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杨县委原宣传部长刘军已经彻底退居二线了,他正在院子里与退休老头儿们一起下棋,见儿子刘坤回家,赶紧把下了一半的棋局丢给观战的另一位退休老头儿。
“你在开发区见到了侯卫东,他在农机水电局当局长,一个人跑到开发区做什么?,刘军退休以后,不仅没有胖起来,由于经常去钓鱼,仍然保持着以前的黝黑面孔。
刘坤语带嘲讽地道:”侯卫东被踢到农机水电局,这是回开发区緬怀当年的辉煌。”
刘坤妈妈一直忌恨侯卫东,每次听到侯卫东的好消息就如猫抓一样难受,听到侯卫东的坏消息就如过年一般高兴,她幸灾乐祸地道:”我还以为侯卫东会永远升官,他也有倒霉的时候,今儿个过年,老百姓真啊真高兴。”
见刘坤妈妈幸灾乐祸的模样,刘军及时地闭上了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好不容易等到刘坤妈妈离开,他道:”别听你妈的,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侯卫东现在还是市委委员,是岭西最年轻的正处级干部,他的后台祝焱和周昌全都还在台上,这样的人千万别小视。你别跟着你妈起哄,我觉得应该趁着他暂时不顺,主动与他改善关系,说不定以后就用得着。”
刘坤一脸苦大仇深,道:”不打落水狗我能做到,要我主动示好,拉不下这个脸。”
“官场上很多人都是削尖脑袋向上爬,你和侯卫东本来就是同学,又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我认为能把关系处理好。”
“此一时彼一时,我在市委办接触的都是市委领导,没有必要向小小的农机水电局局长示好。”
刘军见儿子固执,深有忧虑地道:”你别跟黄二混在一起,黄二是和易中岭混在一起,易中岭是什么玩意儿,益杨的领导干部都知道,迟早要出事,你最好离他们远一些。”
“爸,时代变了,你落后了,这些事你别管。”刘坤转身去泡茶时,低声自语道:”侯卫东在沙州一手遮天的时代巳经过去了。”
儿子听不进去自己的话,刘军只得叹气,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他们这一代人已经是过去式了,随着时间流逝而退出历史舞台,失去了话语权。
当刘坤离开望城山庄以后,秦飞跃找了个房间,正准备上床休息时接到了益杨建委副主任粟明的电话。
“你怎么不早点打电话过来,侯卫东刚才还在望城山庄喝酒。”
粟明忙道:”侯卫东才走,那肯定还没有离开益杨吧。我给他打电话,无论如何也得吃了晚饭才能走,我们这一群青林镇的老朋友好久都没有坐在一起喝一杯。”
侯卫东此时正欲上高速路口,接到了秦飞跃的电话,很痛快地道:”粟镇长有请,我当然不能走,在什么地方,我马上过来。”
秦飞跃道:”黄二到岭西去了,刘坤回家了,现在望城山庄没有外人,干脆请老弟动步,我们再到望城山庄聚会,这个地方是我的地盘,平时很安静的。”
侯卫东掉转车头,重回望城山庄。
两人在望城山庄的最高点摆上了茶具,坐在葡萄架下面,品上青林茶,说着这几年来的闲话。
秦飞跃道:”黄二这人办事没谱,和他接触总是提心吊胆,今天他来看土地,幸好没有看上,否则还真是一件麻烦事。”黄二到益杨来看地是刘坤牵的线,黄二后面站着黄子堤,这是秦飞跃最看重的,如果能攀上黄子堤,或许还有可能再上一层楼。
侯卫东道:”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黄二的合作伙伴是易中岭,这人的情况你很了解。”
秦飞跃道:”我说话不管用,黄二过来搞房产,在益杨箅是通了天,马有财曾经打电话来问过此事,万幸他没有看上开发区的土地。”
“马有财书记有没有手谕?这才是最可靠的东西。”
“只是打了电话,没有纸质的东西。”
侯卫东善意地提醒道:”阶级斗争一万多种,社会复杂得很,小心驶得万年船,千万不能让自己被别人圈住。”
