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白天到来了,宋杰决定要去配一把万能钥匙。他知道他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但是,不这么做同样也很危险。前者的危险是去冒风险,后者的危险在于坐以待毙。以他的性格,他只能选择前者。这件事,他完全可以让杜晓飞为他去做,但是,他又怕牵连了杜晓飞。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赵伟东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只要他能抓到杜晓飞的一点点把柄,他就会采取同样的手段将她置于死地。正因为如此,他不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豁出自己。

  他今天特意戴了一顶长舌太阳帽,戴了一副黑色墨镜,隔着商场的玻璃橱窗照了一下,自己都觉得不像自己,就放心地走到了街上。

  过了天桥,在桥墩旁围了一圈人在观看着什么,他顺便看了一眼,才知道那是捉拿他的通缉令。心里不觉一阵苦涩,想想自己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竟被当成通缉犯捉拿,而那些为非作歹恶贯满盈者却逍遥法外,这实在是荒唐至极。他仿佛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他猛一回头,看到一个时髦女子正盯着他,他不觉加快了步子。脑子里还想着那个女子,戴着一副墨镜,长发飘逸,虽然墨镜遮住了她的目光,但,他却能感觉出她的目光锐利。莫非她就是昨日杜晓飞所说的那个女子?他假装要在旁边的摊点上买饮料,回头偷看了一眼,见那女子迅速掏出手机,做出一副接电话的样子,放慢了步伐。他马上意识到,没错,这个女人就是昨日杜晓飞说过的那个神秘女人。她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跟着我?她究竟是别人派来的杀手,还是来助我者?他顿时警觉起来。他想把她引过去,引到一个人少的地方,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

  他掉头向来路走去,与那女子擦肩而过时,他感觉到那女子的目光像一阵风似的又追向了他。又走了一阵,过天桥时,扭头一看,那女子也跟了过来。他穿过人流,向旁边的人工湖走去。无论她是什么人,无论她是出于何种目的,这样被她跟着总不是个办法。他想把她引到这里来,做一个了断。他坐在了旁边的一个冷饮摊前,要了一瓶啤酒,一边喝着,一边静观动向。

  女子款款走到离他不远处,似乎犹豫了一下,便坐在了另一个摊点,要了一瓶饮料,一边观察着他,一边慢慢地喝着。

  她肯定是杀手。宋杰想。

  她肯定是于又川派来的。宋杰又想。

  宋杰摸了摸枪,心想,要警惕。

  坐了一阵,女人可能觉得没趣,就起身向宋杰这边走来。宋杰已经做好了应付她的各种思想准备。就在女人走到他的眼前时,突然脚下一滑,女人哎哟了一声,手中的易拉罐“哐当”一声落在一边,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宋杰一个箭步冲过去揽住了女人的腰。女人又哎哟了一声,身子一沉,手正要伸进靴中掏枪,宋杰一把捏住了她的那只手说,摔着了没有?女人突然嫣然一笑说,谢谢大哥搀扶,要不然,可就摔惨了。不过,我的脚还是有点崴了,觉得好疼哟。宋杰已经用手背感觉到了她靴中的硬物,便故意说,要不,我扶你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女人说,好呀。他刚扶起她,一松手,女人忽地一个旋转,一脚向宋杰面门踢来,宋杰早有防备,避实就虚,身子一闪,遂出一掌。那一掌疾如闪电,要是功夫不到家,必定伤个惨重,可那女人十分了得,一勾手就将那一掌化解了,随即来一招鸳鸯连环脚,向宋杰逼来,宋杰知道遇到了对手,不能小觑,就地一个腾空三步化开对方招式,落地时,一脚踢向女人后背,将其踢了个趔趄。宋杰怕暴露目标,不敢恋战,便趁机来一招燕子三点水,一眨眼的工夫,便隐入到了旁边的树林中。

  他想先避一避再做打算。碰上这种女人,宋杰觉得十分晦气,她可以对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可你却不一样,杀又不能杀,抓又不能抓,同时还要小心提防着别人,真够他妈的窝囊。

