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县第五十五章
  杨陆顺被老谌几个硬推上了一号车,老袁还笑咪咪地打开前门做恭迎状,好在杨陆顺不是得志小人,也不理会他们的玩笑,钻进后面坐下了,老袁摸着前面首长座位,吧唧着嘴说:“大好的沙发,竟然没人坐。”要是换了从前的杨陆顺,保证会揶揄着说:“那正就请袁大科长就坐啊。”此时他只不过无声地笑了笑,很随意地说:“时间不早了,大家也别耽误,赶紧上车走。”老谌几个嘻嘻哈哈上了三号车,小周发动了小车,不知怎么的顿了下,欠身把前面小工具箱拉开,摸出盒中华烟,转身递给杨陆顺说:“杨主任,我不抽烟的,这就给你装客吧。”
  莫看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杨陆顺起了丝感慨,这小周为人谨慎还不是装的,要换了建设等性格张扬点的,肯定会用丢而不是递,那表情语气多少会带点得意洋洋地炫耀。
  中华烟不是盖的,多年来的老牌高级烟,莫说他这小小副主任,哪怕县委领导也不经常抽的,难得小周一如既往,心里感动了下,笑着说:“周师傅,你这也太客气了,上你的车没买票还赚盒高级烟,那我得常来坐坐。”
  小周平稳地启动小车,也微笑着说:“杨主任,你这是将我的军呀,我一月工资才买得起几盒呢?”
  杨陆顺把烟抛了几抛说:“倒也是,换了谁也不愿意自己掏钱买这么高级的烟”话一出口就后悔起来,实在不该说这样的话,要知道这烟连司机也有份,县委顾书记哪还没有?这不是隐射顾书记么?要是小周跟顾书记说起,那不是让领导有看法?
  正思量怎么圆这句话,小周点点头说:“是啊,杨主任的头一个跟我说这话的,其实谁都知道这不是私人掏钱买的,可谁都乐意占这点小便宜,我也没例外。”
  杨陆顺就不好怎么回,毕竟跟小周不熟悉,敏感的话还是少说为妙,就呵呵直笑不接茬。小周见杨陆顺不答腔,一个人穷唠叨也不是他的性格,车里很快就安静下来,只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
  杨陆顺心思却飞到了新平,他正在想象着会将面对什么场面,真要出了状况他该如何解决,着实令他忐忑不安,呆呆地斜看着窗外一闪即逝的水杉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周实在感到气愤沉闷,就笑着说:“杨主任,莫看我不吸烟,可车上是可以抽烟的,你也知道顾书记的烟瘾,可别顾及什么呀。”
  杨陆顺忙说:“我也没什么烟瘾,除了写材料少不了,平常也不怎么抽。”觉得这话有点干巴巴的,换了轻松的语气说:“我在看窗外的田园风光呢,也许我就是农民出身,看了绿油油的稻田,心情就格外舒畅,有点忘我了。”
  小周心下自然也是感慨丛生,都说这杨陆顺是南平县恢复高考的头批大学生,楞是有点水平,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觉得不一样,要换了其他“土八路”,有这么个机会跟一号车司机接近,哪还不三句话不离顾书记,什么爱好下去等等,恨不得把顾书记祖宗八代都翻出来,到底人家大学生就是靠本事,不搞钻营,心里更多了份敬意,瞟了几瞟公路两旁的稻天,不由迎奉着道:“哎呀,还真是蛮不错的,我天天在县里公路上跑,怎么就体会不到呢?”