随着对黄二渐渐了解,他暗自庆幸在成津时没有与黄二有实质性接触,到了一定级别以后,社会的诱惑就太多,必须有所放弃,否则会被各式各样的欲望压得喘不过气来。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路,路怎么走,关键还是本人的选择,每个人必须为其所走的道路负责。
聊了一会儿,粟明来到望城山庄。
粟明在青林镇奋斗了近二十年,终于从青林镇来到了县城,当了城关镇镇长。这一次担任了建委副主任,在职务后面打了一个括号一一保持正科级别,这次调动弄得粟明不痒不痛,建委算是好单位,但是他自己却从一把手变成了副职。
跟粟明一起的还有青林镇党政办主任欧阳林,欧阳林是比侯卫东早两年的大学生,去年刚被任命为党委委员、武装部长,他接到粟明电话,赶紧跟了过来。
欧阳林明显发了福,大学生的模样已经被乡镇干部代替,他的肚子已经挺了起来,脸也黑了,双下巴也明显起来。他握着侯卫东的手,热情地道:”侯局长,你离开上青林以后,一直没有机会给你汇报工作,今天晚上我要好好地敬一杯。”
粟明在一旁笑道:”欧阳部长,论酒量,我们几人都不敢和侯局长较量,只能是略表心意。”
几人在最高处坐下以后,天南海北地聊天,他们都是从青林镇出来的干部,主要还是聊发生在青林镇和益杨县的人和事。
欧阳林道:”田秀影得了类风湿,现在腿已经变形了,弯不过来,平时走路都很困难。如今经常到镇里来闹医药费,还曾经到县里去上访,说得类风湿是镇里的责任。你说这人平时就讨厌,得了病还是让人心烦。”他是武装部长,分管综合治理,负责人民调解工作,被田秀影缠得够戗。
欧阳林这一番话顿时把侯卫东带回到了上青林的日子里,那时他和习昭勇、高长江、杨新春等人住在四层小楼上,伙食团池铭、田秀影则住在后面的平房里。当年田秀影嫌平房潮湿,为了能住进小楼曾经多次找过镇领导。
想着田秀影胖胖的样子,侯卫东暗道:”当年赵永胜不分楼房给田秀影的做法还是有些过头,田秀影得了类风湿关节炎,后半生也只能在痛苦中度过了。”
粟明道:”以前上青林的五个石场老板,发展得最好的还算是曾宪刚,虽然丢了一只眼睛,可是成功地由农民娃儿变成了省城的企业家。”听到此语,侯卫东不禁有些黯然,以前上青林碎石协会的五个成员,田大刀自从那次大事故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秦大江惨死在黑娃团伙的枪口之下,派出所民警习昭勇一直在山上开石场,却在新千年
染上毒品,如今被判劳教三年。从90年代中期开始的石场生意,不过短短六年多的时间,第一代老板便命运各异,这让侯卫东有沧海桑田之感,虽然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合适。
粟明谈兴甚高,道:”欧阳这个小伙子不错,长期窝在青林镇,侯局,让他到你那里去上班?”
欧阳林表面平静,心里满是希望。
对于欧阳林来说,调到沙州是一件很难的大事,而对于侯卫东来说,弄一个人到沙州易如反掌,他笑道:”欧阳想到哪一个部门去?不一定非到水电局。”
欧阳林笑道:”如果能挑部门,我就想到市建委、财政局这些实惠部门,只是这些部门不是我能去的。”
侯卫东道:”事在人为,我先去问一问这几个单位的用人需求再说。”他原本可以给一个肯定的答复,可是这种事情办得太容易了,反而会有些负面影响,因此他给了欧阳林一个灵活的说法。
四人都在青林镇工作过,谈起往事,都不胜欷戯。
晏春平也是青林镇人,他与几位领导都认识,但是在这种场合之下,他只有旁听的份儿。
吃过晚餐,秦飞跃半醉,拉着侯卫东等人不让走,在望城山庄开了一间卡拉OK厅,随后又来了几位陪唱的小妹妹。侯卫东如今很不喜欢如此玩法,可是碍着老朋友的面子,也没有离开。
他唱了好几首歌,陪唱的小妹妹几次要将身体靠过来,他礼貌地将身体拉开,不与小妹妹接触。冷眼看去,秦飞跃抱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在黑暗的灯光中摇摆。
一个多小时以后,侯卫东告辞而去。