  就在这时,宋杰的手机发出了一阵震动,他接起一看,是杜晓飞发来的信息,只见上面显示道:“你还好吗?今晚有行动,保重!”这真是患难见人心。在这种情况下,他多么需要别人的理解和信任,需要这样的人间真情。这些,杜晓飞都给了他,足见她是多么的信任他。宋杰心里一热,随即写道:“谢谢,我会的。”不一会儿,杜晓飞又发来一串文字:“很想你!能见一面吗?”宋杰刚写了一个“好”,又删去重写道:“要克制,不要忘记也有人盯着你。”

  刑警队刚刚召开了一次案情分析会,会上,赵伟东大发雷霆,对刑警队进行了严厉的批评:“能不能抓到宋杰,关键要看你们刑警队,因为人是你们放的,大家都在看着你们,我也在看着你们,看你们还有没有一点组织原则,还有没有一点法制观念。我知道你们中有的人还对宋杰报有希望,报有幻想,但是,你们是否想到,作为一名人民警察,你要是不能战胜人情关,你就不是一名合格的人民警察。是的,我也曾与你们有过同样的想法,但是,法不容情,当你面对法与情的时候,一定要头脑清醒,站稳立场,绝不能在这个问题上犯傻。宋杰身上携有枪支,如果不把他及时捉拿归案,他对社会,对人民的危害有多大呀。所以,我限期三天,一定要将他拿下。大家看看还有什么好的方案,或者有没有什么问题需要提出来。”

  有人提出问题说:“宋杰武艺高强,出手又快,况且又带着枪,要是活捉他,肯定危险性很大,我们能不能先开枪?”

  赵伟东说:“为什么不能呢?可以开枪。记住,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持枪的通缉犯,而不是过去的宋杰,更不是公安局的宋杰。面对犯罪分子,心慈手软,将会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

  大家一听,纷纷议论了起来,有的说,有了赵局的话,我们的心里就有了底了。有的说,宋杰是我们队有名的快枪手,要开枪只能一枪击毙,如果让他一回手,你就完了。

  杜晓飞实在不忍听下去了,忽地站起来说:“我对赵局长的指示有不同意见。第一,宋杰是不是杀害罗雄的凶手现在还很难确定,假设罗雄是他杀的,那么他杀害罗雄的动机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这些都不是很确定的,这些不确定因素很难确定罗雄就是宋杰杀的。第二,退一步来讲,即使宋杰是犯罪嫌疑人,我们也不能一见到嫌疑人就开枪,只有在他拒捕的情况下鸣枪警告后,他还要逃的话,才可以开枪。如果一见到宋杰就开枪,这是不是有些太轻率了?是不是有点不符合警令规定?”

  杜晓飞刚一说完,白发礼就说:“杜晓飞,你怎么没有一点儿原则性,没有一点立场?上次你不是跟我们一块儿上的现场吗?你不是当场对现场进行了勘查吗?时间,地点,物证,哪一样不能证明罗雄是宋杰杀害的?你现在怎么说这样的话?”

  杜晓飞说:“难道现场就不可以假设吗?”

  赵伟东突然大喝一声道:“杜晓飞,我严重警告你,你说现场是假设的,你有什么证据,拿出来让我们大家看。没有,是不是呀?我们是人民警察,我们的一言一行要对自己负责,要对人民负责,不能信口开河。宋杰为什么要拒捕,为什么要逃跑?问题其实很简单,他就是心虚,有鬼,否则,他怎么能畏罪逃跑呢?他已经拒捕过,再不需要鸣枪警告,只要见到他,开枪就打!对特殊犯罪嫌疑人采取特殊的行动,没有什么错。”

