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陆顺见看着沙沙麻利地安排菜肴,很是欣慰,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静静地瞧沙沙忙活,心里感触良多,好久没见到沙沙这么开心随意地笑了,唧唧喳喳象个小麻雀在与老板娘讨论到底什么菜即好吃又划算,俨然想好似自家请客,不禁笑着说:“沙沙,今天是易书记请客,有喜事,贵点无妨。”沙沙扭头皱了皱鼻子说:“说好了我安排,自然得经济实惠了,免得惹你领导不高兴了,好事又泡汤了呢?”马上意识到不吉利,忙自责起来:“呸、呸,瞧我这管不住的嘴。”杨陆顺就呵呵地笑,沙沙瞪了一眼跑到他着身边搡悄声说:“嘿,我说你坐在这里傻笑什么,快去楼上陪领导说说话啊,难得有这么次机会,你跟我穷蘑菇什么?快去快去,又犯傻了你呀,没看够晚上回家看。”杨陆顺瞅见没人注意,伸手在沙沙屁股上拍了板说:“你还真当自己十八、九呀,人家小何逗你开心哩。”沙沙嗔道:“不就是你们男人常常嘀咕的么,老婆总是人家的好,你当然不稀罕我了。说着的快去,上菜时我叫你。”杨陆顺笑着上了楼,心想沙沙比我还会钻营,不放过任何机会。就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上了楼推门进去,里面三人本有说有笑地竟然全停了嘴望着他,脸上的笑没褪去,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杨陆顺还以为自己脸上脏了灰还是咋,就有点手足无措,赶紧坐下,可还是觉得六只眼睛在看着自己,茫然地问:“怎么了?你、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没想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可脸上的神情眼色却诡秘得很,杨陆顺就益发窘迫,明白肯定他们背着自己说了些啥话,心里竟然有点羞辱的感觉,可还是强笑道:“何师傅,有什么好笑的也给我说说。”小何怪模怪样地说:“那可跟你说不得,老秦,是不是,跟杨陆顺说得不?”老秦连连摇头:“这感情还真说不得,说不得。”三人又爆发出更大的笑声,易书记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来,老秦小何都望着易书记挤眉弄眼地笑还不时相互很有默契地交换个眼色。杨陆顺就益发断定是在取笑自己了,也只好赔笑着说:“既然有保密纪律,那我就不该知道的就不知道了。”
好容易等他们几个平息,杨陆顺问:“易书记,今天是喜庆日子,喝什么酒祝兴呢?要不先上点花生米凉拌菜,您先喝着?”易书记含笑瞅着老秦:“那先喝几口?”口气似乎在征询意见,可谁都知道得应承,老秦也不例外:“既然易书记有雅兴,我等自当做陪痛饮饮三百杯了。”易书记呵呵笑着说:“你们这些肚子里有墨水的人啊,就是喜欢搞革命的浪漫主义,真喝三百杯还不把你喝死在桌子上。”小何说:“老秦就这样儿,在我这老粗面前就拽文,在知识分子面前就打官腔,在农民面前讲理论,反正都是他最能!”老秦翻了他一眼说:“你个小鬼,罗嗦个什么尽劲,快给首长上茅台!”小何呵呵直笑说:“我还要你提醒?我们首长最喜欢喝茅台了,我这就去拿。”嘴巴里说拿但不挪屁股眼睛却瞥着杨陆顺,杨陆顺就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说:“那我去拿吧。”刚到门口小何有叫住了他:“花生米要带红皮皮的那种,易书记喜欢吃。其他嘛易书记就不讲究了。”杨陆顺扭头答应了句是,却瞧见小何眼里有丝异样,心里就老大不舒服,边下楼边闷气:你不就一司机么?我原来还是党委委员,凭什么吆喝我做事,你算什么东西!忽然就想起阿Q在与人口角是也称“我们先前——比你阔多啦,你算什么东西!”不禁使先前还余有的喜庆全冲跑了,干脆转身隔着墙冲着小何的位置做怒目而视状骂道:“儿子使唤老子!”说也奇怪心里的气忽然平息了很多,居然有种想笑的感觉,莞尔着继续下楼,心说精神胜利大法也还管用!