  杨陆顺呵呵一笑说:“周师傅,你是责任心强,只想着安全驾驶,自然无暇欣赏了。说句玩笑话,你手里可掌握着车里其他的人生命哟。不过呢你车速不算快,稍微分心看看窗外风景,也是没关系的了。”
  小周说:“是不是觉得慢了呀?我还可以开快点的。”杨陆顺说:“不用不用,这样就好,反正我们不赶时间。去了只等着吃中饭,然后接了谢书记就回的。”小周说:“我也是给顾书记长期开车给磨出来的,我一个小司机没啥,可因为我的原因伤了顾书记,那就是大罪过了。所以我就跟自己下了紧箍咒,只要出车就是60公里的速度,顾书记有时候也嫌慢,可我在这事上,是寸步不让的。”这番话毫无炫耀之意,倒是带了点点无奈与失落。
  杨陆顺就能体会小周的心情,三十不到的年轻司机,正是急性子的时候,喜欢的就是开快车,何况还是快得起来的小车呢,以前坐建设的车,只要路况稍微好点,他就油门踩到底,兴奋之余还会大喊大叫,建设还是孩子都好几岁的父亲,原来给领导开车风光的后面,多少也有些失意的,自然也就造成了小周不愠不火的好性格,自然也就是顾书记喜欢他的主要原因了,怕是这样处处为领导着想而又低调的司机,谁都会喜欢的,一时想得出神,却又让小周以为自己的话沉闷,便转了话题:“杨主任,要是闷的话,听听音乐吧,我车上有不少磁带呢。”
  杨陆顺灵机一动,这不也是个得知顾书记爱好的时机么?就随意地问:“哦,都有些什么磁带,怕都是顾书记爱听的吧?”小周说:“都是我自己喜欢听的,顾书记车上从来都是满满一车人,不是听汇报就是做指示,没什么闲工夫听歌了。”杨陆顺诧异地道:“那如果是到地区省里开会出差,那么远的路程也不听?”小周感叹地说:“当个七十几万人口的县委书记,大事小事实在太多了,什么事都要顾书记拍扳定调子,累哟。怕说出来你不信,要是车上没人,不出三五分钟顾书记就歪在椅子上睡着了,精神稍微好点就要看文件材料,我这车呀,就是顾书记的活动办公室了。”
  杨陆顺有点愕然,不过旋尔又释然,顾书记上任时间不长,千头万绪总要拾掇清楚,忙点是正常的,真要当个县委书记这么辛苦,哪还会有无数人削尖了脑壳去升官啊,想归想,可也跟着小周感慨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们南平人民的生活幸福与否,就全在顾书记的全盘考虑考虑之中了。人们只看到了顾书记权重位高,却没看到光环后的艰险与酸楚,我也觉得顾书记近段时间消瘦了些哟。”
  这话也许是小周听多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远远就到了交叉的路口,因为新平乡是与万山红搭界的,柏油马路直直地修了下去,却在新平乡界没分叉,到新平乡政府还有二十几里路是简易公路。小周皱了下眉头说:“我们南平的公路相比其他县,差距不小呢。”
  杨陆顺知道修路建桥是资金浩大的工程,没有地区省里甚至国家的财政专项拨款,靠县级财政那是万万搞不起来的,就拿眼前的柏油公路来说,那还是八十年代中期国家投资修建的,属于省级公里的范畴,其他乡镇通县城的路基本是简易的,天晴全是灰下雨满是泥,而西平县就要好得多,关键是西平上届政府大力发展乡镇企业,而且乡镇企业个个争气,不象南平县没两个成气候的,这不财政宽裕,搞起基础建设低气也足,申请款项自然也就容易得多,而临江县的情况又不同,临江修了几条大路,全是靠海外华侨台湾同胞出资修筑的,剪彩通车时,还惊动了中央统战部的首长,当然也是受了国内政治大气候的影响,才会如此受重视。
  当时还是刘书记在任,他也广发全县到各乡镇收集台湾同胞的信息,万一有个当年解放前夕时去了台湾又发了财,不也可以搞到笔款子?可惜台湾同胞不少,但真正财力雄厚的没有,基本是点政届军届的老头子,人家那点退休金是用来颐养天年的,回乡看看故友亲朋倒是情理之中,却没有一个响应政府是号召捐款修桥筑路的。杨陆顺就唉了声说:“有什么办法,我们南平还是个穷县,地理位置又不重要,可以说优势全无,自然是姥姥不痛舅舅不爱了。等其他县搞完了,看省里地区会记得我们南平不。”
