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祝同是过来人,见汪溪沙虽然害羞却没把话说死,心知有希望,就笑着说:“小汪啊,虽然你嘴上把我当叔,但我不敢托大,不过做你的大哥哥还是可以的。我们也算是朋友,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只想听听你对杨陆顺的看法。”
汪溪沙再怎么象男孩子性格,叫她评价一个自己心仪的男人,也还是羞不可耐,忸怩了好一会才小声说:“叶站长,你叫我从哪方面说呢?认识杨陆顺时间不长,还真说不上来。不过我觉得吧杨陆顺那人挺有学问的,人也蛮稳重,不象其他小青年那样毛毛糙糙,也很和气,就是”说到这里她打住了,差点把埋怨杨陆顺粗心大意不解风情说了出来,幸亏及时打住,要真说出来还不笑死人呀,她偷偷觑了眼叶祝同,没想到叶站长正瞅着她乐呢,那眼神好似看穿了她的内心,俏脸顿时绯红,不由嗔道:“叶站长,贼兮兮地笑啥哩?”
叶祝同看着汪溪沙含羞薄怒的样子,强憋着笑说:“我没笑啥,这不听你说话么,就是什么,接着说啊!”
汪溪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就是没了,嗳,你问这干吗?”
叶祝同心说你明知故问不是,探你的口气呗,就说:“小汪啊,我这么问你,是看你讨厌不讨厌杨陆顺,按理说你这么乖巧的妹子,他应该主动追求的,可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动静,莫非”
汪溪沙疑惑地睁大了眼睛问:“莫非什么?他莫非还讨厌我不成?”
叶祝同龊狭地说:“他讨厌你?我没听错吧。我还以为他被你拒绝过哩。”
汪溪沙慌不迭地说:“哪有呀,他从来都没对我表示过什么,叶站长,你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哟。”
叶祝同换上副语重心长地口吻说:“小汪呀,既然你没拒绝过就好。我看你们俩蛮般配的,小杨是大学生,你们真是郎才女貌,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们应该处得好。之前我也问了问小杨的意思”他故意停下来看小汪的反映,果然很激烈,汪溪沙顾不上羞涩急忙问:“那他是什么意思?”
叶祝同说:“小杨其实心里有很多顾虑,他本是农村里的乡下人,幸亏赶上了好政策读了大学,才有了非农业户口,吃上了国家粮,捧上了铁饭碗。可他家里人基本全是农村人,感觉与你家差距挺大的,怕你不乐意,小杨在家的满崽(最小的),上面五个全是姐姐,家里老爹老娘也都六十多岁了,所以小杨恐怕是离不开新平的,农村的风俗是儿子养爹娘的老啊,负担重也是他顾虑之一。再者你是县城的妹子,娇生惯养的他也怕伺候不了你,所以虽然对你满腔情意却总不敢流露,他跟我亲如兄弟,就把心思给我说了,我实在不忍心你们的金玉良缘就被他的顾虑截断了,所以才有今天这番话!”
汪溪沙长吁了口气,原来杨陆顺心里是有她的,之所以不表白是顾虑太多了,她不由暗暗怨恨杨陆顺,感情自己在他心里是个嫌贫爱富的娇小姐,有心想说点什么,一开口却是:“他杨陆顺就这么糟践我呀,谁不是爹生父母养的,替自己爹娘养老是天经地义的,难道我娇生惯养得连做人的基本道理都没有了啊?”眼睛一红,泪珠儿莹莹欲坠。
叶祝同赶忙解释道:“小汪,你误会了,他这么想也有他的道理嘛,他在乡下长大的,怎么会明白你这城里妹子的心思呢?要不是他读了大学进了乡政府,他只怕做梦都不敢想与你这么乖巧的城里妹子处对象的,总会有点自卑嘛。他本就性格内向,莫看外表装得稳重,其实坚硬的外壳里包藏着一颗脆弱的心灵,如果你真对他有意思,可千万要注意这点哟。”
女孩子对自己的意中人总会千般百般包容和体谅,汪溪沙也不例外,顾不得羞涩,忙问:“叶站长,那我该怎么办?”
