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陆顺有压力,这压力有来自外界的,也来自他本身。领导过分的信任给他的压力不小,只有在工作中搞出成绩,才不辜负领导的希望,这也是中国人历来的传统思维;外界各种传言给他的压力不小,不外乎是人们对他能力水平的怀疑,当然也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嫉妒他眼红他。只有在本职工作上做出番成绩,那些传言就不攻自破,而且卫书记谢乡长对他工作的支持,无疑给他增添了巨大的信心。
最能体现一个干部工作能力和成绩的,就是所包村的各项工作任务的完成情况,这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所以杨陆顺把重点放在新平村上。至于他负责的宣传工作就抽象得多,但也绝对不能忽视,一线工作直接反映了一个乡的综合情况。
新平村紧邻乡政府,经常是接受县里检查调研的首选村组,村委会的干部们也习惯做表面工作。这不上次乡上办砖厂,刘支书等人满以为会建在新平村,没想卫书记却建在了民兴村,对外说是民兴村的粘土质量好地层厚,其实是因为民兴村是卫书记包的,好事自然就不会便宜了别的人。吃一亏长一智,求人不如靠自己,刘支书等一合计,那就自己本村再另搞,刚巧村里有个部队复员的青年何群,在成都军区当兵,算是村里有见识的,就献策说,如今城里人生活条件好了,在吃的方面有了讲究,不如开个大型的养鸡场,既可以产蛋又可以出肉鸡。本来农村养鸡鸭很平常,一打听政策允许投资也并不大,村委会一班人就准备着手搞,当初马党委也很赞同,不过耍了个心眼,就是没事先大张旗鼓造舆论,想等筹备工作准备得差不多了,再一鸣惊人,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不过计划却并没搁置,刘支书满以为他们这自强之举会理所当然地得到杨党委乃至乡里的绝对支持。所以等杨陆顺被任命党委委员驻新平村后,才在杨党委第一次参加的村委会上提出。
杨陆顺这次参加村委会也是有备而来,他已经跑遍全村,把一些基本情况摸熟后,也有了点具体想法,咋一听村里准备办养鸡场,心里还是蛮高兴,这说明农民已经开始开拓思路放眼市场了,并不局限于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老旧思维。可听完村里整个计划,他觉得不很稳妥,说:“刘支书,你们的想法很好,可鸡场的卫生防疫工作有没有技术力量支持?”
刘支书说:“我们已经联系了兽医站的技术员,他负责。再说农村人都养过鸡,知道怎么防病。”
杨陆顺急了:“刘支书,我也是在农村长大的,那鸡发瘟可不小事情,家里养个十来只鸡就很容易发病,何况上几百几千只鸡圈养在一起,发了病得不到及时处理,造成的损失就大了啊!这得有专业技术的技术员才行,只靠乡兽医站的技术可不行。还有产品的销路问题,鸡蛋不易久存,南平县消化得了不?”
刘支书信心十足的说:“杨党委,那怕什么?现在城里人生活好了,肯定不怕卖不出去!”
杨陆顺说:“刘支书,一定要调查清楚啊,现在农村家家户户都养鸡卖蛋,万一没调查清楚,销不出去就麻烦了。刘支书,村委会能积极想办法带领村民走致富的道路,我很钦佩,但一定要做好调查,千万不能想当然行事。”
村委会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不以为然,甚至有人还嘀咕:这杨党委怎么比老马胆子还小呢?