  小周重重地点点头,他是司机自然巴不得路平桥宽,直接受益人嘛,说:“顾书记说了,谁要搞得到款子修条路,哪怕是八里十里,南平都不得亏待他!”杨陆顺笑着说:“周师傅,顾书记这是在什么场合下做的指示呀?”小周知道这话不是台面上的说词,以为杨陆顺不信,急忙分辨道:“不是指示呢,早几天从沙镇回来,顾书记睡着了,可路实在难走,任我怎么小心,还是把顾书记颠醒了,这才跟我说了这句。”杨陆顺仔细一韵神,确实早几天见顾书记额头有点淤青,感情不是颠醒,是磕了个包哟,也难怪顾书记心情急虑了,却也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车子晃晃悠悠地缓慢开着,二十多里地足用了大半小时,不时有小客车手拖会车时掀起的漫天灰尘,出来还是黑漆漆光可鉴人的小车,早就灰头灰脑不成样儿了,小周再怎么性格好也难免咬牙切齿地嘀咕着什么,杨陆顺就歉意地说:“周师傅,可是麻烦你了,又害你回去要洗车。”本也是实在,今天顾书记在家开会,小车本可以停在车库休息,二号车去了地区,四号车去了西平开交流会,只好启动一号车了,这个道歉也还适合,小周忙说:“杨主任客气了,谢主任不也就是我的主任么,应该的,应该的。”
  就这么着八十来里路居然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新平。在杨陆顺的指点下两辆灰扑扑的车停在了乡政府家属房的坪里,坪里有两辆解放牌货车,一群人正热火朝天地往上搬家私。谢主任也没了领导派头,在他爱人易老师的总指挥下,也是跑前跑后张罗着,见一前一后来了两台小车,就知道是县委办的同志来迎接他上任,便就招呼着爱人在台阶上等着。
  杨陆顺好容易才打开车门站出来,出来之前还特意看了看后视镜,感觉脸上的笑容自然了才安心,见谢主任两口子也是满脸堆笑地站在那里,紧走上几步,远远就伸出手来道:“谢主任,易老师,你们好啊!”老谌几个也跟在后面吆喝:“谢主任,恭喜你乔迁大吉啊!乔迁大吉啊!”
  老谢见了杨陆顺心里也是有点突兀,电话里知道杨陆顺会来,可见着了却仍旧异样,特别是见杨陆顺笑得真诚,回想当年,多少有点点感动,怎么说呢,老谢是个明白人,如今他靠着老书记的面子勉强当了县委办主任,表面上看算是体面,实则不同原来,他算是四面没靠的人了,年纪也五十多,喊下就下,可这杨陆顺则不一样,阚副书记是硬当当的党群书记,而杨陆顺的年龄优势无可对抗,只要不出问题,迟早是要上去的,该软还得软,何况人家姿态做出来了,总不能被个小子辈比了下去,他脸上招牌般的笑容就额外增加了些感激,也跨上一步接住杨陆顺的手,热情地摇了起来,还把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哎呀,杨主任,何必搞这么客气,不敢当哟。”
  杨陆顺也只得把另一只手也搭上去:“这是应该的了,阚书记指示,一定要热热闹闹。”老谢松了手又去接后面老谌几个,杨陆顺顺势由把手伸向易老师说:“易老师,你好啊!”易老师把手一拍笑道:“六子啊,你也好啊,我一个堂客们还握什么手呢,再说手也邋遢,就免了吧。”
  易老师一声六子,本是她显示老熟人之间的亲热,可杨陆顺听得就不是滋味了,莫说他现在也是三十的人,而且大小也是个正科级干部,怎么能被一个堂客们直呼小名呢?分明还是没被人看在眼里,当小子在对待嘛,再怎么有意见,今天这场合下也该抛开存见,做得船过得舵过得,这不老谌几个哄笑起来:“嫂子,你跟杨主任蛮熟啦,六子六子地叫得好亲热,不怕谢主任心里酸啊?”易老师笑哈哈地说:“你们怕不晓得,我跟六子是多年的老相识了,看着他结婚生崽,我还教他堂客沙沙如何带娃娃呢。喏,他们原来就住第六间屋,我冒说错吧,六子。”
  这下杨陆顺的脸刷地就红了,期期艾艾地说:“没错没错!”倒是老谢看出了不妥,笑骂道:“你个老堂客们不按事,现在杨陆顺是县委办副主任,你还六子六子地叫,成何体统,以后做莫乱叫了,注意维护领导形象嘛。”易老师见了她老倌子使的眼神,忙改口说:“哎呀,我这乡里堂客没规矩,杨主任,你别见怪啊。”忙又招呼道:“哎呀,屋里乱成一锅粥,你们几位贵客就委屈到乡政府去歇气喝茶,老倌子,你反正在这里也是添乱,就去陪他们说话,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老袁笑道:“嫂子,我们谢主任怎么看也就四十出头,怎么就成了老倌子呢?你刚才维护了杨主任的形象,也要维护维护我们谢主任的形象啵?”