高速路修好以后,从沙州到益杨也就是半个小时车程,侯卫东原本可以回沙州,可是来到益杨,他突然很是怀旧,决定在沙州学院住上一晚。到了校门,看到原来的校名已经改为”沙州大学”,校门口重新修过,更加气派。校园里面没有什么变化,夜色将整个学校都笼罩了,看着三三两两在外面行走的情侣,侯卫东觉得时间仿佛停滞一般。
侯卫东给小佳打了电话:”我在沙州学院的家里,有空没有,过来住一晚。”
小佳道:”你不早点说,刚才赵姐约了打麻将,我已经答应了,下次抽个星期六,我们带着小囝囝到学院来过周末。”
在夜色下,漫步在校园里,望城山庄的歌声远去,侯卫东心情变得宁静。一路行至西区,在绿草铺就的小广场上,见到郭兰推着轮椅在散步。郭教授坐在轮椅上,精神倒是很好,听到侯卫东的问候,豁达地道:”我这身体,多活一天就算赚一天,从医院出来的那天起,我天天都在赚。”
侯卫东劝道:”郭教授还是应该住在沙州,沙州医疗条件比益杨好得多。”
“爸,大家都是这个意见,少数总得服从多数。”郭兰对于固执的父亲是无可奈何。
“我在学院生活了三十年,习惯了这里的环境,有山有水,空气清新,到图书馆看书也方便。在这里生活,我心情愉悦,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湖风吹来,带来些许凉爽,郭兰担心父亲身体虛弱,赶紧拉了拉父亲的衣领,道:”湖边风大,我们还是回去。”
“没有事,夏天吹吹湖风,对我的身体还有好处。”
“走吧,医生说要少吹风。”
侯卫东陪着父女两人,沿着湖滨小道走回教授楼。上楼时,由于老楼没有电梯,也没有残疾人无障碍设施,郭兰扶着郭教授,侯卫东帮着提起手推车。手推车并不重,只是有一定体积,提上楼很是费力,把侯卫东的裤子弄了不少灰尘。
郭师母站在门口,道:”小侯,怎么能让你来提车子,快进来坐。”
侯卫东将手推车放到客厅,郭师母看见他的裤子脏了,道:”把你的裤子弄脏了,你家里还有新裤子吗?换下来,我帮你洗。”
侯卫东忙道:”郭师母,您别客气,我好久都没有回来,等会儿还要打扫卫生,衣裤还是要脏,不用麻烦郭师母。”
看着侯卫东走出门的背影,郭师母道:”小侯这人好,总是那么有礼貌,没有现在年轻人的坏习惯。”
郭兰心里想起了在成津的日子,失了一会儿神,才道:”妈,你别一口一个小侯,他都当过县委书记了,是沙州市委委员。”
郭师母道:”我就是退休老太婆,他的官当得再大和我有什么关系,在我眼里,他就是小侯。”
郭兰也就没有了脾气,道:”好,都是你有理。”
她端了一杯茶来到书房里,郭教授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看书,她原本想劝一劝父亲,转念又想到看书是父亲的唯一爱好,现在行走不便,如果连这个爱好也要被剥夺,人生未免太无趣了。
“爸,你别看得太久,注意早些休息。”郭兰叮嘱了一句,轻轻地将书房门关上。
侯卫东打开了窗户和房门,湖边的清冷空气很快就吹进了房屋,将浊气一扫而空。
在音响旁边,放着不少碟子,这些碟子都是陆续从岭西和沙州买来的,侯卫东选了一盘苏联歌曲。
“歌声轻轻荡漾在黄昏水面上,暮色中的工厂在远处闪着……”
《山楂树》的歌声很快就在屋里响了起来,音响的音色很棒,碟子是大碟版,将远方草原上的辽阔韵味表达得淋漓尽致。
那天听了省歌舞团柳洁的歌,郭兰这一段时间最迷苏联老歌,听到隔壁传来《山楂树》的曲调,便走到阳台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侯卫东脱了外衣,提着些杂物走到阳台上,抬头就看见了郭兰的侧影。郭兰的长发变成了小卷发,鼻子仍然微微翘着,在组织部工作数年,让她从清丽渐渐变得成熟。
侯卫东向郭兰打了声招呼,然后道:”可惜,我这几株盆景死了。”
在侯卫东买房子的时候,房主最舍不得的就是这几株盆景。以前侯卫东不在家时,都是由郭师母隔着阳台帮着浇花,后来郭教授搬到了沙州,这几株盆景就如失去了父母的孤儿,最终失去了生命力。
郭兰隔着墙壁,看了看枯枝,道:”你每天事情多,根本没有时间管理花木,花木是属于退休干部的,养花,你还早。”
两人站在阳台上聊了一会儿,目光所及,湖面倒映着点点灯光,微风拂过,灯光摇曳,如仙境一般。
