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等得家中清静,杨陆顺才敢晚上呆在家陪沙沙,不免也问沙沙是不是受了人家礼物,沙沙摸着肚子,不屑地说:“六子,你当我是贪小便宜的人呀?莫说你早就强调了,你不说我也知道要注意影响的,再说那点东西我还真看不上眼呢!”
他四姐也帮腔说:“六子,沙沙到底是城里人见识多,来了客人招呼得热情客气,真没收人家半点东西,说的话好有水平的。那天联校叶校长孙校长他们来,大包小包好几个,可沙沙几句话就让他们乖乖拿回去了,而且还不得罪人。我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说着模仿沙沙地腔调:“哎呀,叶校长,按说陆顺原来是你们学习的教师,如果没有你们几位领导的培养照顾,他也没今天的进步,其实应该是陆顺和我登门感谢你们才对!我们俩口子没拜访几位已经很失礼了,要不这样,东西我先收下,然后借花献佛,算是我家六子感激校长们的一点心意。这怎么不行,我收了你们的东西总也可以回送嘛。这不最后实在推辞不脱,留下了一兜苹果,其他都原封不动提走了。”
四姐手舞足蹈眉飞色舞,把杨陆顺和沙沙逗得哈哈大笑,杨陆顺赞道:“这才是我的好妻子贤内助嘛。说实在的,我真不知道怎么去说服人家把东西提回去,可惜了沙沙一副好口才,要不做农民群众的思想工作肯定里手!”
沙沙得意地说:“可不是么,六子,你只管做好你外面的事,这屋里就别操心了。你年纪轻轻就进了党委班子,不晓得好多人眼红着呢,可别让他们找着毛病来给你造谣生事影响你的前程。四姐,你去把我准备好的东西拿来,我跟六子出去一趟。”四姐忙不迭地答应着小跑去了后面房间。
杨陆顺疑惑地问:“沙沙,外面都漆黑的了,你挺着肚子要去哪家串门呀?”
沙沙笑眯眯地说:“这次你提拨,谢乡长不是替你说了话的么?我们得去谢谢人家嘛。卫书记反正跟我们关系好,他家又不在这里,等有机会你去县里再感谢人家。”
杨陆顺的脸腾地就红了,说:“沙沙,你想哪里去了,你看不上人家的东西,那谢乡长不一定也看得上,莫玷污了人家的情操品德!这次谢乡长提了我的名,主要是看我工作扎实有成绩,不是为了要我感激涕零,而是为了新平的工作大局着想!我是坚决不允许你这样做的,你当是菜市场啊,给你多少就要收回多少。真要感谢谢乡长,最好的报答方式就是努力工作,不辜负他的殷切期望才是真!”
沙沙见他发怒,也不敢再罗嗦,心里暗骂这小子迂,他四姐兴冲冲地提了东西出来,却见六子一脸脾气,沙沙表情尴尬,责备道:“六子你怎么了?有什么话不会好生说,非得发脾气,你一再说大肚子要心情愉快,你倒找着咱沙沙发气,你姐我第一个不答应。这么好的媳妇不晓得金贵。沙沙,什么事他发脾气啊?”
杨陆顺在原则上不让步,敢直斥沙沙,却不敢顶撞四姐,顿时哑了声,沙沙见有人撑腰小嘴一瘪就要哭鼻子,抽噎着说:“我让他去易姨家,他说是拍领导马屁,丢了他的面子!”
四姐忙搂着她的肩膀好言相劝,又责怪说:“六子,去谢乡长家有什么不行?得了人家的恩惠理当感激嘛,我是没读过几年书的,可我晓得知恩图报,要不人家不白替你说好话了吗,哪还不如提拨那些知道好处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就提了你这没良心的。白费了咱家沙沙一份好心。还不跟沙沙说好话!”
杨陆顺听了他四姐的话简直哭笑不得,也无心解释,只是缓下语气说:“沙沙,我不该冲你发脾气的,就莫哭了啊,你的身体要紧、咱们的孩子要紧。”
沙沙也知道见好就收,说:“今天下午叶大哥和嫂子也来看我了。好象有什么事一样,又不明说,要不你到叶大哥家看看?”
杨陆顺一听脸又红了,答应叶大哥帮嫂子调工作的事一直没得到解决,虽然谢乡长答应得蛮爽快,可总不见动静,估计叶大哥也是急于得到确切消息吧。他心里暗暗叹息着,就出了门。沙沙估摸他走远了,当即提着东西,乘外面没人,进了谢家。
杨陆顺出了门却没去叶家,事情没办好怎么好去见他们呢?侯勇家也不想去,俩口子关系紧张,侯勇为了想生儿子,居然出馊主意,叫刘霞放弃工作把户口又转成农业户口,这样按政策就还可以生一胎,刘霞哪里会肯,好不容易跳出了农门,生死不答应,杨陆顺和沙沙都不知道劝了好多回,可破损了的感情始终修补不到从前了。
唉,还是到办公室去坐会儿吧。杨陆顺这样想着,就慢慢朝政府机关走去。经过政府招待所,远远就看见卫书记宿舍亮着灯,不禁又回想起与老丘的谈话:
那是党委会做出人事调整的决定后,老丘就找到了他家,把党委会的会议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不无担忧地说:“老弟呀,你是不是私下找了老谢呢?上次党委会上他和老卫都没发言,其他人各持己见,今天的会一开始,老谢就率先提名你进党委班子,而且似乎还与其他副书记党委串联好了一样,基本上口径都差不多,有点出乎老卫的意料呢!”
