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乡长把化肥的事情一说,会议室就热闹起来,大家几乎都面带难色议论纷纷,也不怪大家畏难,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多紧俏商品就有了两种价格,按计划供应的价格便宜可货物奇缺,议价货多可价格太贵。就拿化肥来说,原来农民没用顺手时,就硬用行政手段,命令农民用,农资站还经常有大量化肥滞销,搞得供销社门市部的经理们求爹爹拜奶奶地请乡政府领导出面帮忙,销售也是有任务的。等农民觉得化肥好了,用量大了,农资门市部的化肥供应却越来越少,整个儿颠倒了,得政府去求他们了,以前还求得到,现在求也求不到了,只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七嘴八舌,大伙发了通牢骚,卫书记说:“就按老谢说的搞,大伙都想想办法能搞到多少就算多少。”
谢乡长笑着冲卫书记点了下头,把话题一转说:“卫书记,老马的爱人天天缠在我家里,不管我多晚回家,她不跟我罗嗦几句就不肯起身。我其实心里也急,今年新平乡农转非的指标已经用完了,突然又要再解决两个,有点难度,还要解决她闺女招工,唉,我跑了几次县里有关单位,没什么进展啊。卫书记,我能力有限,看来还得你书记出马了。老拖着不解决,我也不得安身啊。”
周副书记也苦着脸说:“是啊,都是左右邻舍,她不去罗嗦老谢,就在我家哭,我还得陪着小心听!”
卫书记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我去跑跑,那范海波也总在我面前嘀咕,他现在已经是副乡长了,应该住家属房,嘿,职务上来了那待遇也跟着涨。也好,把老马子女的问题解决了,他爱人腾房子也心甘点。老谢,你就去跟老马爱人说这事,政府解决了她子女户口工作,没了后顾之忧,让她也发扬点风格,尽快把房子腾出来,她女儿安排在总机守电话,也是我们政府的职工,老周,你去妥善安排一下,看多调一间给他们孤儿寡母住,省得又来吵闹。”
卫书记这么一答应,谢乡长扶着眼睛连连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其他人心里也暗暗好笑:老谢这家伙就是奸猾,当初他在老马家属面前做尽了好人,许诺这许诺那的,老马爱人逢人就夸老谢的好,老卫就做尽了恶人,先是要把问题直接捅上去,又把老马当反面典型,气得老马爱人跑到他办公室指着鼻子骂,这会儿老谢一句能力有限就撒手不管了,还得老卫来扫尾子。要说这也是新平乡党委的决定,县委也同意了的,多跑几趟肯定拿得下,办得快也只是欠别人一个人情,总不至于办不下,看来老谢是真精明,不想在这事上费半点无用功,不做好尽讨好,老卫就是做了好还不落好。
散了会,杨陆顺就找出欧阳飞单位的电话号码,想先联系联系,如果能帮上忙再去地区。他没在办公室里打电话,径直去了乡总机室,他是要地区的电话,比要县里难接通得多,还不如专心守在那里等。
到了总机室,却见谢乡长的爱人易老师也在,正满头是汗地通话:“什么?我听不太清楚啊,哎呀,我这不是心里急么,好好好,那麻烦你了,好,再见啊!”
杨陆顺笑着等在一边,等易老师打完了电话才打招呼:“易老师,什么事让你心里急啊?”
易老师见是杨陆顺,满脸是笑地说:“六子啊,你也跑总机室打电话啊。唉,我家老大参加了高考,我急着知道情况啊。这孩子也不赶紧回家,搞得我急得都上了火。”说着指了指嘴巴,果然有点发炎。说着坐到了吊风扇下面歇凉。
总机值班的是农技站副站长老唐的爱人,姓王,跟沙沙关系蛮好,姐妹相称,笑着说:“哟,妹郎子来了啊,是不是我那妹子要生产了给县里报喜啊?”