侯卫东与郭兰在阳台上聊天时,在沙州,黄子堤又来到了易中岭的别墅。
在易中岭别墅后面还隐藏着另一幢别墅,这幢别墅藏在大院内,外表普通,里面装饰很豪华,如今是黄子堤的专用房。
在收到五十万现金以前,黄子堤经常收到红包,这些红包不大不小,是典型的灰色收入,虽然家庭并不富裕,却是衣食不愁,幸福指数很高。收了五十万现金以后,他的心态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家里的钱如洪水破堤,迅速将皮箱装满,但是他的幸福指数却如自由落体般直线下降,产生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生态度。
大厅正中间是明亮的大吊灯,黄子堤站在阴影里,呆呆地看着明亮的大厅。这间房里有美酒和美女,而且都是为自己服务的,此时,站在阴影里,他抬头望着厅里的一切,觉得格外虚幻。
上了楼,酒柜里有酒,白酒、红酒、啤酒、黄酒,国内的、国外的。黄子堤刚走进大厅,从楼上走下一个漂亮的女子,身材高挑而匀
称,走动之间很有韵味。她如老熟人一般,对黄子堤道:”喝点什么?”黄子堤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道:”给我倒一杯茅台,我只喝这酒,左边柜台上。”
女子给黄子堤倒了一小杯茅台,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红葡萄酒,道:”我们碰个杯。”
黄子堤一口就将茅台酒喝了。
女子问:”还来一杯吗?”
黄子堤摇了摇头,道:”没有下酒菜,不喝了。”
女子听到黄子堤的话,抿嘴一笑,然后一抬脖子,把红酒喝了,道:”上楼吧,我帮你按摩,身体放松以后,人会特别舒服。”
楼上有按摩池子,这是从国外进口的高档洗澡池子,能喷水,也能摇动。当黄子堤脱了衣服进入水中,满身肥肉被水托起来,在浮力作用之下,人顿时轻松了。见到这一身肥肉,女子有一种吃了肥肉的感觉,她将这种感觉压住,慢慢脱掉衣服。
黄子堤眼睛一下就直了,此女子腰身格外细,胸部匀称而坚挺,双腿修长。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只觉得自己是河马,那女人是水中一只苗条的白鹤。
他的手碰到了女人的腰,感到了惊人的弹性。
当水中激情之后,黄子堤浑身无力地泡在水里,女子倒了一杯葡萄酒,自顾自喝了起来。
“给我倒一杯茅台,你那酒没有劲。”
又喝了一杯茅台,黄子堤神智有些迷糊,他眯着眼,被动地享受着女人的身体。
当黄子堤从睡梦中醒来时,女人已经走了,屋里只留下了淡淡的神秘幽香。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黄子堤脑中没有记住几首诗,偏偏记住了这首《再别康桥》,这首风雅之曲如鬼怪般钻进了他的脑子。
到了前面别墅,易中岭在院子里打太极拳,他人长得瘦,一身宽大的白衣,一招一式中居然有些仙风道骨。
黄子堤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道:”老易,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招,有模有样。
易中岭来了一个白鹤亮翅,慢慢收了势,道:”要享受人生,没有好的身体可不行。昨天那女的还不错吧,她是专业学跳舞的,劲大,功夫好。”
“什么时候我也学学这太极拳。”黄子堤拿着钥匙走到车库前,开了车,滑出来以后,他打开车窗,道,”昨天那女的还不错,改天再约一次。”
黄子堤走上了市委大楼电梯,昨夜风流如被龙卷风刮走,剰下的只是一脸庄重严肃。在办公室走道上,迎面遇到杨柳。杨柳连忙站住,弯了弯腰,礼貌地道:”黄书记早。”
黄子堤微微点头,昂首阔步走到了办公室。
杨腾稍晚些起床,一阵急胞,喘着粗气上了楼,他见杨柳拿着抹桌布从办公室出来,轻声问道:”黄老板来了没有?”
杨柳点了点头,道:”来了,你怎么没有跟着?”