  散会后,杜晓飞觉得很委屈,她为自己,更为宋杰。尤其是一想到宋杰的安全,她就由不得为他紧捏一把汗。她不知道他昨晚的行动是否取得了成功,不知道他现在隐藏在何处,更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安全,她只好假装上厕所,避开他人给宋杰发起了信息,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于又川刚刚放下电话,左子中就进来说,我刚才与她取得了联系,她已经找到了宋杰,因为宋杰的警惕性太强,她下手了,没有成功。不过,她让我们别担心,她说她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结果。于又川说,冷一彪那样的人都败在了宋杰的手下,足见他不是等闲之辈。那个小妞比冷一彪如何?左子中说,我看不在冷一彪之下。于又川说,这个宋杰,真是我们的克星。左子中说,公安局那边也没有什么进展。于又川说,都是一帮废物。刚才我打电话给他施加了一些压力,我说你的这一手玩得很漂亮,但是打虎不死,必有后患。如果不除掉宋杰,他们公安局内就会有好几个人要倒台。他说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已经做好了安排部署。子中,你看是不是给手下的弟兄们通个气,让他们也出动。这个机会太利于我们了,借着公安局的通缉令,我们可以正当地除掉他。这个人要是存在一天,我们就多一天的担心。左子中说,行,那我就安排去。于又川说,向他们讲清楚,我们不要活的,要死的。谁拿下他,给谁特别奖赏。

  左子中出去之后,于又川不由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觉得精神大增。他拉开抽屉,拿出手枪,认真地把玩了一阵,然后装进了衣兜中。这几天,他心有点慌,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他必须要有高度的警惕性。

  宋杰被女杀手一搅和,只好放弃了原有的计划。

  又一个晚上到来了,他本打算等天一黑就出动,但是,一想到杜晓飞在信息中说今晚有行动,他就只好先呆着,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等到后半夜再说。烂尾楼里一片安静,听着远处传来的汽车喇叭声和人们的吵闹声,恍若成了另一个世界中的人。这是他出逃的第三天了,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长,还有多远,但他知道,如果不把他们的犯罪证据拿到手,他就不可能再有出头之日了。他的脑海里又一次出现了石楠的影子,又一次想起了她说过的话,需要我帮什么忙吗?难道她不知道于又川正是我们所怀疑的对象?如果她真的知道了我怀疑的对象正是她相恋的人时,她还会给我帮忙吗?如果当她知道了她所爱的人有犯罪嫌疑,她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态?石楠无疑是一位好姑娘,他决定要冒一次风险,同她进行一次面谈,要把她争取过来,即使她不肯为他帮忙,也要让她有个思想准备,不至于陷得太深。

  不知过了多久,他有点困了,正蒙间,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一点响动,他一个警觉,抽出枪,一转身,隐于水泥柱后。就在这时,一个影子恍如闪电般地从他眼前一掠而过,他身子一侧,突然“砰”的一声,对方一枪打来,子弹从他耳边呼地擦过,打在了不远处的钢筋架上,迸出一束火花。他随即一个后滚翻,一枪向那黑影打去,黑影一闪,子弹落空。他不敢久战,怕枪声引来警察,不好逃脱,就瞅一破绽,从三楼高的窗口跳出,一个白鹤亮翅刚一站定,那黑影也像一阵风似的向他逼来,几乎同时,双方都将枪口逼向了对方。两只黑洞洞的枪口互相对峙着,他们谁都清楚,只要一方开枪,另一方也会开枪,两个人都要同归于尽。他知道了对手是谁,就说,你为什么要苦苦追杀我?她说,我是一个杀手,我是奉命行事。他说,杀手也是人,你为别人这样卖命值得吗?她说干了这行,就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说时迟,那时快,他迅速一个后仰翻转,遂起一脚,踢飞了对方的枪,对方也非等闲之辈,没等他站稳,一脚踢在他的胳膊肘子上,他握枪的手不觉一阵发麻,待一眨眼,对手已经消失了。这时,他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警笛的鸣叫声,便迅速遁入黑夜之中……

  在同一时间里,苟富贵正在观看一盘他的手下刚刚弄回来的录像带子。电视屏幕上只有两个人的图像,一个是市长刘国权,一个是于又川。他们两人正在秘密交谈着。

  刘国权:“公安局的班子按你的意愿安排了,把赵伟东放在了一把手的位置上,这下你该满意了?”