刘支书当了近二十年支书,在新平乡都很德高望重的老党员老书记了,心想不用你操心费神想法子出主意,只是看在你是大学生想听点意见,可不是让你反对的!便默默卷了跟喇叭筒,脸上竭力保持正常表情,心说我不跟你这小子计较,一股子辛辣的烟气弥漫开来,刘支书说:“杨党委,你说的我们都会注意到的。”老汉低下了头,心说我直接找卫书记,他积极提倡搞集体,量你这小毛孩子不敢再罗嗦。
杨陆顺见他们都隐隐露出不满意的情绪,解释道:“我不是不支持你们搞,而且我是非常支持!不过养鸡场投资不小,而且关系全村乡亲的利益,我有责任提出我个人的意见,这事我不知道则已,知道了就要放在心上,刘支书,你再仔细说说具体情况。”等了一会见没动静,就晓得他们心里有了隔阂,深情地说:“今天我参加这个会,本也想针对新平村的具体情况提点建议,既然村里已经有了动作,我就先把我的想法撂一边,把养鸡场的事好好商议商议。我们一级组织做任何一件事都是选把农民群众利益放在首位,千万别好心办了坏事。这鸡场的资金,你们说了绝大部分是全村人按人头集资,只有少部分资金缺口才贷款,这就更要谨慎行事,我们都是农村人,知道农民攒点钱不容易,吃舍不得吃、穿舍不得穿,有点头疼脑热舍不得花钱吃药,咬咬牙去熬,不容易啊!”
这番话倒也说出了农民的心声,村委会里几个家庭情况差点的就很有体会,原先说办了鸡场就会增加收入改善生活,都还是信心满满,基于对刘支书的信任也就没过多思考,哪晓得杨党委几句话就让刘支书没了笑脸,而且还头头是道,俨然句句话说到了他们心窝子里,不禁心生疑窦,就有点沉不住气了,歙合着嘴唇就想说话。
村里的妇女主任对杨党委是很信任的,这信任是建筑在杨党委对农民群众真心关怀的基础上的,去年结扎后,一个年青小伙子,为了妇女们的身体健康,不顾女人们的调笑戏弄,硬是挨家挨户去探望,还开课程传输卫生知识,这是其他乡干部都不屑做的,可杨党委就做到了,现在村里的妇女们提起杨党委都会夸上几句。一听扯到了群众利益,她就忍不住说:“刘大伯,我听杨党委说得是道理呢,我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女,可我也晓得大家的钱来得不易,村里领头搞我们真心拥护,可还是得有保证吧,赚钱了当然都欢喜,万一亏了,怕就不好了。”
刘支书憋了火气不好冲杨陆顺发,对这喊他大伯的年青妇女就没那么好颜色了,重重地哼了声道:“艾春晖,你自己都说自己见识短,那你还瞎掺和啥?当初村里拿意见时咋不见你怕这怕那的呢?”妇女主任脸一红不再吱声,怕这刘大伯呢。
杨陆顺笑着说:“刘支书,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再好好合计合计。要不你把具体计划材料给我看看,有什么该完善的,我们再完善好。”
刘支书没好气地说:“我们都是些没上几天学的,哪有什么材料,商量着可以就行了。”
杨陆顺听了哭笑不得,这算什么事,准备办诺大个养鸡场连个书面计划材料都没有,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哟。他说:“那不行,你们村里得拿出个可行的方案来,你们写不出,那就让张文谨代笔,这总可以了吧。”
这事算暂时过了,杨陆顺又说:“我前后几次跑了全村,发现村里户子基本在自留土里种了蔬菜,自己吃也总菜场卖。不过菜的种类都一样,我看卖不起什么好价钱吧。而且把菜拿到街道上贩卖的也多,不光是新平,附近几个村都这样,哪里需要这么多菜呢?我看不少农民卖不完的菜都浪费了,可惜哩。到了菜青黄不接时大家又都没得吃。”
刘支书一听就心里好笑:这种菜得看时节,什么时节才长什么菜,那当然都是一样的了,说:“那有什么办法?农民只能靠天吃饭了,总不能六月天长出冬瓜来吧?”大伙一听都笑了起来。
杨陆顺也笑了,说:“就是嘛,我看还不如这样,既然种菜没什么好收成,那就不种或是少种,留点自家吃的就行,其他的地可以用来做其他用途,比如种点黄红麻、苎麻什么的农副产品,还有村里一些贫瘠的水田,产量不高,干脆也做了旱土。”
大伙一听也议论纷纷,许村长说:“杨党委,种麻不是不好,可那玩意太费人工,家里几亩水稻已经够忙活了,哪还有精力搞其他哟。以前有计划还约束得起来,现在也没了计划,万一要种了卖不起价,还不得埋怨死我们村干部啊?”
