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陆顺终于可以坐下喘口气了,还真让老柳几个家伙说对了,不知道沙沙怎么那么多事。
进屋连杯茶都没喝,就指挥他杀了两只鸡,去毛切块搞了差不多一小时,又带着他把鸡毛下水倒去垃圾池;又叫他把二楼公用走廊打扫干净,不是叫他学雷锋,不知是赶巧还是故意安排,是轮汪家值日(原来的老家属楼都是直通间,一层楼的住户公用走廊都是轮流打扫);最后沙沙扯着他在厨房里择菜,大把的韭菜和香菜都是今天要吃的。
杨陆顺虽然是农村长大的,可也是家里的独子,上面又有众多的姐姐姐夫姐姐,何尝做过这些零碎活?肯定是手忙脚乱不利索了,不是沙沙在旁边指挥着,两只鸡就够他忙活的了,最后还是汪母看不下去了,毕竟是第一次来,就喝令沙沙带杨陆顺去休息喝茶,跟汪父说说话。
汪家房子不算大,前后中三间,中间的房连着厨房,厨房后是个阳台,因为沙沙的两个哥哥都结婚搬出去了,所以后面的房间是沙沙的闺房,中间是沙沙父母住,采光一点也不好,黑黝黝的白天都似乎要点灯,前面布置成客厅,摆了台14寸黑白电视机,有一条长沙发,一个大火桶,待客吃饭都在前面。
杨陆顺前后参观了下,感觉汪家算是条件一般的户子,家具都还是一些老旧式样的,只沙沙房里多摆了个贴着木纹装饰板的三门柜子新潮点,心里就嘀咕:看上去还是干净利索,就是小了点,只有两张床,来了客人岂不没地方睡?再有就是采光不行,黑呼呼的常年不进太阳。
听沙沙说汪父也有五十三岁了,头上竟然没看见半根白头发,脸色也红润,比起农村里五十几岁的人看上去年青了不止十岁,在乡里五十岁就很显苍老了,满脸皱纹象橘子皮,而且常年劳作弯腰驼背的较多,看来城里人是日子过得舒服。
汪父脸上总带着点笑,一说话还看见侧边包的银牙齿,见杨陆顺还是有点拘谨,就说:“小杨啊,在这里就当自己的家一样,我跟你黄姨都还好相处的。”
杨陆顺忙给未来的岳老子装烟,说:“我会的,您和黄姨对我实在太客气了。”
汪父抽着烟,见杨陆顺只能不抽,说:“你不抽烟?”杨陆顺点了点头,沙沙在旁边笑着说:“不抽烟好,省得一身烟臭。”
汪父摇了摇头说:“小杨在政府工作,不抽烟怎么行?烟是交朋友的好东西,我在社会上这么些年还不清楚?何况你现在还是领导了,还是学会抽烟的好。”
沙沙奇怪地说:“爸,你怎么劝六子抽烟啊?你以前不是常叫我姐夫戒烟的吗?”
汪父一副你知道些什么的神气,教训地说:“家强是没资格抽烟啦,他一个仓库发货的,抽烟得自己掏钱买,小杨就不同了,他是领导干部,抽烟有来源,当然就要抽了。他在政府里当副乡长,肯定是有接待用烟的。小杨,你一个月几条烟啊?什么牌子的?”
杨陆顺听得一楞一楞的,他不知道汪父是什么逻辑,可人家也没说错,确实是有招待烟,就如实说:“暂时有两条菊花烟。”
汪父哈哈笑了起来,说:“四妹子,你爸没说错吧,政府的规矩我还是清楚的。小杨这么年轻就是副科级,又是大学生,前途不可限量啊!”