张罗来酒菜,老板娘亲自给四位满上清冽的茅台,就要下楼,却被小何拽住,叫她与跟易书记碰了一杯,老板娘捏着酒杯娇声说:“易书记,我听这杨干部说今天你有喜庆事,那我就祝你喜上加喜,官运亨通,领导在上我在下,咱们干了。”易书记侧身举起杯,老板娘曲身碰了下仰头喝了个底掉,小何在旁边拍手叫道:“好一个领导在上你在下,干得舒服不?”明明干杯的干是平音,非得说成四声,成了干活的干!老板娘飞了易书记一眼说:“舒服,跟易书记干怎么不舒服呢!”得,她也说成了四声。南平人把夫妻间那事也就干事,自然把易书记哄得哈哈大笑,用手指头点着小何说:“你小子就是名堂多。”老板娘赶紧地易书记添上酒说:“易书记你们慢慢喝着,团鱼一会就上,我得下去照顾生意,又来了几个熟人。”刮起一股呛人的香风走了。杨陆顺原来听闻说十个司机九个坏,看来这小何真不是个东西,那么无聊的话也扯得出来。
这不小何拿起筷子忙着替易书记夹菜:“易书记,这是你最爱吃的带脆骨的卤猪头肉,来尝尝。”见易书记在咀嚼着便摒住呼吸眼巴巴地瞅,听到易书记点头说好吃,顿时笑开了花,仿佛就象自己吃了珍馐,那样谄媚样儿令杨陆顺大开了眼界。
杨陆顺见易书记吃了几口菜也举杯敬酒说:“易书记,我敬你一杯酒,只是不怎么会说话,就学了老板娘的吉利词,祝您工作顺利、官运亨通!”易书记呵呵笑着说:“小杨你写得那么好的文章,就别谦虚了,这杯酒我喝了。”就要碰杯,孰不知小何插嘴道:“杨陆顺,跟首长敬酒得站起来才有诚意嘛,起立起立!”杨陆顺只好站起来,弯着腰碰杯才算了事。小何又怂恿老秦敬酒,杨陆顺见易书记已经喝了两杯了,就关切地说:“易书记,我看还是别喝急了,多吃几口菜再喝。”小何立即瞪起眼睛说:“杨陆顺,你怕是不清楚咱首长的酒量吧?上次在县招待所陪地委许书记他们,可是空腹喝了差不多一斤酒,楞没吃一口菜。许书记直夸咱首长海量!这几杯漱口都不够。”马上又谄笑着对易书记说:“首长,我是实事求是地吧!”好家伙,那脸变得真是神速,再次另杨陆顺瞠目!易书记得意地点着头说:“基本属实啊,基本属实。”杨陆顺还能说反对?只好赔笑着斟满。那厢老秦有点尴尬,说年龄他比易书记要大上几岁,以前私下吃饭其实还蛮随便,可无奈小何把给领导敬酒得起立才是诚心的话扬在了前头,起立吧显得在杨陆顺面前掉了份,不起立吧又怕落了易书记的面子,左右为难之际,杨陆顺看出了苗头,站起来说:“秦主任敬酒我做陪,你们是长辈,我是晚辈,我来与你们搭桥。”
这酒桌上搭桥典故出在南平乡下年轻男女婚前亲家见面商议婚事后的酒席上,两方亲家都是大,喝酒得坐着喝,可乡下四方桌子大呀,还真有点够不着,怎么办?就由女方的女儿负责斟酒,男方的儿子负责敬酒,这边男方父亲说我敬亲家一杯,女儿就赶紧倒酒,儿子就捏着杯子与老丈人碰杯说:“我爹敬您的酒。”老丈人抬手拿起杯子碰一下,儿子赶紧车回身跟自己老爹碰一下,这叫搭桥,才能既喝酒又不挪屁股。
老秦暗赞杨陆顺来得快,呵呵笑说:“小杨,你这样我有点担不起哟。”假做要起身状,杨陆顺赶紧对易书记说:“易书记,沙沙跟李姨处得跟亲娘俩一样,要不是您家有儿有女满堂福的,还真就拜了干妈了,我搭桥您没意见吧?”易书记笑着说:“我巴不得呢,你还说你不会说话,老秦,咱搭一把!”老秦求之不得,大声说:“易书记,我敬你!”杨陆顺就拿杯子去碰易书记的酒杯说:“易书记,秦主任敬你的酒。”易书记呵呵直乐:“老秦敬酒啊,喝了。”杨陆顺碰完了这边再去碰那边,完了才喝酒,你说这规矩累人不累人。
杨陆顺这么一搭桥,气氛就好了很多,老秦心里安逸啊,自己没丢面子还涨了面子,享受了回搭桥待遇,这不易书记心情好也发话了:“老秦,我们搭了桥,就撂开什么书记主任的,好好坐着喝几杯,我倒要看杨陆顺今天能帮我们搭得几次桥!”小何一听误会了,以为采纳了他灌醉杨陆顺的建议,顿时起劲了:“那好,我今天就当回记分员,老秦,你可得放开了喝啊,这可是易书记在考核你们办公室哩!”