杨陆顺说:“那还没到时候,还差一个多月呢!易老师,你也是真心急,你家老大成绩那么好,还怕考不上大学?”说着拿出电话号码交给王姐子,说:“姐子,麻烦你耐点烦,是地区的电话。我有要紧的事,就说是杨陆顺他的同学找欧阳飞科长。”
王姐子笑着说:“你是领导,又是我妹郎子,今天我豁出嗓子喊哑也不能误了你的要紧事啊。”便插线拨叫的忙活起来。
易老师听了杨陆顺的话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还是你这大学生交际广啊,随便打个电话就是地区的科长呀什么的,我家老大以后有你出息,就是祖宗菩萨在保佑哟。”
杨陆顺说:“我平时也不怎么联系同学,刚才开会,谢乡长布置任务叫大家想办法给乡里搞化肥指标,我这同学刚好在地区物资局工作,兴许帮得上忙。”
耳边王姐子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先是拨到县里,然后到地区,再到物资局,层层转叫,通话质量也越来越差:“喂,地区物资局劳资科吧?我找欧阳飞科长啊,啊?!我呀,我是他同学最好的朋友杨陆顺,是长途电话,有紧要的事找欧阳飞,什么?去春江市了啊?那什么时候回,明天就回?那麻烦你转告欧阳飞,我后天上午九点再打电话,好,谢谢你,谢谢!”不大点时间就喊得汗直流。
王姐子把耳机一撂长嘘了口气说:“妹郎子,你运气不好,欧阳飞前天就去了春江,说是明天晚上回,没办法,你后天九点再来打吧。”
杨陆顺歉意地说:“王姐子,谢谢你了,那我后天再来麻烦你。”
王姐子呵呵笑着说:“后天我值晚班,你麻烦不到我喽。”
晚上杨陆顺正在给沙沙扇风,沙沙也不知怎么吹不得电风扇,一吹就头昏胸闷,大肚子又耐不住热,就只好专门用葵扇替她扇风了,四姐还在后面洗衣拾掇,得等四姐闲了才能替换他。杨陆顺晚上要去新平中学准备展览会,这不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沙沙闲聊着,心里想的却是展览会那边的事。
等外面黑透了,退了点暑气,杨陆顺又张罗着把竹床搬到屋前坪里,早已经有不少人在外面歇凉。杨陆顺搀扶着沙沙缓缓出了门,沙沙挺胸突肚,一手搭在六子胳膊上,一手撑着后腰,杨陆顺哈腰曲腿小心翼翼,那模样活象前不久放映的电影《垂帘听政》里西太后出门太监伺候,有调皮的孩子叫喊着:“老佛爷驾到!”引来一片哄笑。
沙沙一脸幸福更显得娇弱,杨陆顺呵呵傻笑,有的婆娘就醋溜溜地对自己男人嘀咕:“看人家杨陆顺,多会心痛人!”男人说:“老娘们生儿育女是本分,生他五、六个娃娃看她还娇气不?”婆娘们听了也觉得是理:“城里婆娘就是会跟男人撒娇,我那时快临盆了还下地干活呢,这沙沙倒好,才显怀就在家里休产假,还叫六子的姐伺候!几个月下来胖得象个猪婆子。”
好容易等四姐忙完了,杨陆顺才得已脱身,没想让谢乡长叫住了:“杨陆顺,来坐下歇凉。”说着拍了拍竹床。
杨陆顺只好又停下来坐下,谢乡长破例丢了跟烟给他,见他没火还亲自给他点上,易老师更是在一边又扇风又拍蚊子。
谢乡长微笑着说:“看你急匆匆的,又是去学校准备展览会吧?你搞工作的劲头一点也不比当年在学校读书差啊!”
