这个动作令杨陆顺有点砰然心动,心言细微地行为象极了体贴的妻子。
侯主任招呼大家就坐,张民辉成杰英也自然地把何部长身边的位置让给心言,美其名曰委托心言给领导服好务,何部长笑呵呵地说:“我们毕竟都是南风的,只有易厅长是客人,今天心言的任务是陪好易厅长。”易杰还要谦逊,徐心言在机关工作多年,领导意图还是能领会,便大大方方坐在了易厅长身边。
何部长见心言服从调配,很是满意,说:“今天只有徐心言一位女士,就让女士点菜吧。你点什么我们吃什么,大家没意见吧?”部长发话了谁能有异议?侯主任马上把桌上的菜单递向心言,示意服务员准备记菜。
徐心言暗暗好笑,知道领导早就订好菜了,只是故做大度而为之,微笑着说:“何部长,您的口味我多少了解点,可易厅长我才第一次见面,我见识少,万一点的菜不合易厅长的口味,那就罪莫大焉了。何况易厅长是省上领导,熟悉情况,还劳烦易厅长动动口,让我饱饱口福好吗?”
易杰呵呵笑道:“何部长,你发球、徐心言二传,到了我手上也没得推了,就学铁榔头干净利落地扣球吧。”在大家的欢笑声中,易杰没停顿地在菜单上点了又点,那服务员下笔匆匆,也不知道是真记假记,反正都象那么回事。
何部长征询了下其他人意见,见大家都赞同,又对心言说:“心言部长,点菜你推了,那我们这桌人喝点什么酒呢?”
徐心言这下没二传,笑咪咪地说:“何部长易厅长都是整天操心国家大事的领导,这顿又是午餐,那我建议领导们适当喝点葡萄酒,既祝了兴还滋补身体,我们几个下午也都要上课,更不适合喝得满身酒气了。葡萄酒是红色的,也是我们几个的美好心愿,祝福何部长易厅长在新年的工作中红红火火!”
何部长呵呵直乐地冲易杰打眼色,易杰也兴奋得癯白的脸上泛起了红光,望向心言的目光也热切起来。
杨陆顺身为基层县的干部,在这样的场合下最多只是瞄个机会敬何部长易厅长的酒就再没说话的机会了,而且大家的话题总也绕着心言在转,即便有岔开,何部长也会赶紧的导回来,亲切热情得令张民辉成杰英周益林暗暗误会是不是何部长想老牛吃嫩草了。徐心言一直应付得很得体,对于意外获得领导的高评价没有得意忘形,如果表扬她工作坚持原则,她就谦虚地表示和周益林有不小差距,如果肯定她在组织工作上文章材料出色,就表示和杨陆顺水平相差甚远,如果说她在机关能团结同志上下关系处理恰当,她则认为张民辉成杰英值得她学习。不仅没降低自己,反倒让其他人都感激得很,虽然不见得心言的话何部长就会放在心里,但总让他们觉得面子有光。而何部长易厅长就认为心言这女同志很不错,思想境界也蛮高,应对得体、高雅而不高傲、入俗而不庸俗!
杨陆顺在一边默默关注着心言,他没完全没想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同志有如此的应对能力,他在县机关工作近十年,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女同志了,要么在领导面前扭捏作态要么就是谄媚献俗,哪象心言这么不亢不卑清雅不俗的呢。以前心言那孤独柔弱只是一种伪装还是抛开心中负累展现全新的心言呢?杨陆顺琢磨不透,只是心中曾经的小妹妹越来越远,取而代之的是敬而远之了。
杨陆顺就感觉有点憋闷想透口气,借口去卫生间出了包厢,外面冰凉的空气使他头脑清醒,长吁口气后踱到楼梯口点起了根香烟。
“咦?陆顺你在请客吃饭呀?”
杨陆顺听到这富有女人味道的语音就知道是柳江,转身笑着说:“啊,柳姐,是我们地区组织部长请客,我乘机撮顿好的。又喝了不少吧?”
柳江露齿一笑说:“习惯了,要是一天不喝上几杯我还不自在呢。陆顺,你们组织部长请客,专门犒劳你们党校学员呀?干脆你结帐算了,难得有这机会跟帽子批发商喝酒,要不要我去敬你们部长一杯呀?”
杨陆顺说:“哪里是领导专门犒劳我们哟,我看是领导找人陪酒凑热闹才对,我们部长主要是宴请人事厅的易厅长。你要是跟易厅长熟,去敬杯酒也成呀。”
柳江略一思索道:“易厅长?是不是易杰,斯斯文文的样子?”
杨陆顺说:“就是易杰易厅长了。”
柳江咕地一笑说:“跟你一起的那个徐什么的妹子肯定也在吧?我看不是你们部长请客,大概是做媒人的。啊,也是,那个徐妹子快三十了没结婚,人又漂亮又在机关当干部,正好易杰就想找个有贤惠女人续弦呢。”
杨陆顺一惊忙问:“柳姐,到底怎么回事?”