叶祝同唉了一声说:“还能怎么办?你如果不介意他的家庭情况,就稍微主动点吧,一个农村青年也不容易。”望着若有所思的汪溪沙,他偷笑着走了。
到了晚上又把杨陆顺叫到家里吃饭,开心地说:“六子,大哥替你问清楚了,那汪溪沙愿意跟你处对象,你也别推三推四的了,看人也别看表面,人家小汪是性格外向了点,可也不是轻佻之人,年轻人喜欢玩玩耍耍很正常嘛,而且我也把你家的情况都原原本本说给了她听,人家根本不介意,透露出愿意在新平扎根下来的口气,人家一个妹子为了你能牺牲这么多,你个大男人还容不得人家性格上的小毛病呀?我建议你们还是处一处的好,说不定还真是一段金玉良缘。”
周可也在旁边柔声说:“六子,你大哥说得有道理,是应该相处一段时间,好好相互了解了解,实在不适合就算了,可千万别错过了。”
杨陆顺还是拿不定主意,其其艾艾地说:“大哥、嫂子,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也是想我找个好对象,可你也知道我的家庭情况,要花太多的钱娶个媳妇,我怕负担不起了。”
叶祝同嘿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说:“我算怕了你了,连对象还没搞就想着结婚去了,也太想远了吧?反正我话传到了,以后你们怎么发展是你们俩的事,我懒得操心了,你们真要成了,我连做介绍的皮鞋都不要你们打发。”
第二天杨陆顺见了汪溪沙倒不自在起来,说话也吞吞吐吐,眼睛老是躲着她,原来自然的朋友关系突然不复存在了,连说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汪溪沙也有点忸怩,平日里活泼乱跳的性子似乎也一下子改了,排练完了就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小脑袋低着不知道想什么,目光却总是追寻着杨陆顺的身影,女伴们对汪溪沙忽然改了性格很奇怪,纷纷问她是不是身子不好,或是家里出了什么问题。
叶祝同一连几天见杨陆顺没动静,白天在一起排练也不跟小汪说话,晚上一散了就径直回宿舍,不由暗暗着急,就去提醒杨陆顺说:“六子,你倒是主动点啊,没看人家小汪这几天都变得斯文安静了啊,就等着你去呢!”
杨陆顺叹着气说:“大哥,平时跟汪溪沙好好的,真要去搞对象,我就心虚得很,总不好意思,你说她对我有意思,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现在人家看都不看我一眼了,还怎么谈嘛!”
叶祝同急得跳脚:“我的个傻老弟,还要人家怎么对你有意思啦?我说你喜欢文静的,她就改了性子,也不跟其他小伙子疯了,也不随便就拉着别人跳交际舞了,不就怕你不高兴么,你实在开不了口,我帮你们约时间,单独处处,增加了解,好不好?”
杨陆顺畏惧地摇着头说:“大哥,别约别约,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她处,那么多人见了面都不知道怎么说话,单独在一起我就更加不知道怎么应付了,还是缓话把再说。”说完逃也似地跑了,留下叶祝同气得直摇头。
总不能任他们这么尴尬着吧,叶祝同只好去找汪溪沙,说:“小汪啊,你怎么对杨陆顺不理不睬的,搞得他都不敢跟你说话了,平时你对人都是笑脸相迎,怎么就独独不理人家杨陆顺呢?”
汪溪沙委屈地说:“叶站长,那你说叫我怎么办,总不能我一个妹子家腆着脸去找他嘛。都是男的追女的,难不成叫我去追他呀?”
叶祝同眼珠一转,说:“那你找借口接近他嘛,人家单身一个,洗衣浆被的不里手,你正好可以帮帮他呀,或者排练休息日到他宿舍坐坐玩玩,不单独在一起,又怎么能谈对象呢?你多关心点他,让他明白你的心意,不就成了。”
汪溪沙是真喜欢杨陆顺,琢磨着也觉得有道理,却心有不甘地说:“叶站长,那杨陆顺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帮他,还尽出些馊主意,叫我去投怀送抱的,我没那么傻!”
叶祝同嘿嘿一笑说:“妹子,杨陆顺这样的好青年真难得,唯一的缺点就是老家是农村的,明里暗里请人给他做介绍的不晓得有多少,我是不愿意眼看着你们这么般配的一对成不了,才主动牵线搭桥的,他那榆木脑袋会给我许好处那么活泛,只怕早就结婚了,六子是真的单纯小翼,胆子小脸皮薄,他告诉我见了你心里慌得不得了,又突然不理他,他担心得要死,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他,毕竟你也没给我个准信。我再次声明:如果你们俩真成了,我连介绍人的皮鞋都不要!免得让你误会我占了好大个便宜。”
汪溪沙心乱如麻,看样子那死杨陆顺是不敢来找自己的,莫非真要我主动去找他?让人晓得了还不笑死我,可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算了,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就便宜那死东西了!她秀眉微蜇,咬着嘴唇下定了决心,就按叶站长说的做。她一下了决心,人便轻松起来了,思维也活泛了不少,一想起叶祝同最后那句话她心里就美滋滋的,真要成了,你不要我还偏要送你双上海出的、经得穿的、不掉色的高级皮鞋!不对,汪溪沙忽然心里有丝警觉:他怎么说是再次声明,之前还跟谁声明了一次?难道是跟那死东西?莫非他在那死东西面前也是这么劝的?哼,我也懒得去猜,终究那死东西会告诉我的,如果你两头瞎说八道,看怎么收拾你!