杨陆顺呵呵笑着说:“我看不是什么没计划,是农民现在吃得饱肚子就不想多累着自己,我做了调查的,种麻的经济效益比种水稻不差,而且还有优势,比如不用太操心,不象水稻那样又要治虫抓草,肥料也用得不多,算起总的人工帐也不比操持水稻多,供销门市部的收购价格也是稳中上涨,一点不比水稻差!最关键的是合理把土地利用了起来,两下相加,农民的收入肯定得提高!就是村里办养鸡场,我这提议也行得通,不矛盾不抵触。”
杨陆顺这都是通过了调查了解,询问了不少农民得出的结论,不是信口开河,所以大家听了蛮有道理,只是还要有个做工作的时间过程。
对于村里缺少劳力的户子,杨陆顺也有考虑:“最多还有一个月,双抢就要开始了,这几年搞承包到户,提高了农民的积极性,但有个问题值得我们党员干部们注意,那就是缺少劳力的户子,在农村没劳力,那活就没法干,肯定得受穷!怎么办?大道理我不讲,我们必须伸出援助之手,帮贫帮困是我们的义务和责任。”他把笔记本翻到某页,报出十来户,都是缺劳力很严重的户子,刘支书等人听了暗暗点头,看来这杨党委是把精力用在了工作上,他们都望着杨陆顺,先个听听到底有什么高招。
杨陆顺说:“既然群众有困难,我们党员干部就要帮助解决。我的办法老套,义务为这些困难户出工。”大家一听蔫了劲,还真的是老套,都搞单干这么些年了,谁还愿意搞义务工哟,双抢一季搞下来,人都要瘦上几分,难!
杨陆顺说:“如果我是个城里人,出这主意你们会笑我不了解情况,双抢是一年中最累最苦的,不是自家要吃饭要上缴,只怕也懒得去搞,谁还愿意帮别人啊?咱没那么高的觉悟!这话是个普通农民说我不介意,如果党员干部共青团员心里也这么嘀咕,我就容不得,要严肃批评!”他这么神情肃穆地说出来,倒还有几分领导干部的气势,杨陆顺说:“以往村里情况怎么样,我不知道,但今年我在新平负责,我就要管起来,还要管好,也还请刘支书许村长支持配合我的工作。”
刘支书虽然老资格,但对上级领导安排的任务不含糊,说:“杨党委你放心,我老刘这么多年在新平村,只要是对村里人好的建议决定,从来都是举双手赞成全力支持的!”许村长等其他干部都纷纷表态支持。
杨陆顺说:“既然大伙支持我,那我就准备组织一批年龄在三十六岁以下二十岁已上身体健康、家庭情况较好的党员团员,进行帮贫帮困,使各项工作走在其他村的前列!”