他当然没跟谢乡长做什么私下交易,但还是把那天谢乡长跟他谈话的内容告诉了老丘。
老丘沉吟半晌,说:“老弟,原来我也告诉过你,你没把房子让给老谢,似乎他有点意见,可从这事上看,好象又不是。嘿嘿,老谢还真让人琢磨不透呢。也许他估计老卫也会提你,所以先下手为强,反正都是从政府里产生,总要提一个的,而且你现在文凭吃香,政策也有利于你。不过老卫肯定心里有疙瘩。平时两个人意见总相左,不论什么问题上两人总要拗一下,嘿嘿,现在老卫只怕还在猜测老谢的真实意图哟。老弟,我得提醒你,老谢再怎么拉你,你终究是老卫的人啊!得找个时间跟老卫聊聊,别误会深了就难得弥补了。”
对于这个是谁的人的说法,他最是反感,提拨重用某人,那是工作需要组织决定,也是个人能力表现的体现,真要说是谁的人,那都是人民群众的人、组织的人、共产党的人,而绝对不是某个领导的人。可现实中往往把这算到了领导身上,而被提拨者也心甘情愿成为领导的人。不过人非草木,总会有情,对卫书记,他永远记得提携之情,在他最彷徨最无助时,是卫书记帮了他,而且还一步一步使他成为了领导干部,如果这都忘记了,也就不是他杨陆顺了。
望着那通亮的窗户,杨陆顺一阵心潮涌动,不觉就来到了卫书记宿舍门前,门是虚掩着的,可以清晰地听到里面卫书记挪动椅子、翻动纸张书页和咳嗽的声音。看来卫书记又在紧张地工作着,似乎就没有多少业余时间,他不禁脸上有点发烫:卫书记在为新平几万农民群众的生计操劳,他却要不合时宜地打扰,目的就是拉关系表立场。怎么不让他自惭形秽,居然不敢敲门,正犹豫着,旁边的门哗地打开了,吓了他一跳。
杨陆顺下意识地敲了敲门,旁边住的小李出来猛一见杨陆顺也是一楞,旋尔热情地打招呼:“是杨党委呀,找卫书记商量工作?”
杨陆顺强笑着说:“是啊,是啊!”里面卫书记也说话了:“请进来吧。”两人便一前一后进了屋,卫书记扭头见是杨陆顺,笑着说:“嗬哟,是你呀,坐坐,怎么不在家陪你的大肚子夫人呀。小李快倒水。”
小李手脚麻利地给杨陆顺倒上水,又给卫书记的茶杯里添满,这才笑着出了门。
杨陆顺装了根烟给卫书记,说:“本来在家陪沙沙看电视,可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您这里说说话,就来了,不想您还跟以前一样,晚上总在忙工作。”
卫书记眼里闪现了一丝温情,呵呵笑道:“六子,怕我这半老头子孤单寂寞呀?如果不是沙沙怀了孕,只怕你也想不起我来哟!”
杨陆顺脸上露出点羞涩,说:“卫书记,您身强体壮,怎么会是半老头子呢?我没结婚之前还真没体会到家的温暖,这会要是几天不见沙沙,真还牵挂得很。卫书记,您为了工作牺牲了与家人共享天伦,我、我打心眼里钦佩您。”
卫书记吸了口烟,笑得有丝苦楚,说:“也是没办法,这不为了俩孩子的学习着想么。其实我认为真要安心工作,就得把家也带来,这期卫边要考大学了,我老是惦记着,已经影响工作了。其实我这大老爷们还没什么,苦就苦了你江姨,又要上班又要照顾两个孩子。”
杨陆顺说:“既然这样,那您干脆请调回县城,就可以减轻江姨的负担了,你也可以多点时间关心卫边卫关两兄妹。”
卫书记笑了笑说:“我也想进城,可当年郭书记提拨我到新平的谈话不敢忘啊,郭书记希望我在下面搞几年再进城,我也觉得乘着精力还充足,打点基础,毕竟半路出家搞行政工作,压力大呀。六子,我们一起在新平再辛苦几年,到时候一起进城!”
杨陆顺没想到卫书记会把这些事透露给他听,想来郭书记当年给卫书记谈话似乎许下了什么条件吧,几年后卫书记进城最小也是行局局长,也许副县长、县委常委都提得上去,这时候透露出来,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呢?莫非真把我当自己人,荣辱共存?他这里在瞎琢磨,居然没及时表示感激。
卫书记也没再在这方面谈,转了话题说:“这几天到新平村还适应吧?”