杨陆顺谦虚地说:“这都是组织地信任和培养,我到现在还是战战兢兢的。”
沙沙说:“六子是真的运气好,当了一年教师就进了乡政府,马上入党提副乡长,都是他党委书记看上了他。”
汪父大感兴趣,说:“哦,我说呢,小杨啊,你要多多感谢你的书记。”
沙沙笑着说:“那是当然了,我已经打听到卫书记住在哪里了,明天我跟六子就去卫书记家拜年。”
汪父连连点头说:“那是应该,这么提拔重用你,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们卫书记。说实在的,如今这年头,什么都讲资格排辈分,听四妹子说你才二十四岁,好年轻的,真要没人赏识,还不知道要熬多久才上得来。”
沙沙接茬说:“爸,你是不晓得,六子一当上副乡长,新平好多人嫉妒得眼睛发红!听说是卫书记跑了几趟县委才决定下来的。”
杨陆顺说:“其实我还不成熟得很,新平比我有能力水平高的人多得是,别人当然有想法了。”
汪父说:“小杨说得对,人怕出名树大招风,你这么年轻当领导,肯定会有人嫉妒贤能的,谦虚谨慎很重要,反正你们书记赏识你,跟着他好好干,几年下来出了成绩,还怕上不去啊?现在县委县政府的头头们都是五十多的人了,迟早要给你这年轻人腾位置的。四妹子,你们去那卫书记家准备好礼物吗?我这里还有一对好几年的汾酒,要不给你们送了去?”看他这架势,已经把杨陆顺十足地当了女婿了,开始替女婿的前途操心了。
杨陆顺忙推辞道:“谢谢汪叔叔,卫书记为人很正直,我怕送礼给他会挨批评的,就简单点好。”
汪父嗳了一声,说:“小杨,你就不晓得了,也许其他人送礼物他会批评,你送我保证他不得!”见杨陆顺一副不明白的神情,得意地说:“你想想,他这么尽心提拔你,早就是把你当自己人了,你想,一家人往来他怎么会批评你?倒是你不去,他才真有意见呢。”
沙沙说:“爸,就依你的。”
汪父高兴地说:“在乡里好好干几年,瞅准机会就进城,到县里才有更大的进步!”
沙沙格格笑着腻在汪父身边道:“爸,你怎么跟我想得一样,我也是这么跟六子说的,老在乡里终究的土豹子。”
汪父爱怜地摸着满女的头,满心欢喜地看着杨陆顺说:“我们父女连心嘛!”
杨陆顺迷茫地看着这对父女安排着自己未来的道路,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了,而对于他年迈的父母,看上去慈祥可亲的汪叔叔居然半句也没提及。
差不多中午时分,沙沙二姐姐一家人来了,她二姐叫溪流,跟沙沙张得很相象,二十六岁孩子也五岁了,看上去似乎比沙沙还要漂亮,至少多了股子成熟的风韵,二姐夫魏家强看上去一点也不强,瘦小的个子病怏怏的,也不知道怎么把沙沙的二姐搞到手的。
经过一番介绍,魏家强连忙跟杨陆顺握手,说:“早听爸妈说起你了,闻名不如见面啊,比爸妈说的还要强几分呢!”
汪父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个女婿,带着教训地口吻说:“家强,你得多学学小杨,你看人家,才二十四岁就是党员副乡长了。”
魏家强只怕早就习惯了,给汪父装根烟说:“呵呵,是要学习小杨,只是我高小都没毕业,又怎么能比得上大学生呢?”拍了拍大口吃着橘子的孩子说:“我现在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培养魏畅,将来也考大学,当干部!”
汪溪流也狠狠挖了她男人一眼,说:“就只嘴巴会说,培养魏畅,你先把当爸爸的样做好,成天就是打牌,总有一天要把这家打散了的!”
汪父觑了杨陆顺一眼,沉下脸说:“现在是过年,有什么矛盾你们在家里处理,没看见有客人啊,二妹子,去帮你妈弄饭去!”又拿眼睛溜了下杨陆顺,似乎这二女婿没出息丢了他的脸面。
汪溪流脱下短呢子大衣,忿忿地进了厨房,还好汪溪沙赶紧从钱包里拿出两张崭新的五元票子,逗着魏畅说:“小畅畅,看叔叔阿姨给你什么?”
那家伙瞬间兴奋起来,冲到汪溪沙面前就是一鞠躬,大声喊:“小姨过年好,畅畅给你拜年喽!”喊完就跳起脚要抓钱。
汪溪沙说:“还有叔叔,你也要跟他拜年!”
小家伙一点也不怯场,对着杨陆顺也是一个鞠躬,同样大声地拜年,接过压岁钱就往厨房里跑:“妈妈,小姨给了压岁钱,帮我收好,别让爸爸偷去了!”弄得魏家强的脸腾地就红了,大声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胡说什么呢!”