俗话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汪溪沙这么一主动,情况就大有好转。小妮子先是叫上关系比较好的女伴一起去杨陆顺的宿舍玩,等去得几次熟悉了,就撇了其他人单独去玩,开始还真象在生活上照顾杨陆顺,没曾想到他宿舍一看,比一般女子的单人寝室拾掇得还要干净利索,也不想杨陆顺自己在高中寄宿了三年,又在大学寄宿了三年,什么事不得自己动手呢,比那些在父母身边的女孩子们会收拾得多,不但床上被子床单干净整洁,还飘着一股子肥皂的香味,混不象其他单身汉那样凌乱肮脏,小屋子摆设简单,墙上没贴许多人喜欢的大幅电影明星画报,而是贴着杨陆顺精心书写勉励奋进的字幅,显示了房间主人气质高雅不落俗套,书桌上摆满了书籍,一尘不染,换洗衣服或叠或挂,床下鞋子也摆得整齐,又让汪溪沙增添了不少好感。
杨陆顺的业余生活其实也蛮单调,除了文化站的活动,偶尔去侯勇家看看电视,基本都是猫在宿舍里的,虽然工作上没安排他的文字工作,但他也不时把党政办的文件报告借来阅读学习,也会学着公文规格把工作上的事情整理成文字,来锻炼写作能力。
突然间寂寞的宿舍来了年轻女子,他自然是热情招呼,虽然来来去去都是闲聊拉家常,总比一个人闷起的有趣,为了不至于失礼,他还在宿舍里准备了女孩子喜欢吃的零食,总不能让客人光喝白开水吧,何况陪同汪溪沙的女孩子也不愿放弃打秋风的好机会。
等得汪溪沙独自来时,两人已经度过了尴尬期,说说笑笑也自如了,汪溪沙在聊天中有意无意地把自家情况透露了出来:她爸爸原来在县里人民银行上班,后来农业银行第四次成立后,分去了县农业银行,她妈妈的县百货大楼上班,是单位的财会人员,两个哥哥都在商业系统,大哥在百货纺织品公司当采购员,三哥在商业局当面包车司机,二姐在副食品大楼出事财会工作,都结婚了,最后她有点失落地说:“高中毕业后在百货二楼待业了两年,一直没有机会招工,商业系统的单位实在太好了,我家没什么门路,就一直没解决,直到今年我爸爸才不得以让我在农业银行招了工,解决了工作,却要到下面信用社储蓄所上班两年才能回县里,唉,要是进了商业系统就好了,工资高不说什么日用品指标都有,不象银行,就只有寡工资!”
杨陆顺就安慰她说:“原来刘少奇主席不是说了么,革命分工不同而已,都是为人民服务嘛,我们年轻人还是要吃苦在前享乐在后,才对得起国家的培养啊。”
汪溪沙噗嗤直笑说:“杨陆顺,你说话怎么老气横球的呢?当然喽,你是党员又是国家干部,当然思想觉悟比咱这普通老百姓要高了,我连团员都不是,不过呢我的业务水平还是一流的,点钞捆扎我比谁都手脚麻利!你也说说你的情况啊,我听叶站长叫你六子六子的,是不是家里排老六呀?”
杨陆顺脸上有点不自然,说:“不要叫小名嘛,叶站长也是的,见人就透底。没错,我上面五个姐姐,我是排行第六。”
汪溪沙是个机灵鬼,在储蓄所经常和数字打交道,马上就说:“哈哈,我知道了,你的名字叫杨陆顺,是不是把六字大写了?其实六顺好呀,六六大顺,又吉利又上口,干吗换成陆字呢?叫都不好叫,陆顺陆顺,不知道的以为你姓陆哩!”
杨陆顺脸腾地就红了,六字改成陆字,这么些年还没人能猜透,居然让这小妮子猜穿了,不满地说:“别瞎叫唤,爹娘取的名字倒让你改了!”
汪溪沙还在咕咕地笑,说:“要我说呀,干脆改成路最好了,路顺路顺路路顺,走那里都畅通无阻,寓意多好,你现在在政府当干部,一路风顺不就是大领导了!”
杨陆顺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汪溪沙,也被她娇好的长相活泼可爱的气质搅得心里发乱,没想到一个性格开朗活泼的妹子也能给他带来轻松愉快的感觉,原以为会彻底排斥喜欢唧唧喳喳的女孩,没想到不但接受了,而且还蛮喜欢的,也就开玩笑地说:“那好,等我当了大领导,就把你调到商业局坐办公!”
汪溪沙笑盈盈凑在他眼前,翘起小手指说:“这是你说的啊,到时候可别反悔,我们拉勾勾!”
杨陆顺实在没法拒绝一个明眸善睐、满是孩子气的汪溪沙,笨拙地轻轻勾住那粉红的小指头,一刹那,软软的暖暖的感觉剧烈冲击着他的心扉,一股女性清新的芬芳使他昏眩,恍惚不似在人间,又恍惚眼前人变成了袁奇志,又恍惚是赵翠娥。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