杨陆顺白天在村里,晚上也没闲着,他得提前准备搞一个大型的纪念抗战胜利四十周年。他与叶祝同一起商量很久,初步定下了整个活动的几项内容:搞个大型的图片资料展览,组织全乡党员干部、团员学生进行参观学习;请参加过抗战的老军人讲述革命历史;组织乡村业余宣传队到村里表演群众喜闻乐见的小节目,达到承传历史、勿忘国耻的目的;组织一批抗战题材的电影如地道战、地雷战、平原游击队等,由乡上的电影队到村里放映;组织一批文字好的青年担任宣传员,撰文到县、地各级报刊杂志,宣传抗胜利其中又以大型的图片资料展览为重点,利用新平中学放暑假空出是教室做展览室。
方案出了初稿,杨陆顺就马上给卫书记和谢乡长过目,得到了卫书记和谢乡长的赞同,卫书记还专程指示乡财政所提供资金保障。
杨陆顺把所管的广播站、电影队、文化站等单位人员集中开了个会,把具体工作具体分配到了单位和个人,其中文化站的任务最大,通过协调,杨陆顺从街道各单位抽调了人员补充,。
这次活动重点工作尽在文化站方面,杨陆顺对叶祝同的能力不怀疑,叶祝同也答应保证完成任务,不过让他心虚的就是答应帮周可调进初中部一直没落实,叶祝同越不问他不施加压力,他就越内疚,几次找机会去问谢乡长,得到的答复都是没问题,有机会就办了,可究竟机会在哪里、在什么时候呢?
在新平村办鸡场的事情上,杨陆顺与卫书记刘支书分歧不小。虽然张文谨代写出了筹办养鸡场的报告书,可实在太儿戏,满纸的畅想憧憬,真正落在了实处的仅仅是资金、鸡场位置、人员配备一些初步的安排,象什么鸡场管理、产品销路、饲料来源都没注明。让杨陆顺看得一阵阵心忧。
刘支书却振振有辞:“杨党委也是为了我们新平村好,可我们新平村都齐心协力想搞出点名堂来,也是在响应乡政府卫书记的号召搞改革开放啊。说老实话,我们不主动搞,你们乡上也得出谋划策鼓励我们搞,现在我们积极主动要搞,这已经就远远走在其他村的前头了。我们吃过穷受过苦,如今政策这么好,做梦都盼望过上好日子。卫书记,你说是不是。”
卫书记当然也很支持,笑着说:“刘支书是老革命了,能主动替乡政府分忧,我哪不支持呢?我举双手支持!杨陆顺啊,老支书敢于带头搞,我们一定要支持,不光是嘴上说说,还要用实际行动支持,你是大学生,得多给老支书出点子哟。”
杨陆顺说:“一开始我就很支持,也很感动,老支书心里是挂牵着村里两千多口子,是利民之举。但办养鸡场不是说办就办得,要结合各方面的实际情况来办,我认为当务之急就是要搞好卫生防疫技术的保障,得有一套齐整的人员;其次就是产品销售的问题,鸡蛋很容易变质,保鲜时间也不长,没了销路怕造成损失,南平县城总共才有多少消费,莫到时候鸡蛋蜂拥上市卖不起价就不好了;第三这几千只鸡的饲料来源,可不是家里养的十几只那么容易对付。如果妥善处理好这几点,我看鸡场建起来保证会让农民得到实惠。”
卫书记频频点头说:“老支书,杨陆顺分析得很有道理哟,你看觉得怎么样,读书人还是有见地吧。”
刘支书不以为然地说:“说谁都会说,不就是嘴皮子碰几下吗?这办鸡场还得去做,那按你杨党委的意思,这也要担心那也要注意,怕什么事也办不来。现在村里办鸡场已经决定下来,具体由何群负责,准备在今年双抢后就开始,到时候卫书记得多关心啊。”杨陆顺在一边臊了个大红脸。
卫书记一听这口气分明没把杨陆顺放眼里,那他以后怎么在村里抓工作呢?忙说:“刘支书,杨陆顺的担忧不是没原因的,我也认为基本正确嘛,他的意见还是要听的。”
刘支书岂不会明白卫书记的意思,说:“卫书记你放心,杨党委是政府领导,政府交待下来的工作,村里还是会尽力搞好,我党龄三十一年,支书也做了快二十年,这点组织纪律性还是有的。”言下之意我新平村里的事我决定,你政府的工作我照办,一码归一码!这倒让杨陆顺大大松了口气,在村里连支书都不支持你的工作,就是累死了估计工作也完不成。
送走了刘支书,杨陆顺说:“卫书记,不能任刘支书胡搞啊,他说是全村人集体投资办鸡场,万一亏了,怎么办?”