杨腾理了理头发,道:”有点小事,耽误了。”他是跟黄子堤的秘书,黄子堤外出经常甩开他,他把这事紧紧地瞒住了其他秘书。若是被其他秘书知道自己并不能紧跟黄子堤,他的身价在外人面前必然会直线下降。
“今天10点有会,党建工作会,区、县组织部长和部分单位分管组织的领导参加。”杨腾拿着日程安排表,弯着腰站在黄子堤面前。黄子堤问了一句:”讲话稿弄出来没有?”
“昨天就放在桌上了。”黄子堤拿起讲话稿,看了看提纲,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追问了一句:”朱书记的讲话贯穿在里面了吗?,
杨腾连忙道:”在第一段,转述了朱书记的讲话,结尾也有一段。”黄子堤细细地看了开头和结尾,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指出画了横线的那部分,道:”你把这一段话全部加在第一部分,传达领导意见要完整。”
郭兰提前十五分钟来到了会场,她随身带着一本小册子,是《中国政治制度通史》,这是她打发无聊会议的随身书。
进入会议室的倒数第二人是组织部长易中达,倒数第一人是市委副书记黄子堤。
黄子堤进门时,郭兰下意识看了看表,刚刚10点,非常准确。
党建工作是老生常谈的话题,黄子堤从事这项工作十来年,对指导思想、方法步骤、工作重点这一套熟悉得很,会议议程是由组织部长易中达先讲话,布置具体工作,然后由他来强调。
当易中达用铿锵之语布置工作时,他有些走神,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个身材匀称、腰肢弹力惊人的女子。他的目光不断地游离,飘到了郭兰面前,停了下来。
郭兰是由前任组织部长提拔的成津县委组织部长,是市委组织部出名的美女,而且是单身美女。以前,黄子堤也没有太注意她,今天他突然觉得郭兰很有女人的味道,特别耐看。在会场上,他不能盯着看,可是越不能盯着看,他越是想看。
侯卫东在沙州大学的教授楼里睡了一个好觉,起床时,已是10点,离开时,他特意给郭教授和郭师母打了招呼。
郭师母很热情地将侯卫东送到了楼下,道:”小侯,你认识的人多,帮我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兰兰也是满三十的人,再不结婚,以后怎么办?”说到这个话题,她开始抹眼泪,道:”老头身体时好时坏,他还没有抱着外孙。”
侯卫东把认识的未婚男子在心里排了一遍,没有一个和郭兰般配,暗道:”郭兰就是一朵出淤泥的荷花,沙州又有谁能配得上她?”
侯卫东刚回到沙州市农机水电局,已是11点。沈东峰过来汇报了日常工作以后,道:”目前市级部门大多数都搞了集资建房,职工们的意愿很强烈,昨天开老干部座谈会,局里退休的老干部也提起此事。”
在1998年,岭西省宣布止福利分房,住房货币化、产业化成为房改的基本方向。但是,针对一些实际困难,集资建房的”优惠”政,仍得以保留,主要的保障对象是住房困难户较多的工矿区和困难企业在实际操作中,集资建房管理起来比较难,一些权力部门不断修集资房,而一些弱势部门则望房兴叹。
侯卫东对这些情况是了如指掌,问道:”我们局手里也有不少一源,搞集资建房应该不成问题,到底难在什么地方?”
沈东峰不太愿意说前任”南霸天”的问题,道:”好几次想修,阴差阳错没有修成,集资建房政策以后越来越紧,这两年若不抓紧修,等到政策变化,恐怕就很难再修。”
侯卫东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很干脆地表了态:”我没有意见,你提一个方案出来到班子会上讨论,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就想办法攻关。”
前任局长”南霸天”一直想搬迁办公楼,他为此做了多方面的工作,已经有了些成效。不料万里长征完成了百分之六十,他突然从领导岗位上被调离。在饯行宴上,”南霸天”喝醉了,单独拉着侯卫东,说了两件遗憾事情,其中一件就是未成功搬迁办公楼。侯卫东当时就把此事记在了心头,只是初到农机水电局,他没有贸然提起此事,今天沈东峰提出了修家属楼的事情,他顿时就想起了”南霸天”的遗憾事。
沈东峰再次体会到了侯卫东的爽快,暗道:”在这种领导手下工作确实很愉快。”‘他道:”现在土地控制得紧,没有高市长签字,方案就不能通过,侯局是否去找一找高市长?”