老秦就不怎么乐意了,他五十出头了身体也不怎么好,跟老易拼酒不是找死啊?眼瞅着改革开放日子好过了,还想多活几年享清福呢!见小何又是皱眉又是挤眼的,心说我好歹是个办公室主任,你的领导,你是跟老易关系好,我也处得不差啊,人家杨陆顺还是干部副科级都对我恭敬有加,你个毛头小子也在外人面前给我留点老脸,别蹬鼻子上眼呀,便唬着脸半真半假地说:“你小子又不喝酒,不喝酒就别瞎掺和,老实地一边呆着,给我们倒酒盛饭!”对杨陆顺也益发看得顺眼了些,听口气这杨陆顺早就跟易书记家把关系拉近了,可从也不露声色,照样在办公室里任劳任怨,全然不象这小何仗着老易喜欢就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迟早有苦头吃!
小何一下噎住了,咽了口唾沫不知道怎么回答,易书记笑着说:“你也是不长眼,老秦是上了年纪,回过去几年我还有点怵。你说话就不能学小杨那样稳重点?总是毛糙糙的。”
小何遭了老秦的抢白,又被易书记说成没长眼,瞥见杨陆顺总是一脸笑,就感觉是在嘲笑他,郁闷地道:“首长,你也不是不清楚我的底细,一大老粗怎么比得上大学生稳重呢?”
杨陆顺说:“何师傅千万莫这么说。我虽然跟你交往不多,可我看得出你是个直脾气,有什么就说什么,不拐弯抹角的,正显示出了你的梗直率真,我想这也是易书记喜欢你的原因吧。”
易书记一听分析得蛮有针对性,这小何虽然大大咧咧,可在自己面前倒也还忠心耿耿,笑着说:“小何,看到没,这就是水平,没跟你聊几句就把你的脾气莫得清清楚楚。”
小何想你说我直脾气我就直给你看,一副鲁蛮样子地说:“易书记,杨陆顺的水平当然比我高多了,怎么说他也当过副乡长党委委员,我算什么,一个只晓得为首长服务的司机。”这话一出老秦都来了气,暗骂这小何没教养,人家好歹也奉承了你几句,你还来揭人家的隐痛!
杨陆顺听多了这些,早就麻木了,更是斯文谦逊地说:“何师傅,往事不堪,我那也是年少轻狂不懂珍惜,枉费了组织上这么些年培养,现在想起来就后悔,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幸亏得在易书记的领导下,在我们办公室秦主任的呵护下,才逐渐成熟起来,可我自己清楚我离易书记秦主任的要求还差得远,我会更加努力工作的。”
老秦瞥见易书记很满意,赶紧也说几句好话,算是还杨陆顺个人情:“易书记,小杨在办公室这几个月,确实任劳任怨,表现得还不错,这我都是看在眼里了的。”
易书记原来还觉得小何蛮讨自己喜欢,可跟杨陆顺一比立分了高下,感觉小何不如杨陆顺驯服,甚至有时说话还有点放肆,不由教训道:“小何,你是得好好跟杨陆顺学着点,莫一天到晚眼珠朝天,你跟我说话随便点那是我们关系好,不见得其他人受得了。”
小何见板子又打到自己屁股上来,哪里还敢乱讲,只得硬生生咽下气,勉强地说:“易书记,我是说话有点冲,可我只服你管,其他人受不受得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这话带着点情绪,把起先欢愉的气氛破坏怠尽。
老秦听了更加反感,只是一筷子一筷子夹花生米,嚼得吱吱直响,眼睛却在杨陆顺和小何脸上不停地瞥来瞥去,一张脸上挂着实诚的微笑,一张脸上桀骜而尴尬,脑子里就冒出句《清代官儒杂记》上的话:心机深,而心胸窄,阴险小人也;机谋深,而气度宽,君子大气也。看小何那猪蠢之态只能算是个小人,阴险还不够资格,而杨陆顺俨然大气君子,莫非真是传言有误?!