卫书记说:“这事急不来,老刘头在新平村的威信很高,他在村里决定了的事,没有人敢反对,何况这办鸡场又是村里自发搞的,我们还真不能用强,只有说服。这事你一说我还真觉得悬乎,可又不能打消群众搞活农村经济的积极性,真要用政府的行政命令来制止,怕会让群众不理解。这老刘头心里憋了火气的,当初搞砖厂他就想在新平村搞,却没让他如意,这不想自己搞点名堂出来。实在不行就从农民户子中做工作来瓦解他。只是这样一来,你又没法在新平村开展工作了。老刘头就是他固执,真象头老牛!这事急不得,我们再从长计议。”
果然此后刘支书就再也不在杨陆顺面前提鸡场的事了,不过还真是按他自己说的,对政府对杨党委交待安排的工作,还是不折不扣地领着村委会一班人完成,让杨陆顺看到了一个老党员的思想境界。
杨陆顺在村里要求种植麻类农副产品很快就在村里执行起来,这与刘支书的全力配合有着莫大的关系,特别是一些离街道近的农民,他们卖菜方便,不想就这么放弃,刘支书上门眼睛一瞪,话都没怎么说,老实的农民就软了下来,基本只保留了满足自家吃菜的小块菜地。
看到村里随处可见的苎麻土,杨陆顺心情大好,这玩意一年可打收三季,除了收获时节要占了工时,平常就不用管理,连水都可以不浇,他对袁奇志的话很相信,毕竟大城市的信息要及时准确得多。
对于杨陆顺组织党员团员成立帮贫帮困队,刘支书更是鼎力支持,与其年年给村里贫困户子补助,还不如实打实在农业生产上给予帮助,这样既不影响水稻计划任务的完成,也将提高上缴任务的完成。其实这些办法措施都是很老旧了的,可什么时候用起来都实用,共产党就是要组织农民帮农民嘛。这些事还非得政府领导牵头组织不可,这样才合情合理,更体现了人民政府爱农民嘛。
杨陆顺在外面忙得昏天黑地,幸亏家里有四姐操持着,沙沙肚子一天天大,脾气也一天天不好,老是埋怨他不在家陪她,天一亮就出门,天不黑透不知道回,回来就只知道睡觉,新平村离家这么近,完全可以天天回家吃饭,甚至还尖酸地说:“杨陆顺,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亲家母啊?这个家都成了你的旅社了。”
杨陆顺自从跟袁奇志有了特殊关系,虽是人不知鬼不觉的,可心里总还有愧疚,对不起沙沙和未出生的孩子,四姐也告诉他孕妇本就容易发脾气,就对她诸多忍让,只要得闲就及早回家,眼睛皮子累得打架了也强支撑着陪她说话看电视,看着沙沙浮肿了的手脚,为了孩子的营养而吃得肥胖了的身体,他也是感慨良多,女性就是伟大!
发生了一件事,让杨陆顺很不高兴。
他爹在家属房后面的空地开了一大块菜地,主要是给他五姐开饭馆用,他爹一直身体健朗,这点小活也不在话下,平时老俩口一起来也经常在家吃饭,这本正常,老人在儿子家吃饭还不是天经地义啊。沙沙并不是容不得,而是跟五姐关系闹僵后,总认为公爹公婆对老五家太好了,嘀咕什么七老八十不享福,累死累活不为儿。对老人们渐渐也没了好脸色!