汪父和沙沙都大声笑了起来,杨陆顺也觉得好笑,但毕竟跟魏家强不熟,就强忍着没笑,汪父指着魏家强说:“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畅畅都这么防着你,你警告你,莫再打牌赌博了,老实点上班,一年到头养自己不活,还腆着脸说培养畅畅!”
魏家强无所谓地说:“爸教育得是,我改。”嘴巴里说改,哪听得出半点诚意?汪父不禁又开始教训起女婿来。
汪溪沙悄悄一拉杨陆顺,两人就往后面房间走去,汪溪沙顺势就关上了门,拉着杨陆顺坐在床沿上说:“莫在外面听得烦躁,我那姐夫实在不争气,也难怪我爸罗嗦。”
杨陆顺笑着说:“你那姐夫是怎么追到你姐姐的?看上去比你姐姐还矮小!”
汪溪沙吃吃地笑着说:“我姐姐参加工作早,十六岁高中毕业就进了副食品公司,不知道怎么就跟魏家强好上了,爸妈还有很多亲戚朋友都反对,可我姐就是要嫁给他,后来我大了问我姐才知道,那小子使坏占了我姐的身子,没奈何才结婚的。”
杨陆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说呢,一点也不配你姐。”
汪溪沙说:“其实我姐夫以前还蛮好,在副食品仓库当保管员,还算是个好工作,我那时不知道吃了多少时鲜的水果零食,,他对爸妈也很好,我三哥结婚时还从仓库搞了不少紧俏食品出来,可这两年迷上了打牌,一月工资全输了还不算,到处借钱赌,还偷我姐的钱,才把关系弄僵的。六子,你以后可别学坏啊,要不我怎么在家抬得起头做人呢。”
杨陆顺打趣道:“现在就严格要求我啊,以后还不知道要吃你多少苦头!”
汪溪沙认真地说:“我当然要管了,以前魏家强走正道的时候,全家人都喜欢他,现在谁见了他都烦,我三哥还揍过他一次,我姐不知道在我面前哭了多少回,再三叮嘱我找对象要看准人,别后悔一辈子,这做人争的就是口气,活的就是面子,我姐是懦弱,要换了我,早离婚了,我不信没了男人就带不活孩子!”
杨陆顺心里一紧,在才看到汪溪沙刚毅地一面,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中午吃饭时,魏家强腆着脸讨好汪父汪母,也没人给他好脸色,倒是杨陆顺心里可怜他,好生跟他喝了几杯,聊得还算投机,觉得这人脑子还蛮灵泛,如果不是沉溺打牌赌博,还真是个人物。
下午杨陆顺和汪溪沙带着畅畅上街玩耍,恰巧遇到了侯勇送饭,那小子苦着脸没一点过年的高兴劲,原来刘霞二十九晚上生了,是个丫头,把侯勇怄得几天吃不下睡不香。
赶巧不如凑巧,杨陆顺两人就仓促地买了点东西,跟侯勇一同去人民医院看望刘霞,已经三天了刘霞还不能下床,是因为刘霞营养太好,孩子足有八斤多,是个大胖丫头,生产得很辛苦,见了杨陆顺二人高兴万分,只有侯勇唉声叹气,刘霞她娘在照顾她,也觉得女儿没替人家生儿子,对侯勇就更小翼了。幸亏候勇的哥哥给侯家添了男丁,要不待遇更惨!
陪着刘霞聊了一会,见了八斤的胖丫头,杨陆顺两人就告辞离开了医院,侯勇送出门来,杨陆顺见他如丧考妣,就同情地劝慰道:“侯勇,女儿也是你亲生的骨肉,何必泄气成这样?都只要儿子,那将来不成了男人国了,不能因为喜欢儿子就轻视了女儿!”
侯勇绝望地说:“我管得了那么多?我只想要个儿子!妈的运气真差,原来生十个都行,生得多还是英雄母亲,现在倒不让多生了,这不绝我的后么?狗日什么政策!”
汪溪沙看不惯他的嘴脸,讽刺道:“你家刘霞还是农村妹子就好了,不就可以生二胎啊!”