  于又川:“不是我满意,应该说是我们共同的心愿。郭剑锋、宋杰等人一直盯着高中信的车祸案不放,要是让他们查下去,保不准哪天就会露馅儿。让赵伟东独当一面,情况就不一样了,他是我们的人。”

  刘国权:“可你们还得注意社会影响,那个宋杰是怎么一回事?搞得满社会沸沸扬扬的。”

  于又川:“他是杀人嫌疑犯,正被通缉。”

  刘国权:“我看赵伟东也是一个窝囊废,搞得满城风雨的,还没有抓到。你这次约我出来,有啥事就直说吧,我们之间用不着客套。”

  于又川:“商业街已进入正式施工阶段,我这边资金有点缺口,想让你再给我拨笔款。”

  刘国权:“上次不是给你打过三千万吗?”

  于又川:“那笔款子早已用于搬迁上了。”

  刘国权:“这次需要多少?”

  于又川:“打个整数,一个亿。”

  刘国权:“一个亿?太多了吧,工程刚一开始就打这么多,不怕别人说闲话?”

  于又川:“工程一启动,就得需要资金,总不能让我老跟在你的屁股后面要钱吧?这项工程一共是2.8个亿,我现在还没有用上你的一半你就心疼得不行了。看来,你真是个好当家的。”说着,他给刘国权递过去一张纸和一支笔说:“把你的私人账号写到上面,完了我给你打过去400万。怎么样?”

  刘国权在纸上留下了他的账号说:“好吧,明天。还有事儿吗?”

  于又川:“没有了。明天见。”

  苟富贵听到这里,气得大骂了起来:“狗日的刘国权,你在老子面前装清官,却在背地里干着这种勾当。难怪向你多次要资金,你总推说市财政紧张,现在资金短缺,等以后给我想办法。想办法个!你的办法就是这么想的?”一阵气愤过后,他感到的却是高兴,有了这些证据,我苟富贵何愁控制不住你刘国权?我要你给我拨款,你就得给我拨款,我让你给我工程,你就得给我工程,否则,我就让你去死。他问手下的人,这个带子是什么时候搞到手的?手下的人说,是刚刚搞到的。苟富贵说,好,好。然后抽出一沓钱来扔给他们说,拿去喝酒去,等大功告成,还要对你们重重有赏。

  正午,宋杰利用大家吃午饭的当儿,迅速来到一家“钥匙大王”的小店里。老板是一个浙江人,他讲明了情况后,老板非常热情地说,好好好,你稍等一会儿,我给你配。他在旁边一边盯着老板配钥匙,一边注意观察着外面的动静。约摸一支烟的工夫。钥匙还没配好,他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出门一看,他看到了一辆警车向这边开了过来,离他大概有二十米远。他知道回避是不可能的,如果回头一跑,正好给了对方一个枪击的机会。如果再回到小店之中,无疑是白白去送死。在这关键时刻,他急中生智,直接向前走去,与警车刚刚错过,警车来不及掉头,等一个紧急刹车停下车警察们下来时,他已经消失在了菜市场的人流之中。几乎同时,有几个人认出了他,纷纷大喊大叫围来捉拿他,后面的警察一听到叫喊声,也朝这个方向赶来。前面的在堵截,后面的在追杀,在这种情况下,他已顾不了许多,他必须要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去。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量,拳到处,一个个哇哇大叫,脚到处,一个个纷纷倒地。眼看着几个警察就要赶到他的跟前了,他突然抓住一个阻挡他的瘦小子,凭力一摔,摔向追他的警察,他借机一个蜻蜓点水,翻上了民用小平房,再一个翻滚,跳入胡同中。胡同窄且直,这是大忌。他心里一惊,如果前后一夹击,不成了瓮中之鳖?就在这时,前面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个人,他也顾不了许多,只好向前跑去。那个人愣了一下,突然叫了一声宋警官。他心里一紧,知道不好,又遇上麻烦了。他已做好了对付他的准备,只要他对他采取行动,他就先打翻他。那人又说了一声宋警官,我是王强,快,快进来避一避。他一听说是王强,马上想起来了,他就是这个菜市场的一个卖水果的小贩,是那个被害人刘梅的丈夫。他实在跑不动了,只好跟着他进了屋。王强说,宋队长,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你的情况,我不相信那是真的,你一定是被他们冤枉了。你就躲在我这里,我把门反锁上,他们不会找到家里来的。宋杰点了点头说,好吧,我听你的。王强说,如果有人撬门而入,你就从后窗逃走。宋杰看了一眼后窗,点了点头。