这不他爹挑了担水准备去浇地,一不留心把引发了腿上的静脉曲张,一条腿又黑又肿,老头还咬着牙不看医生,只用热手巾做做热敷,直到痛得下不了床,在四姐的催促下才去看医生,早就耽误了病情,得动手术清理淤血,送到万山红医院开了刀,花去上百元钱才治好。
出院时杨陆顺付的住院治疗费,回来后在六子处休息,他五姐姐夫来探望,东西提不少,只是他五姐也是个拗脾气,上了六子家也没跟沙沙打招呼,把沙沙气得够戗,当场就变了脸:“要说爹这次腿发病,开刀住院发费了一两百医药费,得归老五家出。”
老五开饭馆赚了钱,正准备在街道上起新房子阔门脸,自然也不把这一两百放在心上,也就是看不惯沙沙一脸的傲慢,扯住正要从兜里掏钱的男人,毫不示弱地说:“我爹病了,莫说只花了一两百医疗费,就是一两千也要治,我也出得起。问题是这钱该谁出?该我杨梨花出的,我不得少一分,不该我出的,我就是钱堆成了山,那也没得半分毫!”
沙沙说:“这次爹发病,不是为了跟你种菜,我看也不得发,这么久白给你送菜没见你不要?到了该你出钱就分得那样清楚?做人要有良心!你现在富贵了,钱堆得成山,也不想想当初是谁给你出主意、谁帮你拉生意的,最看不起那些得了好就忘恩的人!”
老五最恨沙沙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好象给了人好处就要感恩戴谢一辈子,处处就要比她矮一截才好,说:“汪溪沙,我没看见过你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啦,还是城里人,那心眼怎么比我这乡下婆娘还小?莫说你现在条件还蛮好,就是穷得没了隔夜粮,你的公爹病了还得归你出钱治,这是规矩。我爹白给菜我,那是我这最女的讨我爹喜欢,老人情愿!你莫仗着六子帮我家开饭馆的事看我不起,我告诉你,杨陆顺一世都是我老弟,你这刁钻蛮横的婆娘不见得是我家六子一世的媳妇!”
这下就捅了马蜂窝,任谁也劝不住架,对骂起来,四姐只得叫老五赶紧走,莫让沙沙太气愤,怕伤了身子,老五也是气昏了头,走就走了吧,还数出十张十元的票子顺手往桌子上一丢,可力道没把握好掉了大半在地上!
把个沙沙气得七窍冒烟,号啕大哭,她长这么大没受过这样的龌龊气,偏巧六子也不在,算是她孤身应战,想想就觉得心酸委屈,老人在后间屋里唉声叹气,四姐要去拣地上的钱,沙沙死活不肯,说是要让六子来看看,看他帮的什么人!
到了晚上杨陆顺回家,看到哭得两眼棉花桃子一样的沙沙,忙问发生了什么,听了沙沙的哭诉,他不怎么相信,一问四姐,果然那钱是老五丢在地上的,不禁勃然大怒,脸色铁青地把那钱一张张捏在手里,朝五妹子饭店走去。
这地上的钱对他打击实在太大了,以前沙沙与五姐闹矛盾,不管谁是谁非,他都主动给五姐陪小心,就是怕小事闹大,可今天他五姐这样就太过分了,就算不提自己为了他们家开饭馆费心费神,沙沙再怎么胡说八道,你看在她肚子里未出世的侄儿份上,赶紧走得了,我这当弟弟的给你赔礼道歉总可以了吧?你们吵架就吵架,消了气还是一家人,你把钱丢在地上,分明是在炫耀分明是把姐弟之情也丢在了地上,爹也是你亲爹,就怎么出不得钱?
五姐见六子一脸阴沉地进了店,混不象从前来替沙沙陪小心的样子,心知这次把老弟得罪了,她赶紧给六子去倒水,六子也一口喝了,说:“姐,这一百块钱我帮你拣了起来,又来还给你了。你赚的辛苦钱怎么可以随便浪费呢,收好,再莫弄丢了。”说完把理得整整齐齐的票子放在桌子上,起身就出了门,任他五姐姐夫叫唤也没回头,他心里说:“嘿嘿,这人与人什么都好打交道,只在钱上就马虎不得,再好关系的人提钱就翻脸,就是自己的亲姐姐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