杨陆顺不想再刺激侯勇,扯了汪溪沙就匆匆走了。
侯勇呆了半晌,猛得敲了自己脑袋一巴掌,恍然大悟地道:“嘿,我真是蠢得死,就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办法呢?***这汪妹子人乖不说,还真是聪明绝顶了,随便一句话就解决了我的大问题!”欢喜地手舞足蹈,浑然不理会周围的人用怪异地眼光看他。
再说杨陆顺和汪溪沙,小妮子还在发牢骚说:“现在都八十年代了,还这么重男轻女,没女的给他做老婆,他找母牛跟他生儿子去!小畅,你好点走路,看着车!”还不解气,一把拉住畅畅,顺手敲了他个鹅立公(爆栗),委屈得畅畅撅着嘴说:“小姨,今年是过年那,过年还打人!我一年都要挨打的。”
杨陆顺嘿嘿直笑,摸着畅畅的脑袋说:“小姨打着耍的,不是真打你,你这么乖,你娘又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打你一年呢?”
汪溪沙见杨陆顺很温和地哄畅畅,心下就怀疑他是不是也只喜欢男孩,就顾不上害羞地问:“六子,我问你,你是不是也这想生男孩?”
杨陆顺笑着准备回答,没想汪溪沙又盯住他说:“你肯定是的了,你们老杨家就只你个独苗,按你们农村的陋习,当然想你生男孩传香火了,我可先警告你,你跟其他人我管不着,跟我结婚后万一生了女娃,你可别在我面前做脸色耍性子,我可不吃那一套!”
杨陆顺矍然,在他心里确实想生个儿子,至少老父老母高兴,可汪溪沙却占了十足的道理,现在国家不正在宣传计划生育好,生男生女都一样吗。
汪溪沙忽地又软下口气,亲热地挽着他的胳膊说:“六子,你是大学生,有文化的人,又是党员干部,当然没有封建思想了,如果我们结婚后生个象我一样聪明美丽的女儿,你不就有两个沙沙了?”
她这么软硬兼施,搞得杨陆顺没点脾气,只的顺着她的口气说:“我当然不得象侯勇一样了,我在大学曾听北方的同学说,女儿好,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自然是喜欢女儿了,只要是跟你生的,我什么都喜欢,如果是龙凤双胞胎,我老杨家把你当祖宗菩萨供起,要得不?”
汪溪沙又喜又羞,白了他一眼,心情大好,路上的行人见他们郎英俊女美貌,年纪轻轻就带了个五、六岁的孩子,都投来羡慕地眼光,更让汪溪沙虚荣心大满,把杨陆顺的胳膊挽得更紧了。
再回到汪家,屋里坐满了人,原来是沙沙的两个哥哥带着家人回来了,大哥一女一男两个,女孩八岁,男孩六岁多,三个孩子立即疯到一起。三哥的儿子两岁不到,也满地乱跑,大人们就望着孩子们开心地笑。
对杨陆顺,两个未来的舅哥都很满意,也许是看在他副乡长的份上,格外亲热,就象一见人一样没点陌生感,两个嫂子虽然长相普通,但也都显得贤良贤惠,脸上总的带着笑,汪溪沙跟两个嫂子关系似乎蛮好,几个女人就凑到后面说话去了,前面就全是几个男人在一起抽烟闲聊。
老大汪建国不愧是采购员,走南闯北练就了一张好嘴,基本上几个人都是围绕着他说的话题来说话,老三汪建设把司机的特色也发挥得淋漓尽致,油腔滑调地没个正经,但都非常鄙夷魏家强,不论家强说什么都给予驳斥,魏家强总是笑嘻嘻地一概接受,不过心细的杨陆顺还是从他眼里偶尔流露出的屈辱看出魏家强笑脸下隐藏的哀伤,为此他也得出:汪家从父亲到下面几个子女,都是非常现实的人,对不争气或是没出息的人会毫不掩饰地责备批评。
不过杨陆顺还是很感激他们的热情,使他很快就从局促中恢复自然与他们融成一体,似乎原本他们并不是陌生人而是一家人。
第二天上午,杨陆顺和汪溪沙提着汪父精心准备的礼品,前往中医院卫书记家拜年。要不是汪溪沙提前打听到了具体住址,仓促间还真难找到,他们一家并没住到家属房里,而是在医院后院的宿舍里,占了两间,一间住人一间做厨房。
汪溪沙指着那见贴了红春联的门说:“六子,就那间,不过你要有思想准备,很简陋的,里面摆满了家私,一家四口全挤在不到三十平方的屋里。”
杨陆顺点了点头,上前去敲门:“请问卫书记在家吗?”