杨陆顺免了专职计生副乡长提党委委员,就要包村驻点了,原本新平村等几个乡政府周边几个村都是让年龄较长的领导干部包村,含有照顾老同志的意思在内,不过卫书记认为杨陆顺的农村工作经验不充足,就把他放在近处的村,真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时发现给予帮助,卫书记的苦心是显而易见的。
杨陆顺说:“这几天我主要在熟悉基本情况,新平村基础条件比较好,原来马党委也抓得比较严格,所以很容易上手,当然这与村委会刘支书他们紧密配合协作分不开的。”
卫书记点点头,说:“说到底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你呀,包村驻点可不是闹着玩的。范海波怎么样?没有藏私吧?”
卫书记这样说很有道理,这范海波虽然只有三十六岁,可在新平政府工作了近十年,在宣传线也有四年之久,要说工作经验远比杨陆顺丰富,特别是处理村组的突发事件、具体工作实施方法就够杨陆顺学一段时间的,如果他藏私,那就是杨陆顺的损失,有师傅带进门,总比瞎琢磨强。
不过那范海波很清楚杨陆顺与卫书记的关系,都是卫书记提拨的干部,自然就要相处融洽,而杨陆顺是坦诚相待,知道范海波没经历过组织部的干部考察,就耐烦地把此中细节详细告诉了他,这让范海波很感动,那年头的干部考察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总有人因为应付不当而没通过考察的,不是当事人是不清楚其中的细节,经历过的人也不轻易透露。当然没经历过的人也不好意思去问,这不显然是包藏野心么,要不然你问那么清楚做什么?!所以范海波在感激之余也是倾囊相授,没藏什么私。何况杨陆顺还有老丘这老精怪点拨呢。
杨陆顺满意地说:“范海波同志没藏私,而且非常热情,我们相处得还比较融洽了。”
卫书记说:“既然你们相处得不错,那我就放心了,六子,你也要虚心向他学习,他搞农村工作十多年了,也有他的一套。这次我本是想你任组织委员的,但反对意见很大,而且你这宣传委员还是个空架子,所以你得加紧学习,尽快成熟,嘿嘿,我还没见一个党委委员被架得如此之空的!”
杨陆顺当然清楚谁是始作俑者,但理由还是很充分的,他谨慎地说:“卫书记,这也是考验我的好机会,我会努力争取早日成熟的。”见卫书记满脸笑容地望着自己不由心虚地加上一句:“这样才不辜负您的期望!”至此两人相互交了底,谈话就算圆满。
杨陆顺还操心叶大哥拜托的事,一早便收拾熨帖了却不出门,只是盯着外面上堤的斜坡,好容易等谢乡长走上了斜坡,他才飞快地从后面赶了上去,打招呼道:“谢乡长,早啊!”
谢乡长笑呵呵地说:“你也早啊,今天怎么出门晚了点呀?平时我去办公室时,你已经办公了。”
杨陆顺挠了挠头说:“昨天看电视晚了点,就耽误了些。”见前后无人,他鼓起勇气说:“谢乡长,谢谢您在党委会上提名举荐我。”
谢乡长正色说:“六子,客气什么嘛。我提你的名是因为你符合提拨条件,而且能力水平是有目共睹的有口皆碑,我不提肯定还有其他人提,如果你是扶不起的阿斗,我可不敢抬举你哟。”
杨陆顺满心欢喜,看来谢乡长也是因为我的能力水平出众才提名举荐的,连忙保证道:“谢乡长您请放心,我在今后的工作中一定更加努力,不辜负了组织对我的期望。”
谢乡长听了连连说好,无意中却微微撇了下嘴,似乎略带着点嘲讽与不屑,这让杨陆顺诧异迷惑,可怜的杨陆顺万万没想到沙沙又背着他耍了小动作,这也就难怪人家看不起了。不过杨陆顺没往深里想,接着说:“谢乡长,前次拜托您帮叶祝同爱人调工作的事,不知您”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只期望谢乡长没贵人多忘事。
谢乡长呵呵笑着说:“是有很长时间了,因为忙这忙那的,就没时间去跑,既然我答应了,就一定帮你这个忙,等有时间,我们一起到县文教局找找马局长。”杨陆顺听了,感觉一块大石头放了下地,顿时浑身轻松了起来。
新平村委会一班人得知是杨陆顺包村,也是各持己见,看好他的人说:“杨陆顺不错,人年轻脑子活,你看他家的亲戚不都搞得很好么,大外甥的建筑队发展很快,他四姐夫是新平乡头一家买上手扶拖拉机的,他五姐在街道开是饭馆那生意简直好得不得了!有这样的领导来包村,肯定会想办法带领村民们走科学致富的道路。”不看好的人则说:“狗屁,一点心思全用在帮他自己亲戚上去了,他还会把好处给别人?只怕值钱一点的办法全让他家亲戚用了。”不过村民们都还蛮高兴,都知道杨陆顺是真心对农民群众好。
杨陆顺更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村里,挨家挨户走访,田间地头处处都留下了他的足迹,通过细致深入的了解,他积极与村委会的干部想办法出主意,尽量找出能切实帮助农民发家致富的好路子。这不仅是他出成绩,更重要的是能帮农民群众脱离贫困,能使农民群众的生活好起来的唯一途径。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