柳江说:“这个易杰的爱人得乳腺癌死了一年多了,家里还有个十来岁的儿子,他才四十出头,当然想再组建一个家庭了,何况他是副厅级干部,老婆一死不晓得多少人上门求亲呢,不过这个男人很疼爱儿子,当然想替儿子找个善良贤淑的后母了。”
杨陆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何部长是给老朋友相亲的,转念一想心言已经二十八、九岁,要想再找个年纪适合没结过婚的小伙子简直不可能,按南风等地风俗,城里女子稍微漂亮点工作单位好点的基本二十三、四岁就结婚生子了,即便拖到二十五、六岁要找个未婚男子也还有得找,但要说二十八、九的男人还没结过婚就罕见了,想心言这样的情况,要找年龄相配的男人真难,除非是离婚或者死了老婆的。要说易厅长这样四十出头却只看得三十多岁而且身居高位的男人未免不是心言的好归宿,而且还有何部长热心牵线搭桥,看刚才易杰对心言的态度,加之肯定也知道心言曾经的往事,怕是不动心也难啊!就讷讷地说:“是啊,确实是个好对象呢!”
柳江忽然挤眼一笑,冲杨陆顺身后扬扬眉毛悄声说:“陆顺,那不是徐家妹子么,她怕是在找你呢。”
杨陆顺转身一看,果然心言拿着他的外套走了过来,微笑着递给杨陆顺却对柳江说:“我说杨支书去哪里了,原来在跟柳经理聊天呀,你看看他,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晓得照顾自己,包厢开了空调是不冷,可走廊上气温很低呢。”
柳江笑着说:“是啊,杨主任,快穿上衣服免得感冒了,你那桌饭菜我会通知服务员记在你帐上。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徐小姐再见!”
徐心言目送柳江走了,才帮杨陆顺拉抻着衣角说:“呵,看不出你蛮会找机会巴结领导嘛,我说去个卫生间这么久,原来是抢着结帐啊。”
杨陆顺脸上一热说:“嘿嘿,也不是巴结,其实我结帐也好侯主任结帐也好,不都是公家掏钱啊。你怎么也出来了,不陪易厅长聊天了?”
徐心言也是脸一红说:“什么陪不陪的,在单位上免得了呀?我、我是见你没穿外套,怕、怕你着凉”
杨陆顺心里有点慌:“这点冷算什么,你怎么就拿我的衣服出来呢,影响不好吧?”
徐心言酡红着脸,眼睛望着鞋尖一踢一踢地解释道:“我是在穿自己的大衣时,悄悄拿的,他们应该没发觉。”
杨陆顺心里一热,感激地说:“那真谢谢你了,我、我先进去?”
徐心言说:“脚在你身上,你要走就走,问我做什么?”
杨陆顺看她一脸娇羞,差点伸手去搂,可想到柳江的话,本想说点什么但毅然大步离去,等他进了包厢,张民辉等人正陪领导聊得起劲,只有周益林侧脸看了看他,杨陆顺却有如做贼心虚般冲周班长嘿嘿一笑,脱了外套挂起,朝侯主任招了招手,侯主任早就吃好,端起茶杯踱到杨陆顺身前,杨陆顺悄声说道:“侯主任,我刚才已经结帐了,您看是不是还要准备条好烟给易厅长呢?我没什么经验,请您拿个主意?”
侯主任剔着牙,心说这基层干部心眼还是蛮活泛的嘛,也不客气,说:“哦,那就谢谢你小杨,易厅长嘛是应该安排条好烟,这样,你跟司机一起去,就给易厅长准备两条精品玉沙吧,易厅长是比较正直的,但跟我们何部长关系很好,想来也不会有意见。”说完还伸手拍了拍杨陆顺的肩膀,笑得也亲热起来。
杨陆顺就跟着司机再次出了包厢,到了服务台拿了八条精品玉沙烟,那司机也没二话,提着烟就去了外面,不用说是把烟放进车尾箱,可杨陆顺身上哪里这么多现金,只好给经理室去了个电话,叫王林经理转告服务台记帐。不过再进包厢时,何部长就朝他点了点头,侯主任把他拉一边悄声说:“小杨,何部长这顿饭吃得很满意。”
饭后何部长并没放徐心言走,说有点工作要谈谈,张民辉成杰英虽羡慕却也无奈,告辞返回了党校,在车上成杰英实在忍不住半开玩笑地揶揄杨陆顺:“杨支书,你手脚蛮快嘛,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你就全包了。也太不够哥们义气了吧?”