“你谁呀?”一个女孩子清脆地声音在问。
杨陆顺笑了,说:“你是卫关吧,我是你爹的同事,来拜年的。”
“哪是谁呀?总有名字吧?”
杨陆顺看了看汪溪沙,怕是敲错了门,汪溪沙肯定地点了点头,杨陆顺才说:“我叫杨陆顺,你爹在家吗?”
一会门打开了,卫书记笑眯眯地迎了出来,说:“是你们两个啊,没办法,上门的人多,得问清楚,不相干的不让进!你们就不同了,快进屋坐!”杨陆顺和汪溪沙忙说过年好。
进去一看,沙沙没夸张,里面确实摆满了物器,把不大的房间堆得满满的,靠窗的桌子上摆满了书本,看来是孩子们学习的场所,两张床横一张竖一张就占据了大半个房间,几个柜子沿墙一溜摆着,除了书桌前有两张凳子供孩子学习时坐,就再也找不到第三张凳子了。
卫书记把杨陆顺两人让在凳子上坐着,江医生马上倒来两杯茶,把两个孩子拉到了后面的床边坐着,歉意地说:“地方实在太小了。”
杨陆顺把礼物放到桌子上,卫书记呵呵笑着,带点责备地口吻说:“你们啊,来看看就行了,提什么东西?知道为什么要孩子应门不,就是不想同志们提东西来,没必要。我给我们老江也定了规矩的,不管是谁找我,一律推不在家,平白无辜收人东西,那是要犯错误的!”
杨陆顺的脸马上红了,汪溪沙赶紧说:“卫书记,六子也知道这样做不好,不敢来,可我就觉得应该来,没有您一手提拔,他能有今天吗?做人最重要的就是知恩图报,所以我硬拽他来的,而且这些东西全是我家的,六子没出一分钱,是我来给卫书记江医生拜年的!”
杨陆顺连忙说是,是沙沙的意思。
卫书记哈哈大笑着说:“要不是你们两个,别人还难得进我的门,小汪妹子好会说话,老江,快去买点菜,我今天要跟六子好好喝几杯。”
江医生答应着,就要出门,汪溪沙赶紧说:“江医生,我们带着孩子一起去,大过年的听他们谈工作没意思。卫边、卫关,我们都去街上玩去!”
目送着他们几个出了门,杨陆顺看着狭小的房间感慨道:“卫书记,没想到中医院的住房这么紧张。”装了根烟给卫书记,自己不觉也叼上一根抽着。
卫书记唉了一声说:“现在各单位都这样,只给男职工分家属房,女职工再困难也轮不上,我家老江又不肯去新平,说是孩子的学习要紧,只好住宿舍了。我也找了医院领导好几次,可人家实在有困难,我也只能克服了。六子,看来你跟小汪妹子发展得蛮顺利的啊,乘着今年我准备给新平的干部修新家属房,你们干脆今年把喜事办了。免得以后结婚没房子住。”
杨陆顺不好意思地说:“这才谈了半年时间,哪有那么快啊?就是我愿意,沙沙还不知道愿意不呢。”
卫书记笑着说:“她敢不愿意,我命令她跟你结婚!那丫头其实心里愿意地很呢!”
杨陆顺感激地说:“卫书记,您对我真好!”
卫书记点点头说:“关心小同志,是我这老同志应该的嘛,当然还是你自身素质条件好,加上蛮对我脾气的,自然就当你亲人一样看了。”
杨陆顺说:“我真怕辜负您的期望,介绍我入党、推荐我当副乡长,还为了我跟王乡长闹意见,我都不知道怎么感激您!”