杨陆顺心说当年我读书时只怕你还不认识我吧?可嘴上回道:“谢乡长,我提出要搞的,自己肯定得盯紧了,是我的本分工作。”
谢乡长笑着点点头,胡乱寒暄了几句就扯到正题上了:“六子,我听你易姨说,你在地区物资局有同学在当科长?”易老师在旁边笑道:“莫怪我对嘴啊,我家老谢也着急化肥的事。”
杨陆顺说:“易老师,看你说的,你不说我也等联系上同学后,跟谢乡长汇报的呢。开完会后我就去联系他,看能不能解决点化肥指标。可惜他出差了,等后天再联系他。”
谢乡长来了精神,说:“我看你那同学一定有门路,物资局正管这些呢,何况他还是个科长。你联系上了,我们一起去找找他,搞几百吨指标应该没多少问题!这可为咱新平的农民要省一大笔费用呢。”
杨陆顺本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虽然在同学会上欧阳飞显得很热情,可以前也没什么过深的交情,怕算不得数,见谢乡长很当回事,就有点谨慎,说:“谢乡长,我那同学能帮上忙最好,只是我也没到他单位上去过,不知道”
谢乡长呵呵笑道:“没关系,总得试试才知道嘛,你联系上他就告诉我,我们一起去请他帮忙。”
说话间堤坡上下来一人,手里似乎还提了一些东西,月光下也看不太清楚,杨陆顺只觉得来人身影很熟悉,等得近了,原来是鹏子。杨陆顺赶紧站起来打招呼,他可不想被一坪的人误会是什么人上门送礼的。
鹏子见了恭敬地喊:“小舅舅,我专程来看舅妈的。我妈妈叫我提了只黑鸡婆还有点新鲜鸡蛋。”说着把手里的东西一扬,那只鸡婆格格叫着乱扑腾。
谢乡长见他来了亲戚,就说:“你去招呼你亲戚吧。”
杨陆顺就带着鹏子往家里走,还大声说:“唉,我那大姐就是客气,都送了好几只鸡婆了,你舅妈很感谢呢。进屋里喝水去。”
鹏子在后面说:“舅舅,看你说的,自家人还谢什么谢呢。”跟他四姨、舅妈打了招呼,鹏子不顾热就坐在屋里不出门,想来是有什么事。
杨陆顺开了电扇,又打开电视机,只等这外甥开口。
鹏子却东扯西拉,又是客厅布置得好、又是彩电就是比黑白的强,居然还一本正经评论电视剧的好歹,让杨陆顺又气又好笑,说:“鹏子,到底是大老板了啊,在我面前说话都开始兜圈子了,你都说了是自家人,就别再客气,有事说事。”
鹏子唉了声,就着话说:“我算个屁的大老板,还不是被卫书记哄了,贷起款添置了些设备,原本是想大干一场,可砖窑已经修好了快两个月了,楞是再找不到业务,眼见着设备放在那里闲,还贷款的日期一天天近,急得我睡觉都不安。”
杨陆顺心里冷哼了一声:这是你小子活该,当初让卫书记一怂恿就忘记自己有几斤几两,不听我的劝告,也不想想新平的状况,无非就是起点小房小屋,既然要大搞就要放眼县城,那里才有大的基建工程,守着个新平乡又会有多少活干?你现在来求我也没用,我总不能变出工程让你搞吧?忽然又想起件事,问道:“鹏子,前段听说你队里有三个人从手脚架上摔伤了,后事处理好了么?”
鹏子更是如丧考妣,说:“怎么处理?卫书记叫基建队出钱给他们治疗,可这事怪不到我头上,是他们自己搭架马虎,别人也是自己搭架怎么没出事?没摔死算他们运气,再说在招他们进来时就有言在先,出了事自己负责,我只负责工资的嘛。他们的工资我已经全发了,死活不关我的事。舅舅,你是乡上的领导,给我揽点业务嘛。你说五姨也真做得出,她家在街上起楼房都不照顾我这姨侄子,居然请了万山红的土基建队来施工。一点钱情愿给外人赚也不好死我这姨侄子!”
杨陆顺说:“鹏子,我早就跟你说了的,建筑队扩大了就要到处去联系业务,一个新平乡又有多少工程?”
鹏子哭丧着脸说:“我怎么没去联系?县里跑了好多回,可我没过硬的关系啊,基本都让县建设局建筑公司给霸去了。比实力我差一截,比关系没门没路,唉,我真后悔为什么没听你的劝。我也是逼得没法了才来麻烦舅舅的,你总还是领导干部,你带我去县里找找关系走走门路,不能看着我亏死啊!”