杨陆顺赔笑着说:“你们三位都是地区机关的红人,跟部长哪天不见上几面呀,我在下面除了开大会远远一睹领导风采,就再没其他机会了,也算关照下基层同志好吧?”这话恭维较多,显然是不愿得罪人。
张民辉笑道:“杰英开你玩笑的呢,我们当然关照你这基层的哥们了。唉,菜都是好菜,就是酒没喝好,不尽兴啊!”
杨陆顺如何不清楚他的用意,赶忙说:“那还不好说,晚上我请你们三位地区领导喝酒,还是随园,喝我们春江的五星特曲!”
下午上课前徐心言匆匆赶到了教室,脸色并不很好,杨陆顺暗暗关注着,总觉得她心不在焉,或许何部长留下她谈话说明了来意,就不知道心言是如何回答的。杨陆顺急于知道心言的态度,却又不好直接去问,想想她还关心自己,应该会主动告诉自己替她拿拿主意吧?可惜心言一直没找他商量什么,开始他还有点郁闷,但也想得开,毕竟能与易厅长组建家庭总比其他离婚男人或者大龄青年要好得多,也算是心言的幸福归宿。
几天后袁奇志刘建新回了春江,主要是打点公司遗留的业务还全面转向海南,沙沙也带着旺旺应袁总邀请到春江过元宵节日。对于沙沙母子到春江来过元宵节,他从心里是很愿意的,主要是他目前还少不了刘家的支持,就算省委刘书记不能给他任何关照,但黄晓波却是不能不交好,要与黄晓波关系好,少不得需要刘建新从中撮合,而要与刘建新的所谓哥们关系处得长久,就一定少不了袁总,以前他怕与袁总见面旧情复发,可自打旺旺拜了她做干妈后,袁总就似乎把心思全挂在了旺旺身上,与沙沙的姐妹感情更是好得不得了,既然人家袁总都放下了,他一个男子汉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可沙沙出现在党校,就让杨陆顺觉得很丢脸,穿着上并没什么,就是沙沙化妆太浓,她皮肤本就不错偏生还要用增白霜涂得碜白,白就白吧,还要打上腮红,加上鲜艳的口红,楞象个不正经的女人了。其实南平县里都这么化妆的,只是杨陆顺在党校见惯了略施脂粉的女干部,所以才觉得不雅。
那天下午沙沙带着旺旺在教室后门张望,惹得里面不少女学员议论,杨陆顺在专心听讲没注意,上课的教授不高兴了,说:“外面是谁的家属,赶紧带走,不要扰乱课堂秩序!”杨陆顺扭头一看,脸臊得猴屁股一样,在学员们的哄笑中灰溜溜地领着沙沙逃出了党校,进了随园宾馆的房间就喝令沙沙洗去脂粉,即便是素面朝天也比浓装艳抹好看得多。
沙沙坐在车上看市区里的女人,也觉得自己的妆太重,很是虚心地接受了六子的批评,不过她看着镜子还是有点不满意,指着那些黄斑说:“六子,粉薄了遮不住啊!”杨陆顺苦口婆心地说:“遮不住就不遮了,女人做了母亲难免会损失点容貌,俗话说有得必有失,你不是有个心肝宝贝儿子么,那些没斑的女人哪有你这妈妈幸福嘛。”沙沙一想也对,抱着旺旺心呀肝呀地一阵好叫。
不过元宵晚上三家人一起吃饭,沙沙的表现还是让杨陆顺觉得丢脸。晚上杨陆顺一家三口、黄晓波一家三口、刘建新袁奇志两口子在紫竹园吃饭。要说气质高贵是袁总莫属,而黄晓波的爱人莫红红则有股子领导派头,确实也是领导,省残联服务处处长,正处级暂时放一边,她分管的残疾人用品用具供应站、省残疾人假肢装配中心是肥得流油的了,这也导致了莫红红官小脾气大、眼高于顶的官僚习气,当然她是看人给脸色,对刘建新袁奇志肯定是亲热无比,但对沙沙这样的乡下女人,少不了要仰起脑壳鼻孔里出声了。
沙沙是什么人,眼睛最是毒辣,知道六子有求于人,理所当然地委屈自己了,在饭桌上少不得奉承话连篇,少不得把莫红红的闺女夸成一朵花,不惜贬低自己的心肝宝贝旺旺。这些都让杨陆顺脸上无光,明明知道沙沙是为了他好为了这个家,可他还是希望沙沙能象徐心言一样不亢不卑地做人。
袁奇志是兰心惠智的人,说到交情,她自然会把心里的砝码倾斜到六子这边,也就可意在话语中把沙沙当最好的姐妹,莫红红见袁总与沙沙感情好,也只得放下处长架子,维新地跟沙沙姐妹相称,不过沙沙始终屈于另外两个女人之下,倒也让莫红红觉得沙沙人确实不错,多少看在袁总刘少的面子,勉强接纳了沙沙做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