杨陆顺算是在两人是争执上占了胜,毕竟易书记两次都是在维护自己教训小何,显然易书记能当着自己的面教训他的人,看来易书记逐渐也把自己当他的人看了,见好就要收,于是站起来说:“怎么还没上菜?我下去催催!”这次下楼比前次感觉好多了,可旋尔又想起阿Q正传里某段话:有些胜利者,愿意敌手如虎如赢,他才感到胜利得欢喜;假使如羊如小鸡,他反而觉得胜利的无聊!就悚然地惭愧起来,与个司机斗嘴赢了就如阿Q般飘飘然,岂不是唉,鲁迅大师真把我这等庸俗的小人物刻画得淋漓尽致啊!难怪说读书人迂,是知廉耻无聊而有所不为,可我这不是把廉耻都忘记了吗?可想到即将到手的房子、即将与牵挂的旺旺团圆,仅仅有的一丝羞愧也没了,倒觉得对小何这样的人就得斗,而且还将继续斗下去!鲁迅先生的文章,能忘记就忘记吧。
菜业已上齐,中间团鱼火锅炖得飘香四溢,旁边精选了几式时鲜菜肴,荤素搭配适宜,沙沙因感激易书记许诺了住房,带着一脸真心地欢笑问:“易书记,我安排的菜还中您的意不?有您喜欢吃的小炒牛肉、番茄鸡蛋,可惜现在过了季节,如果还来个香椿鱼,您只怕是胃口大开了。”
易书记开始还诧异怎么基本都是自己喜欢的菜,旋尔释然肯定是屋里婆娘告诉她的,不过也难为她上心记得,高兴地说:“不错不错,沙沙好本事,辛苦了辛苦了,快坐下来吃饭。”
沙沙甜蜜蜜地笑着说:“辛苦什么,我还怕您不满意呢,在下面都有点不敢上楼来,看您这么高兴,那我就放心了,下次上我家去,我专程给您和秦主任下厨做菜,保证不得比饭店里的口味差!哦,还有何师傅也要赏脸啊。”
老秦说:“小杨,看不出你爱人还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好福气呢。易书记,什么时候等小杨有了自己的房子,我们是要去尝尝沙沙的手艺呢。”
易书记瞅着沙沙妩媚动人的脸,连连点头说:“那一定得去,一定得尝尝味道!”小何听了就来劲了,冲易书记说:“易书记,我相信色香味俱全,一定要试试她的味哟!”
沙沙笑着站起来,用筷子从团鱼火锅里夹出一块黑不溜湫的肉块放到易书记碗里,带着点羞涩说:“易书记,我夹了筷子好东西给您,赶紧乘热吃了吧。”除了杨陆顺全都清楚是什么东西。
易书记笑呵呵地夹着吹了两下就塞进嘴巴里大嚼起来,沙沙也挑了块好肉夹给老秦,小何故意问:“沙沙,你夹了什么好东西给易书记?我也想要。”
杨陆顺不知就里,说:“何师傅,别急,人人有份,今天就让沙沙为领导服务!”
沙沙随便夹了筷子肉给小何,佯嗔道:“你不晓得就别胡说,哪里有那么多人人有份嘛。”也许感觉有趣,她自己倒先吃吃地笑了起来,可脸上却又泛起一片红霞,模样实在招人心动。在座四个男人都怦然心动。
易书记和老秦都冲着杨陆顺大笑了起来,杨陆顺就知道自己问错了话,赶紧低头吃菜。小何则不依不饶:“沙沙,到底是什么东西嘛,就怎么分不过来呢。”
沙沙有点难为情,冲易书记一努嘴说:“想知道呀?你问易书记呀,他都把那东西咽到肚里去了,肯定吃出了味道。”见沙沙一脸娇羞,易书记和老秦又是一阵大笑。易书记吧唧嘴巴说:“味道是真不错,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是老秦看不下去了,冲杨陆顺喊道:“我要敬易书记的酒,那东西吃了还得酒来催化!”杨陆顺就赶紧站起来捏着酒杯举到易书记面前说:“易书记,秦主任敬酒。”易书记拿起杯子一碰说:“老秦理解我,喝酒喝酒!”
三人一饮而尽,沙沙见他们搭桥喝酒,虽然不是就里,可也知道应该是她斟酒,放下筷子就先给易书记倒满,又飘到老秦身边倒上,尔后再给杨陆顺到满,还俏皮地说:“两位叔叔看清楚了,小女子没有偏袒,我把杨陆顺的杯子都快倒溢出来了。”也是顺竿子爬得快,见搭桥就改口叫叔叔了。
杨陆顺不由苦笑道:“谢谢我的好媳妇,你可真怕我吃亏呀。这怎么端杯呢?”沙沙抿着嘴笑道:“你不会先凑在杯子上亲个嘴儿再端呀?易叔叔,您说杨陆顺是不是有点笨呀?”