杨陆顺心说:你那时眼里还有我这舅舅?别人奉承得你几句你就昏了头,想发财想当大老板这没错,也得看清形势,卫书记给你特批贷款发展队伍,积极扶植你,有了困难得找他嘛,我跟县里领导也没关系,有关系也只是同志关系,就说:“鹏子,当初卫书记可是说全力扶持你的,有了困难,你得去找卫书记啊。”
鹏子咬着牙说:“怎么没去找,可卫书记说在政策上、资金上有问题有困难还是帮忙,但就是不答应帮我招揽业务,还批评我不顾队里工人死活,不支付医药费,我现在见他就躲路,哪还去招惹他哟!”
杨陆顺灵机一动说:“鹏子,我有一同学在深圳开房地产公司,说是要组建建筑队,曾经问我是不是有适合的人介绍到她公司去。要不你去深圳看看,在新平不行,就把队伍拉到深圳去发展嘛。”
鹏子听得眼睛一亮,说:“哎呀我的好舅舅,你咋早不说呢?我听说深圳天天在起高楼大厦修水泥马路,哪还怕找不到业务?你同学如果要我,我愿意把新平的全部家当投进去!”
杨陆顺噗嗤一笑,你那几万的家当还当不得人家一辆小轿车,好大的投入哟!说:“你别又头脑发热,说是风就是雨,得亲自去看看,多掂量着再做决定。出门万事难,我只是给你个建议,别到时候又怪舅舅给你出的主意不好。”
鹏子摸着后脑勺嘿嘿直乐,说:“小舅舅,你指我一条明路,我哪会怪你呢。真要发财了,我保证不得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听着鹏子廉价的许诺,杨陆顺又想起了五姐开饭店前说的话,心下黯然得很:嘿嘿,发财是发财了,可倒把从前的感情生疏了,她家起屋不请鹏子的建筑队,不也是怕为了钱物再伤感情,听爹说她家新屋成了就把爹娘都接她家住,无非也是听了沙沙的怄气话,莫说我现在条件还可以,就是再穷也不让把爹娘住到你家去,儿子养爹娘的老是天经地义的,还轮不到嫁出去的女儿操心!
怄气归怄气,杨陆顺还是把袁奇志的公司地址、联系电话告诉了鹏子,写了封短短的介绍信。
接连两天杨陆顺都专心扑在展览会的筹备工作上,为了加快进度工作到凌晨两点多,还在床上睡觉,沙沙焦急地把他喊醒:“六子,你快起床,谢乡长在外面等你呢!”
杨陆顺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前屋跑,果然见谢乡长笑咪咪地坐在沙发上抽烟,忙问:“谢乡长,什么事,什么事?”
谢乡长指着手表说:“现在已经八点半了,我一直在家等你出门,今天不是要联系你地区的同学吗?快洗把脸,莫耽误时间了。别解释,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在忙展览会的事,很晚才休息,搞工作积极是应该的,可也得注意身体啊。”
杨陆顺谢谢了谢乡长的理解,急忙洗了洗,喝了碗稀饭就出了门。
总机室是老马的女儿小马值班,学的时间不长可接受得很快,已经可以单独值班了。小马按照杨陆顺的说辞就开始拨号,接连几次都没拨通,谢乡长有点焦急,脸色不怎么好,小马有点紧张,声音都开始走调了,怪声怪气的逗得杨陆顺一阵婉尔,上午本来电话也多,一个门子一个门子接二连三地倒下,小马就有点手忙脚乱,谢乡长不满地说:“小马,你别管其他的,专心把我要的电话拨通了再说!”
好容易才接通,欧阳飞的声音就点飘忽有点失真,可语气没变,轻松中带点傲气:“杨陆顺啊,我听说了,你大声点,乡里的电话效果太差,什么时候来?你们乡长也要来啊?好,没问题,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在领导面前丢脸的。明天中午到是吧?好是,我就在办公室等你,再见!”