  在嘻嘻哈哈中一行人被老谢领去了新平乡政府的接待室,这是杨陆顺离开新平两年后第一次踏进乡政府,早不是从前的老旧模样了,一幢四层的新办公楼拨地而起,对面还有幢小三层,是财政所、乡广播站,老食堂也被翻修一新,地面全部是水泥抹得平平整整,房前有花坛屋后有树阴,还很是有些韵味。
  杨陆顺边四处打量边说着奉承话:“谢主任,新平乡政府变化空前啊,真还有点现代化味道呢。”老谢说:“这都还有你杨主任的功劳在里面哟。”老袁插嘴道:“谢主任,这楼分明是杨主任调离新平才修的呀?”老谢呵呵笑道:“当年苎麻价好,乡里才有钱盖新办公楼,没开口找县里要一分钱,袁科长,新平种苎麻,全是杨主任发动的哟。你说是不是有他的功劳在里面?你再去那些起了小楼房的农民家走走。也许我这乡书记他们早忘记了,提起杨陆顺的大名,没人不念记他的好哟。”
  也不知道是心情在作怪还是怎么的,杨陆顺总听老谢的话不顺耳,什么叫忘记了乡书记只记得他杨陆顺?这到底是夸他为民做了实事还是指责他不服乡党委领导呢?事隔几年了还念念不忘,究竟是何用心?有心想争论一番,话到嘴边又改成:“谢主任谬赞了,我那点不成熟的意见算什么,这还是多亏了乡党委班子齐心协力,才让农民得了些实惠。”
  老谌笑着说:“说起农民,现在的农民也蛮刁呢,那年我是跟古县长在五胜乡蹲点,麻价好的时候,农民赚钱赚得笑呵呵,直喊起党的政策好。等麻价一垮,那些囤积了还想卖高价的人就不依了,说什么歪嘴巴和尚念的歪经,楞怪是乡干部没有及时掌握市场信息,骂还算是好的,更有甚者,纠集一伙人把那些囤起的麻堆到乡政府里,硬要政府按原来的高价受了。你说不是刁民是什么?!谢主任,你那年是如何高招化解的啊?”
  老谢说:“不也是苦口婆心做思想工作,毕竟囤积的是少数,大多数还是没受什么损失,真正农民有什么远见到去大量囤积呢,还不是那些麻贩子背时。”他们几个议论纷纷,杨陆顺在旁边听得好笑,什么刁民、农民没远见,翻上去两、三代,怕个个都是农民出身,穿了皮鞋就忘本!
  也许是知道今天要送老书记走,乡政府里的干部们基本都在,一路上楼,全是杨陆顺认识的人,都纷纷跟他握手打招呼,全然不是从前冷漠的神情,要不是杨陆顺刻骨铭心,还真以为这些人都是他多年的老交情知心朋友了。
  老谢就说:“你们看,杨主任在新平还是蛮有威信的。”老谌他们就笑得有点意味深长。
  到了接待室,新平的王书记梅乡长早就等候多时了,杨陆顺跟王书记不陌生,是从马坡子乡调来的,说起渊源,王书记还是在卫家国当副书记的时候提进党委班子的,于是分外热情,杨陆顺见这接待室摆满一圈皮沙发,亮漆的茶几很显档次,瞥见还有张边门,怕里面也是别有洞天,慢后党政领导也陆续到齐,里面就有范海波,进门就给了杨陆顺一个特别的眼神,很有默契地样子,宾主落座,自然少不了寒暄寒暄。
  梅乡长是老新平,亲眼见了老谢到新平当乡长当书记,他最有发言权,滔滔不绝地把老谢夸上了天,王书记也少不了要表示对前任的敬意,这样一折腾,怕就到了中午饭时间,食堂早就准备好了三桌酒席,党政领导骨干们才有资格入座为老谢饯行,里面就有老江老柳,菜是好菜,酒是好酒,最难得的是气氛热烈,老谢一番答谢词也说动了感情,举着杯子的手老是抖动,直让杨陆顺怀疑究竟是心情激动还是提前患上了帕金森综合症。