听了沈东峰的建议,侯卫东倒有些为难,以前在成津任县委书记,他顶了高榕许多次,虽然大家还没有撕破脸皮,可是两人之间有了较深的隔阂,如今要找她办事,有些难度。
侯卫东没有在沈东峰面前露怯,沉吟了一会儿,道:”我听南局长说过此事,当时他的想法是将家属院与办公楼搬迁捆绑在一起,厅里可以给政策和补助,我找时间到省水利厅去一趟,将南局长没有跑完的事情落实下来。”
只要省水利厅给了政策和补助,市里自然就不会有意见,这是拿起鸡毛当令箭的做法,侯卫东想用这种方法绕过高榕。
沈东峰道:”厅里倒是有一定意向,不过并没有明确。”
“有意向,我们就有争取的余地。我先跟省里联系,如果有可能,下午就去。”
自从与胜宝集团谈判破裂以后,侯卫东便知道自己将被调离成津,在市委没有作出决定之前,他主动要求调到农机水电局。这一次调动他经过了深思熟虑,也是以退为进的重要步骤。
侯卫东先给前局长”南霸天”打了电话,了解了办公楼搬迁之事,然后再给水利厅吴英副厅长打了电话。
吴英在电话里道:”南局长为了此事多次到厅里汇报,不过现在情况有了新变化,不仅仅是搬迁办公楼的事,厅里准备搞一个培训基地,附带着做疗养基地。”
侯卫东悟性很高,马上道:”吴厅长,培训基地定在哪个地区?如果没有定下来,我希望吴厅长能考虑沙州,吴厅长有时间吗?我想当面过来汇报。”
吴英笑了起来,道:”明天我要到美国去,要么你等我从美国回来再说,要么下午过来。”
“那我下午就过来。”
放下电话,侯卫东给局办打了电话,道:”通知班子成员,立刻到小会议室开会。”
开会时,局班子成员一致同意将培训基地、疗养院、办公楼和集资建房捆绑在一起,而且地点就定到南部新区,因为南部新区有岭西最好的温泉资源,这是说服水利厅的最大卖点。简短的班子碰头会结束以后,侯卫东从南部新区找来了温泉资料,叫上车,直奔岭西。
来到岭西省水利厅,侯卫东在楼下给吴英打了电话,吴英道:”不太巧啊,管厅长临时通知开办公会,也是趁着我到美国出差之前,将有些事情商量了。这样,晚上下班以后,小勇和刘明明几个年轻人要聚一聚,在竹园,你直接在竹园等我。”她知道侯卫东与女婿和曙光都有接触,就直接让他来参加比较私人的活动。
侯卫东住进了金星大酒店,金星大酒店与竹园相隔不远,正好可以掐着时间到竹园。
他从沙州赶到岭西,为了抢时间,没有来得及吃午餐。此时有一个完整的下午,他就在餐厅吃了午餐,然后泡了一杯茶,坐在酒店落地窗前,从高处俯视着岭西的大街小巷,街道车来车往,人如蚁。
坐在窗台边享受了一会儿安静时光,手机响了起来。
“卫东,我是朱小勇,蒙宁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说是你要到竹园来。我受蒙宁和方红线的委托,正式邀请张小佳参加晚上的活动。”
侯卫东道:”我已经到了岭西,在金星大酒店,小佳没有来,我马上就同小佳联系,几名女将估计是要打麻将。”
朱小勇道:”不仅是蒙宁和方红线要打麻将,我岳母也要打麻将,只是她很挑桌友,听说你的夫人也喜欢打麻将,所以她晚上准备和我们这些小辈一起娱乐。”
到了晚上6点30分,吴英、蒙宁、朱小勇、刘明明、陈曙光、方红线、侯卫东、小佳等人全部到齐。这是纯粹的家宴,吴英是长辈,其余人皆是小辈。在小辈中,陈曙光是副厅级干部,侯卫东是处级干部,刘明明是商界中人,朱小勇是国有企业老总。
吴英坐下以后,指着刘明明道:”明明,我在这里要批评你了,小勇、曙光和卫东都成家立业了,你还是一个人当钻石王老五,今年就得正儿八经地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子,这是人生大事。”
刘明明如今生活舒服,选择自由,哪里肯轻易结婚,他呵呵笑道:”不是我不愿意结婚,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