易书记吃着沙沙精心挑选的团鱼甲壳的裙边,点着头含糊地说:“是有点,不及你沙沙一半聪明!”
小何总要挑起点什么,说:“沙沙,首长这么夸你,是不是得敬首长一杯酒呢?”老秦也在说应该应该,也是想看沙沙到底矫情不矫情。
沙沙勉为其难地说:“我从来也没喝过白酒,也不知道能不能喝,我倒不是怕喝醉了出丑,只是你们吃饭没个人伺候着不太象样儿,而且我下午还有班,我坐柜台怕搞错钱。易叔叔,要不这样,我能喝多少就尽量喝多少,不灌我好不好?”
易书记是只要你答应陪酒就行,真喝上了兴致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当下连连点头说:“行行,那我们先干杯。”居然就捏着杯子站了起来,沙沙给自己倒了杯说:“易叔叔,我在这里祝您”没想小何又插嘴道:“你给首长敬酒得有规矩,要这样说:领导在上我下在才行,要不没了尊卑上下了嘛。”
杨陆顺顿时就火起,感情是女人都要让他们占口头便宜的啊,还以为那风骚老板娘故意拉拢客人才曲意讨好,可真要自己的爱人去开男女方面的淫秽玩笑,是男人都不能容忍,刷地站起来说:“易书记,沙沙在银行坐储蓄柜台,还真不能喝酒,赔钱事小,但工作态度要端正,还是我代替沙沙敬您的酒,好吗?”
小何鼓噪着:“那怎么行,没见易书记都站起来了么?你也是不懂事了。”果然易书记的笑就点僵,沙沙忙冲杨陆顺使了个眼色,诚恳地说:“易叔叔,您在上,侄女沙沙在下,敬您一杯酒,祝您和李姨身体健康,早抱乖孙子!”沙沙聪明,知道老易的大儿子结婚一年多了媳妇肚子还没动静,知道老易李姨都心急得很,这也算投其所好,更表明了自己是晚辈的身份,总不至于再开过分的玩笑了。
果然易书记很高兴,他看到了沙沙的诚挚说:“嗯,沙沙,我可真要谢谢你的吉言了,着年添了孙,我还要跟你喝酒!干杯。”
杨陆顺见易书记很高兴了又没开过分玩笑,心里就塌实了些,对小何就更憎恨了,完全是狗嘴里吐不象牙野鬼子没句人话!
沙沙喘了口气,还夹了几筷子菜给易书记,倒满酒走到秦主任身边说:“秦叔叔,您在”老秦站起来笑着打断她的话:“沙沙,这里只有易书记是领导,我就不敢当领导之名了。你叫我叔叔,我就叫你侄女。来咱叔侄干一杯。”老秦既推崇了易书记,也多少给了杨陆顺沙沙俩口子的面子,说心里话他还是想笼络杨陆顺,多写点有影响力的文章,他这办公室主任也有光嘛。杨陆顺自然心里非常感激,亲耳听着自己的爱人说在别人下面,怎么也不是滋味!