  然后就是敬酒了,这里面名堂就多,老谢先是挨桌敬,尔后是党政领导敬,杨陆顺也没闲着,如今他是县委办领导,这不王书记等人没忘记敬杨陆顺的酒,而杨陆顺是新平出去的,少不了要敬老同事们的酒如同蝴蝶穿花,这桌来那桌去,才坐下又要站起来跟人干杯,那酒仿佛喝白开水一般,究竟喝了多少,估计没人去统计,而真正醉了的,却只有老谢一个人,不过杨陆顺自觉也好不了多少,那也是强忍着心头翻滚,努力做到不出洋相,但杨陆顺心情却好了起来,毕竟场面不是他来时预计的那么尴尬,人人都奉承他,不管是真是假,至少没人提他从前的臭事,这,已就很值得满足了。
  饭后,老谌几个被安排打麻将,老谢醉了,总要等他好点才上路吧?杨陆顺就被范海波几个拉在一边聊天叙旧,对于范海波和老江老柳几个,他还是心怀感激的,这不聊着聊着,就扯到了老谢,按说这是杨陆顺忌讳的,但在这几个老伙计面前,还忌讳什么?也许范海波喝多几杯,也许是借酒发泄,先是把老谢一通好骂,这么些年来也是被压很了:“***笑面虎终于走了,我恨不得放他娘的几天鞭子出气,刚才我为什么要连敬他三杯,我要灌死那***东西!那***运气还真好,人摸狗样的居然混成了县委办主任,杨哥,莫看你现在是正科级,又是县委办领导,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杨哥,我这么叫你,你不得介意吧?”
  杨陆顺亲昵地捶了他一下说:“都是自己几个人,你叫我杨主任,那就是讽刺我又被老谢压在下面了。”老柳老江嘻嘻笑着不言语,范海波说:“杨哥,你怕他个鸟,莫看他是主任,他还着呢不敢拿你如何!我们几个早就议论这事了的,你有阚书记撑着,笑面虎敢把你怎么样?看他还想不想当主任了,他如今是过气的角色,我们听说刘主任为了把他提为县委办主任,差点就求顾书记了,你说,他还有什么好猖狂的?杨哥,你现在如日中天,你不给他颜色看,那是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今天我们都看出来了,你来接他,他确实蛮感激咧,要不怎么会喝醉,那是高兴的,你要不来,我怕他想醉都没心情哟。杨哥,你现在真的操练出来了,度量真大哟!”
  杨陆顺扑哧一笑说:“你讲什么鬼话,你以为我愿意来,也是没办法,场面上的事,不想把话给别人说。”老柳眨巴眨巴眼睛说:“海波,我就没猜错,横鼻子竖眉毛顶着搞,那是幼稚的行为,杨主任一定有他的计策,在关键时刻来那么一下,比拍桌子摔板凳有效得多呢。”
  杨陆顺愕然地看着他们几个,半晌才说:“我说你们是拉我来搞阴谋哟?今天只叙感情不说其他,都是怎么了你们?好象我跟谢主任水火不容了。”其实他心里知道,确实是水火不容,谁也不会大度得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听杨陆顺这么说,范海波也就不好意思继续唠叨,冲老柳一使眼神,老柳借口去厕所起了身,不大会王书记就进来了,说是陪杨主任说说话,老江就很识趣地走了,杨陆顺平时去乡镇,都是书记乡长陪着,贵客呢,可老梅没来,怕是见面尴尬,从前没少给杨陆顺脸色看。王书记俨然把自己当成卫书记的人,那么在杨陆顺面前自然也就是自己人,范海波那更不用说,就是因为是卫书记提上来的,这几年捱了不少冷鼻涕。三人话题一开,很快就说到了卫书记,感慨痛心惋惜,更多是为卫书记不平,可人都作古了,再怎么唠叨也是枉然,还是范海波熟悉情况,话题一转:“杨哥,你还记得你曾经在大丰村搞的封山育林不?”