吴英用手点着他的脑袋,道:”你眼光太高,找对象不要光看相貌,还要看品质,这才是最重要的。”
蒙宁笑着打断道:”妈,刘哥这颗金光闪闪的钻石王老五,结了婚,立刻!&值。”
小佳坐在蒙宁和方红线旁边,她面带着微笑,听着蒙宁等人说话。她出生于工人家庭,以前家里接触的全是工人老大哥,厅级干部、省委书记秘书这些人就如天上星星一样,只能远远地仰视,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如今这些星星一般的人坐在自己身边,虽然和方红线、蒙宁等人在一起打过麻将,却仍然有不真实的感觉。
侯卫东给祝焱和周昌全当过秘书,见多识广,早就越过了小佳这个心路历程,很正常地与陈曙光等人交谈。
吃过饭,吴英把侯卫东叫到了一边,道:”小侯,你有什么想法,实实在在地谈。”
侯卫东道:”市农机水电局办公楼太破烂了,和当前迅速发展的水利事业以及地级局的地位不相称,我考虑重修水电局办公大楼,而且将重修大楼与建培训基地结合起来,希望能得到厅里的支持。”他一边说,一边将沙州南部新区的温泉资料递给吴英,道:”这是南部新区的温泉资料,无论是温度、矿物质含量,还是开采的难易程度,都是全省一流的。”
吴英翻看着资料,道:”小侯是有心人,这么快就将资料收集起来,沙州新城区温泉资源丰富,这倒真是一个得天独厚的条件,很有竞争力,我同管厅长商量以后,再作决定。”‘
听到吴英表态,侯卫东知道希望很大,表态道:”新城区温泉资源在全省是最好的,周边环境、基础条件都很不错,我临行前向朱书记汇报过,他表示全力支持。”
最后一句话是临时杜撰的,不过侯卫东这样说也是有把握的,他在当成津县委书记时,朱民生多次来考察竹水河水电站,其醉翁之意,侯卫东清楚得很。如今只要吴英点了头,朱民生百分之一百支持,这不是支持侯卫东,而是支持吴英。有了市委书记朱民生的支持,副市长高榕这一关就可以绕过去。
吃完饭,蒙宁道:”妈,我、红线还有小佳,陪你打打麻将,竹园楼上有高档的茶室。”
吴英是第一次见小佳,道:”张小佳打不打麻将?”她的意思是问小佳是否喜欢打麻将,如果不喜欢,凑在一起也没有意思。
蒙宁笑道:”小佳是高手,上次我们打过。
四个女人约在一起上楼,蒙宁临走前对朱小勇道:”我陪妈打麻将,你得回家。娃儿还没有完全退烧,保姆没有文化,靠不住,得有自己人看着。”
朱小勇也不想同这群娘们儿混在一起,趁机离开。等到朱小勇走了,陈曙光道:”我也回去了,免得影响各位女士打牌的心情。”
刘明明此时与美女有约,巴不得早些离开,听到朱小勇和陈曙光都要离开,找个理由也走了。
侯卫东自然不能在这里停留,他对小佳道:”我住在金星大酒店,打完牌,给我打电话。”
蒙宁道:”侯局长,今天难得聚在一起,你要做好守空房的准备。”
侯卫东笑道:”以前都是我让小佳守空房,今天我尝尝守空房的滋味,只是吴厅长明天要坐飞机,别打得太晚。”
离开竹园,回到金星大酒店,侯卫东享受着难得的独处时光,看电视到晚上12点,这才睡觉。想到小佳是陪吴英副厅长打麻将,他就没有打电话去骚扰小佳。
早上7点,侯卫东起床,在屋里锻炼了二十来分钟,出了些微汗。8点,小佳回到金星大酒店,进来时,眼圈发黑,她将鞋子踢掉,仰面躺在床上,道:”真是累死了,吴阿姨精力真好,一直兴致勃勃。”
“你赢了还是输了?”
“打麻将时,吴阿姨发了话,大家公平竞争,不准故意放水,我确实是认认真真打,没有放水,大家水平都差不多,我估计还赢了些。”
“你还真是这么实诚,让你认真打就认真打。吴厅长是领导也是长辈,应该放水就放水,真要赢了吴厅长的钱,我都觉得过意不去。”小佳打了个哈欠,道:”吴阿姨有几次放炮,我都没有要。”
“那她赢了没有?”
“应该赢了,蒙姐和方姐肯定是输了。”小佳又打了个哈欠,道,”老公,你9点喊我起床,我今天上午不想上班了,得给谢局长请假。”过了一会儿,她就发出均匀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