小何今天是处处吃瘪,老秦也不配合他行事,就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恶气,老琢磨怎么生点是非。倒是沙沙把几个人的气氛调节得蛮不错,处处体现着细致关心,也时时展现自己的美丽,不时顾盼巧笑,恭维奉承得易书记老秦是眉开眼笑,杨陆顺则见机会就搭一把桥,不多会一瓶茅台就没了,老秦也喝上了兴致,建议道:“易书记,再来一瓶?今天这酒好,胃也不痛!”易书记是巴不得,说:“行啊,不过你可悠着点,别再搞出胃出血,我怕老嫂子骂人。”沙沙关切地说:“易叔叔,李姨也很关心你的身体,说你在外面搞招待常喝不少酒,酒伤肝呢,您现在身体很健康,可总也是要当爷爷的岁数了,我没见着我不管,我在您身边就有义务为您的健康着想。”小何听了沙沙的温言软语竟然有股醋劲,好象沙沙这美人儿没把他这帅小伙(这是他自诩的,毕竟那时司机又是小车司机还是蛮得女青年喜欢的)放在眼里,倒对俩糟老头子忒关心,冲口就说:“你是不晓得咱首长的酒量,这才喝了多少?首长高兴了可以喝一斤半的春江大曲,这点酒漱口都不够。”沙沙嗔怪道:“何师傅,哪有这样害你首长的呢?不知道酒是穿肠毒药呀,你身为易叔叔身边的人,得时刻照顾首长,都是部下替首长喝酒,你倒反过来怂恿首长喝酒,看我不告诉李姨批评你!”小何顿时象斗败的公鸡蔫了劲儿,李姨还有易哥确实都这样郑重拜托过他要时刻多劝着点易书记少喝酒。
易书记呵呵笑着说:“你个小妹子,跟我那靓靓一个口气,今天我是真高兴,就再喝一瓶好吧?分散了也才不到半斤嘛,你易叔没问题。”话都说到这份上,沙沙肯定得让步,就对六子说:“只好听易叔叔的话了,你就再拿一瓶来。”杨陆顺笑咪咪地领命而去。
老秦笑呵呵地说:“易书记,沙沙可真是个懂事的妹子。人又漂亮又细心,有这样个女儿是福气哟。”
易书记频频点头,这几年搞改革开放,男女之防远没当年紧张,和漂亮妹子打情骂俏又让他找回了逝去的青春,搞多了那些玩意又觉得无聊,毕竟人家都是冲他这块领导干部的牌子捞好处,当然眼前这沙沙自然不例外,可人年纪大了确实需要更多的关心,特别是亲情,家里的儿女大了自然不会在老爹面前太撒娇,倒是这沙沙处处体贴细致,还真有点象闺女,也罢也罢,闺女有闺女的好,总比那些俗不可耐的强,就摸着沙沙的头发说:“老秦说得对呀,沙沙是个好妹子,跟我那靓靓一样,又聪明又漂亮,是个乖女女!”沙沙咯咯地娇笑起来,缩了缩脖子说:“易叔叔,你是不是在家经常摸你家的大黄(一只黄狗),感觉就是在摸大黄,哪有您这么使大气力的嘛。”又逗得易书记老秦呵呵大笑。
小何没辙了,看来怂恿什么试试味是甭想,于是就打击沙沙的自信,啧啧着嘴巴说:“首长,你看沙沙笑得喽,真象个黄花妹子,要不是我晓得她儿子都快两岁了,我还真想追求她做对象呢。听她笑那硬比那十七、八的细妹子还天真!”其实嘴巴撇是那么撇,完全是讽刺。
沙沙笑着问:“易叔叔,我跟靓妹子走在一起,别人说我们像两叔侄,可跟李姨走在一起,别人又说我们象两娘女,您最会看人了,你说我到底是侄女,还是其他?”易书记哈哈大笑道:“沙沙,你真是个鬼精灵,我说呀,你跟靓靓一样,是小可爱,成了吧!”沙沙满意得拍起了手,冲小何哼了声:“你看首长的眼光多好,你就没学到点?在首长身边就要多学习首长的本领,到时候首长才好安排你更重要的职务呀,莫非你想开一辈子车呀?”
这番话呛得小何直翻白眼,连易书记都承认了,还能反驳,尤自死撑:“我就是愿意更首长当一辈子司机,伺候别人我还不干呢。”
易书记笑着说:“小何你这样说就不对,沙沙说得好,你总不能开一辈子车,还得多学习哟。看不出沙沙志气蛮高呀。怎么,你家杨陆顺把大学文化知识传授给你了?”
沙沙说:“我才懒得学什么学问呢,不是说女子无才就是德么?我只想做个普通妇女,带好家里的宝宝,闲暇去陪李姨说说话逛逛街就行了。男人才奋斗事业的。哎呀,这六子手脚真的慢,怎么还不把酒拿上来?易叔秦叔叔,我到下面去催催。”
望着沙沙一溜小跑出了门,老秦丢了粒花生米在嘴巴里嚼着,说:“易书记,杨陆顺这俩口子不错。”易书记也感慨地说:“是啊,都这么久了,我也算阅人无数,就想不通这杨陆顺的新平怎么跟老谢搞得那么僵。不至于吧?”老秦不好多说表看法,摇了摇头说:“这谁说得清楚?不过,易书记,自己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吧。”
易书记点了点头说:“眼见为实,眼见为实哟。”他虽然口里在回答,心思却飞得远了,老是惦记着老谢的话,到底还是下不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