  很快,他听到胡同里有人在询问王强,王强故意大声说,看到了,他刚从这里跑过去了。

  一阵紧张过后,他想此地不能久留。如果他们找不着他,肯定要把这个小区围起来,然后再挨门挨户地进行大清查,到那时,他就被动了。而且,搞不好还会牵连到王强。想到这儿,他决定要离开这里,必须离开。他轻轻打开后窗,纵身一跃,跳出墙外。然后,穿过一条小巷,来到公路上,看到一辆农用机动车刚刚开了过来,他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就在这天下午,省公安厅侦查处的处长张子辉带着三名精兵强将来到了市局,他们这次来边阳,名义上是复查宋杰的案子,实际上是来了解整个边阳市公安局的情况。

  省厅这次派员下来,完全是郭剑锋起的作用。自从公安局发出悬赏捉拿宋杰通缉令后,郭剑锋的心一刻都没有安宁过。他担心宋杰,怕万一有个闪失,这不仅仅是宋杰一个人的悲剧,也是整个边阳市公安局的损失和悲剧,这样的结果,只能是对正义力量的打击和伤害,从而大大助长了那些不法分子的嚣张气焰。他无法容忍这种蔑视正义,践踏法律的行径,昨天早上,他又亲临省厅,找到陈厅长,陈述了边阳市公安局新发生的问题,请求省厅立即出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陈厅长听了郭剑锋的汇报后,也觉得问题很严重,当即拍板,叫来了侦查处处长张子辉。张子辉与郭剑锋过去就非常熟,他俩相互打过招呼后,陈厅长说,子辉,给你一项新任务,要你到边阳公安局去重新复查一下宋杰的案子。边阳公安局的情况比较复杂,你去的时候多带几个人,一定要查出事情的真相来。另外,还要随时掌握了解那里的动态,及时汇报。必要时,你可以多请教请教老郭,他毕竟是老公安了,而且,又在边阳当了十多年的局长,对那里的情况非常熟。郭剑锋摆摆手说,我就不掺和了,不要让张处一进边阳就带着先入为主的框框,这样对办案不利。陈厅长说,看你说到哪里去了,都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让张处长多了解一些情况对办案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嘛。子辉,你说是不是这样?张子辉说,郭局是我们省的老先进了,还需要你多多指点。不是我敏感,陈厅长让我去复查,说明这里面有问题,如果没有问题还复查个啥?郭剑锋大笑着说,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张子辉他们几个人来到边阳市公安局找到赵伟东后,开门见山地讲明了来意。赵伟东一听,假装高兴地说,省厅的领导来检查督促我们的工作,我们表示欢迎。随后,他就操起电话给办公室主任打了一个电话,故意提高声音说,张主任,省厅的领导下来检查工作,晚上我们要给他们接接风,你早一点订桌晚餐,要上档次点的,环境好一点的。张子辉说,谢谢赵局长的好意,我们这次下来有纪律,不准参与大吃大喝。到时候和大家一块儿吃工作餐就行了,请你们不必客气和麻烦。赵伟东说,张处长,你也太不给我们面子了,你们来第一顿就吃工作餐,让我们怎么好意思?张子辉说,吃工作餐,很正常,这不存在面子不面子的问题。好了,我们开始进入工作。赵局长,我们想先看看宋杰的卷宗。这里有办公室没有,给我们腾一间。赵伟东说,有,有,我们马上腾出来。

  黄昏时分,在老毕的墓地,宋杰和杜晓飞相约见了第二次面。

  杜晓飞看着宋杰一副憔悴的样子,心疼地说:“你又瘦了,这几天,你是怎么过的?”

  宋杰苦笑了一下说:“死里逃生。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然后,他便简单地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向杜晓飞讲了一遍。

  杜晓飞听完,担心地说:“多危险呀,幸亏你遇上了石楠、王强这样的好人,在关键时刻帮了你,否则,很难想象你现在的处境是怎样。这个世界真是一个充满变数的世界,如果某一个环节上出了问题,导致的将可能就是另一种结果。”

  宋杰说:“所以,我就是想掌握着这个变数,从被动转为主动。我想约见石楠,让她配合我一下,把于又川约出去,你看行吗?”