杨陆顺把耳机放下,总算松了口气:“谢乡长,我那同学说没什么问题,按你说的,明天中午他在办公室等我们。”
谢乡长也一直是很留心地听他们通话,这才缓过脸色,微笑着说:“那行,明天我安排一辆车,为了新平农民用上计划肥,我们就搞一次特殊!走,我们分头行事。”
到了办公室,他觉得有必要跟卫书记汇报一下,便去书记办公室,可大门紧闭,一问通信员小李,原来卫书记早一天就去了县里,一为化肥二为马家孩子的户口和招工。
下午时分乡政府来了辆北京吉普车,看牌照是三号车,那也就是说这车是人大主任的专用车。这是南平县年初时统一换新车牌特别编的号,县委书记的专车牌号尾数是一,县长的是二,人大的是三,按照党内职务的排名依此类推,所以只看车牌也就能分辨出是谁的专车了。
晚上谢乡长在家里摆酒招待了三号车司机老吴,杨陆顺和财政所刘所长做陪。那老吴似乎跟谢乡长私人关系不错,称兄道弟好不亲热,但对杨陆顺和刘所长态度就冷淡了很多,时不时还要拿腔做调的,楞没把他们俩放在眼里。说来也奇怪,平时也有点傲气的刘所长居然也腆着脸去恭维那老吴。
易老师从水桶里拿出四瓶春江啤酒摆在桌子上,谢乡长笑着说:“还是吴老弟有面子,县里都难得见到的啤酒,他给我送来一箱。杨陆顺肯定喝过,不稀罕,老刘你只怕喝得少吧?”
老刘说:“喝过一次,还是去年到财政局开会时喝了的,总觉得一股潲水味,喝它四、五瓶也没酒意,就是老打嗝好玩。”
老吴瞥了他一眼说:“啤酒这东西,外国人管它叫液体面包,营养好得很啦,洋鬼子一个个腰大肚圆可全赖啤酒了。”说着熟练地用嘴咬开瓶盖咕嘟咕嘟一阵猛灌,“呃~~~”打了悠长的嗝,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转脸对谢乡长说:“喝啤酒最带劲的就是打嗝!”对老刘死板着脸,转眼就对老谢满脸欢笑,真是比电影《神秘的大佛》里的四川变脸戏还要快三分!
一顿饭下来,杨陆顺几乎没说上几句话,他只是搞不清楚,一个司机的架子怎么那么大,居然比郭书记还大,偏偏还有人去捧他的臭架子!对老刘他心里充满了鄙夷。
第二天清早起程往南风地区赶,虽然路程不到一百里,可南平县到地区,中间穿越归林县,全是简易公路跑不起速度,还要在归林县过一个树江轮渡,所以要在中午吃饭前赶到地区,任务还蛮紧。一路上就听见司机老吴在夸夸其谈,一会说跟县里这个副县长称兄道弟,一会说跟某个局长是老交情,再不就说些人事问题的小道传闻,一会说这个乡被县委批,一会那个镇被刮了胡子,忽然记起什么,说:“杨陆顺,我想起来了,去年你在计生线成绩不错,臧主任(县人大主任)表扬过你,我在旁边听得很清楚。”说罢扭转头冲杨陆顺得意地笑了笑,让他感觉吃了个苍蝇一样想吐。
幸好是个大晴天,九点多时车里已经很热了,这才让老吴失去畅谈的兴致,转而不停地咒骂这该死的大太阳。谢乡长则不停许诺说:“吴老弟,确实辛苦你了,中午好好敬你几杯冰啤酒,解解暑!”