卫书记哈哈一笑说:“我了解是非常了解你的,知道你是个可造之才,才给你加担子的,我到新平时间也不长,用人当然得用我自己了解的人,信任的人嘛。王道德那人你别怵他,他的根底我了解得很,一个造反派起家的,没什么真本事,就会瞎吆喝,你只要把本职工作做好了,没人奈何得了你,何况还有我在后面撑着你的!”说着又得意地一笑,神秘地说:“六子,那王道德蹦达不了几天了!马上就有好戏看。”
杨陆顺迷惑地望着卫书记,只想他说详细点,可他却岔开了话题,直到杨陆顺告辞出了门,也没再听卫书记说起。
初四一早,杨陆顺和汪溪沙就回了新平,第一次正式带对象见姐姐姐夫们,他心里蛮激动的,一路上一反常态喋喋不休地给沙沙说几个姐姐的事,汪溪沙也听得很仔细,到了新平下车,杨陆顺问汪溪沙寝室里有没有套靴(就是高腰雨鞋),汪溪沙又不下乡,肯定没有了,杨陆顺痛苦地说:“早知道应该提前给你预备的,回我家的大堤上泥泞不堪,你脚上的小皮鞋根本走不路,看来我只得背你走了。”
果然,一上大堤,污水浊泥深达半尺,汪溪沙却乐不可支,径直往六子背上一趴不管了,可怜的杨陆顺不但要背着沙沙,还要提着大包礼品,走泥巴路本就费力,折腾得他大汗淋漓,一路上歇息了几次,才勉强把她背回家。
一进杨家,汪溪沙就被眼前大堆的人搞迷糊了,姐姐姐夫侄子侄女侄孙子侄孙女,招呼了这个疏忽了那个,刚记住这个的名字马上又忘了那个的名字,只搅得她头昏脑涨,悄悄对杨陆顺说:“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计划生育的重要性!”杨陆顺笑着说:“莫说你,就是我也要好好认认才分得清谁是谁家的!”
折腾了好半天才把侄子侄女侄孙子侄孙女的压岁钱派完,一屋子大小不一的孩子又叫又闹,吵得她心慌气乱,还是杨陆顺心细,那她请进自己的屋里,关上门才稍微安静下来,马上她就被屋里的镜子床吸引了,在县城里长大的人都对农村里东西都感兴趣,爬上爬下地看希奇,杨陆顺说:“沙沙,你说我们结婚用这样的家具好不好?”
汪溪沙撇着嘴巴说:“太土气了,现在都流行绷子铺了,下面是用棕绳编织的软垫子,不用铺床铺草,只垫几层棉絮,又干净又透气,那象这铺,就是隔段时间晒床铺草我就不耐烦!”杨陆顺心里就有点不高兴了。
喝茶水时,汪溪沙又是皱眉又是撇嘴地说:“六子,这茶怎么全是油腻味啊?上面还漂着油花花!”
杨陆顺想起来了,农村里烧开水就是用炒菜的大锅,难免会有气味,就说:“你就别嫌这嫌那的了,难得来一次,就将就着喝吧。”
汪溪沙撒娇地说:“不嘛,你找个小锅子给我烧点没气味的,我闻了就恶心,实在吞不下。”
杨陆顺为难了,说:“农村不象你家或单位上,哪有什么小锅?而且烧水要用大灶,麻烦得很,你就别耍小姐脾气了啊!”
后来在用厕所时,两人又发生了争执,农村的厕所都是一口大缸埋进地里,在缸口上搁两块木板,为了防止大便下坠溅得屁股上有污水,用根木条斜放置在缸里,冬天还算好的,夏天酷热时,下面满是蛆虫翻涌,臭气刺鼻,没用过的看了腿发软,更莫说在上面方便了。而且毛厕也没个规矩的门,讲究的用木板钉个半人高的木门,不讲究的用塑料布挂个帘子,也就的防君子用的。
汪溪沙就死活不肯蹲这样的毛厕,也担心方便时闯进人来,就是杨陆顺在门口放哨也不行,无奈杨陆顺只好把屋子里的马桶给她用,她又嫌高了不习惯,搞得杨陆顺极不耐烦,把自己的洗脸盆对她一丢,说:“这总可以了吧,早知道你这么难得伺候,就不让你来了!”
气得汪溪沙眼圈儿发红,委屈地嘀咕:“早晓得你家这么落后,你就是八抬大轿接我,我也懒得理你,死东西,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