  这话让杨陆顺有点摸不着头脑,当初在大丰种植水杉,那是不得已而为之,贫瘠的山丘承包给村民,如今四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收了益,根本就不是什么封山育林,但还是蛮感兴趣,问道:“那些水杉都成材了,农民们该收益了吧?”范海波笑着说:“去年水杉成材了,县林业局还是蛮热心,建议把省道两边的树全换成水杉,这你也应该知道,全部都是我们大丰的,着实是笔收入呢。要不乘还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反正带了小车嘛。”王书记当然也极力赞同,杨陆顺一高兴,就答应去看,独独没追问农民到底有没有收益,有了收入还怕不是承包人的啊。
  本不想麻烦小周,杨陆顺不想随便动用一号车,可三号车司机老张四十出头,得闲就爱睡中午觉,小周毕竟年轻,笑咪咪地在看打麻将,没办法只好请小周出车,好在小周没多话,径直就跟着杨陆顺出了门,梗直得令杨陆顺感激加感动。十来里路真是考教小周的车技,全是一车宽的机耕路,不时遇上了手拖什么,还得范海波下车去疏导,好在是乡领导出面,农民们不乐意也得让,真要是贸然闯进去,不见得能跑上三五里地。
  大丰的村支书还是吴国平,依旧一脸谄媚,只是成了个胖子,红光满面,那眼神笑脸活脱脱就是第二个笑面虎,令杨陆顺极其不顺眼,但县委办领导要有气度,他也很热情地跟吴支书握手寒暄,那吴国平人胖气也短,不再象从前那么嗓门粗大,穿着基本脱离了农民形象,也圆滑得多了,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政府部门的小官僚,拉着杨陆顺的手总不松,没口子阿谀当年杨主任蹲点包村的事迹,恶心得杨陆顺直起鸡皮疙瘩,不过王书记倒蛮喜欢这老吴,浑然不觉得刺眼。一路到了山丘子下,果然一山好树,郁郁葱葱分外清新,小周啧啧赞道:“哦哟,没想到这里还有处世外桃源哟,怕是南平只有这一处好山吧?”
  范海波说:“周师傅,这片山林就是杨主任一手培植起来的,当年他领着村民开荒植树,四年了,终于成材了,这不移走了一批,又培植了一批,要不上去看看?”小周没喝酒,兴致勃勃地要去,杨陆顺就不成了,王书记也没气力爬山,就让吴支书陪着小周上了山,他们就在车里等。
  望着自己的成果,杨陆顺心情大好,甚至还嫌这山丘小了,要不蔚然成景,倒是休闲度假的好去处。王书记不失时宜地说:“杨主任,这么好的山,这么好的树,是不是该搞个材料让我们新平露露脸呢?这可算得典型哟。”范海波大大咧咧地说:“杨哥,你一去两年没落过新平乡政府,我做老弟的理解你,伤心之地嘛,这会云开日出,新平换了新当家,你再不把心思用点上来,怎么对得起生你养你的故土呢?”杨陆顺一来心情好,二来喝了酒兴奋,没加思索就答应下来,还夸口道:“我看很有希望上省报呢,农民承包荒山植树造林,三年后收益丰厚,这也是我们改革开放的新气象嘛!”王书记和范海波对望了一眼,连忙笑着应承
  一会王书记下车小解,毕竟是乡党委书记,总不好光天化日之下便溺,就往附近的农家寻去,范海波忽然问道:“杨哥,你看我们新平的办公楼还气派不?”杨陆顺怔了下说:“气派这词不当,不过还算不错,至少整洁划一,有点规模。”范海波嘿嘿一乐,伸出个四个指头道:“这个数造就的新乡政府,能不有点规模么?”杨陆顺一惊,傻子也知道绝对不是四十万,但要说四百万,那手脚也太大了,不值啊,旋即明白了:“海波,你是不是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范海波死劲吧了几口烟,屈指一弹老远,哈哈一笑道:“我怎么知道,是老谢一手操办的,我又怎么知道会不会有问题呢,不过对外公布确实是花了三百大几十万。具体细帐,就只有天知地知几个经办人知咯!”望着范海波一脸的轻松,杨陆顺倒开始了思索
  (本文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