等到得地区物资局时,已经接近中午下班时间了,杨陆顺几人找到劳资科,欧阳飞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一把折扇摇得扑扑直响。其实他的办公室阴凉透风,还有电扇,用折扇也是附庸风雅罢了。
见了杨陆顺,欧阳飞立即表现得非常热情,让杨陆顺一阵纳闷: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密切了?正也是欧阳飞对杨陆顺表现得极为亲热,让谢乡长心里的大石头放了下去,他可以肯定这次不会白跑。
宾主寒暄了一会,相互介绍认识了,杨陆顺就迫不及待地问:“欧阳科长,这次来我们主要是想搞点化肥指标,农村里现在急需要用啊。”
欧阳飞已经认定这次是个大买卖,乡长、党委出动,而且还把财政所长也带来了,轻摇折扇笑眯眯地说:“老同学,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既然答应你了,肯定就不会让你和谢乡长空跑一趟。我早就约好地区生资公司的魏副经理,我们先一起吃饭,吃完饭再好好谈。我先通知魏经理,请他先去饭店。”说着起身到后面打了个电话。
一会儿来了个年轻小伙子,进门就说:“欧阳科长,我们魏经理已经到了,他叫我来接你去。”
众人下楼,外面停了辆铮光瓦亮的小轿车,一番谦让客套,谢乡长和刘所长上了小轿车,杨陆顺则上了老吴的吉普车,灰仆仆的吉普车灰溜溜的跟在小轿车后面,就连老吴也矮了半截,边开车边嘟囔:“***还是皇冠牌呢!”
几弯几转来到了物资局的招待所,欧阳飞领着众人就往餐厅走,来到一个小间里,早有两个人在里面等候着。难免又是一番介绍寒暄,除了魏副经理,还有个四十多岁的业务科长。大家说说笑笑就开始上菜喝酒,谢乡长把头凑在杨陆顺耳边说:“六子,你年轻帮着点我,我的酒量有限,怕出丑。”
果然欧阳飞这边三个人个个好似酒仙,几轮下来谢乡长就开始告饶,杨陆顺被迫出马护驾,一来二去把杨陆顺灌得晕晕乎乎,刘所长也好不到哪里去。欧阳飞笑着说:“老同学,喝醉了也没关系,反正今天你们也不走,我就叫服务员到楼上开两间房。”
谢乡长说:“可以可以,老刘,你去办手续。杨陆顺,你就代替我给欧阳科长、魏经理多敬几杯酒,感谢他们为新平的农民排忧解难!”
领导下了命令,杨陆顺只得又一一敬了他们仨的酒,心里嘀咕要多解决点指标才好,要不然对不住自己的肠胃呢!
饭后,众人去了房间,看样子的要商量化肥指标的事情了,没说上三两句,杨陆顺酒劲发作,只得睡觉,既然欧阳飞答应不让自己白跑那就行了,至于怎么能争取到多少就由谢乡长去谈吧,头一碰到枕头就呼呼睡去。
等杨陆顺感到口干舌燥起来喝水,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房间里只剩下司机老吴在无聊地看杂志,杨陆顺到浴室洗了把脸,又连喝了两杯茶,问:“吴师傅,谢乡长他们呢?”
老吴没精打采地说:“开始他们还在隔壁房间里聊天,后来就一起出去了,也没让我的车去。交代我说是去搞什么指标去了,要你安心休息。”
杨陆顺一听心情大好,只要这次能顺利搞到化肥指标,喝醉了又算得了什么。不禁于对欧阳飞感激万分:“老同学就是老同学,以前我还误会他们这些城里人看不起我这乡下人,没想到他们其实还当我是好朋友的,我第一次请他帮忙就如此出力,以后得好好谢谢他。看来从前的同学得加紧点联络,写写信打打电话什么的,省得有事麻烦人家再去叙同学感情就不诚心了。”
杨陆顺情绪蛮高,也不觉跟老吴聊起来:“吴师傅,你跟谢乡长关系处得很好啊。”
老吴说:“还过得去,难为老谢没小瞧我这大老粗,拿我当朋友了。”他虽然竭力想说得谦虚点,可那口气却在象炫耀着什么,着实让杨陆顺反感,也不知道谢乡长怎么忍受得这人,可既然是他开的头,总也得回答吧,就说:“虽然分工不同,可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老吴却来了兴致说:“杨陆顺,我已经替臧主任开了两年多车了,以前臧主任还是县委副书记时,我们关系就很好,莫看我是司机,今年已经转了干部编,臧主任说等他再选好司机,就让我坐办公”
在他喋喋不休的炫耀中,杨陆顺无奈地抓起本杂志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