  杜晓飞一听,接连发出疑问道:“约见石楠?你没疯吧?你知道于又川是她的什么人?是她的男朋友。当她知道你查的不是别人,是于又川,她还会向着你吗?难道你就不怕她出卖了你?”

  宋杰说:“不,我看她不至于,她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上次,她已经答应过我,说需要她帮什么,尽管说。”

  杜晓飞说:“我不否认她上次说的是真的,但是,你想过没有,上次,她只是把你看作一个避难者,对你的关心也仅仅是同情,同情中还有些惧怕,怕你伤害了她,她只好来了一个缓兵之计,先稳住你的情绪,然后,再带着于又川离开。表面上看她是救了你,可是,她何尝不是在救她自己?这种女人经过大场面,非常会来事,她避开了你的锋芒,还让你永远感激她,她的聪明处就在这里。但是,她毕竟又是一个女人,当她面临着在感情和正义之间做抉择的时候,她又往往很感性化。宋杰,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你就别冒这个风险了。”

  宋杰说:“难道不冒这个风险我就不危险了?与其等死,不如积极出动。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我也想过,但是,我还是觉得有必要给石楠透个底儿,我不能眼看着让她陷进去,即使她真的拒绝为我打掩护,至少我也拯救了一个无辜的灵魂。如果她愿意帮我这个忙,说不准因此会找到他们的犯罪证据,从而洗刷掉我的耻辱。”

  杜晓飞说:“与其让石楠掩护你,还不如让田七出面协助你。他干撬锁开保险柜这一行是老专长了,还用得着让你冒那么大的风险去配钥匙?他一切都有。”

  宋杰说:“你这个主意好是好,但是,很危险,要是万一出了事怎么办,这岂不是害了田七?再说田七可靠吗?不等保险柜的门打开,他已设套把我装了进去。这些因素我们都得考虑进去。”

  杜晓飞说:“我和田七打过不止一次交道了,田七对我们很尊敬,他一直以能够为我们做点事儿为荣幸,他的身上有一种强烈的正义感,不是那种见钱眼红的人。至少,他要比白发礼这样的人强多了。”

  宋杰说:“既然如此,我就来一次破釜沉舟,田七要找,石楠也要找。只要能把石楠的工作做通,不愁抓不到于又川他们的证据。”

  杜晓飞说:“你找目标太大,还是我去找他们吧。”

  宋杰深思了一下说:“石楠的工作我可能好做一些,要不,你找田七,我去找石楠,我们分头行动。”

  杜晓飞说:“行。情况怎么样,我再同你联系。”

  宋杰说:“千万注意安全,不要让他们盯了梢。”

  晚上,刘国权与他的小情人周怡火热了一场,刚刚回到家里,他的老婆田菊花就急急忙忙地说:“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给你打手机也打不通。”

  刘国权有点不高兴地说:“外头有个应酬,有什么事呀?看你急毛猴似的。”

  田菊花说:“刚才有人打来了一个恐吓电话,说让我劝劝你,要你放聪明点,否则……”

  刘国权说:“否则怎么着?”

  田菊花还是有点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来,刘国权生气地说:“到底怎么了,你说呀?”

  田菊花这才说:“否则,他就把你送上审判台,让你吃枪子儿。”

  刘国权说:“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威胁到我的头上来了?”

  说着就去翻看电话机上的来电显示。一看话机上显示的是“无法识别”,就将话机一扣道:“这帮王八蛋,明天我让公安局查查,查出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就在这时,电话铃又响了,显示出的号码仍是“无法识别”。刘国权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对方这才说:“你是反贪英雄刘大市长吗?”

  刘国权一听这阴阳怪气的声音气就不打一处来,便说:“你有什么事?”

  对方说:“痛快,刘市长果真是一个痛快人,我就是爱跟痛快人打交道。那你听着,有人要同你对话。”那人说完,只听到话筒中传来了他和于又川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录音机中放出来的,他越听,头皮子越紧,等听完,他的脑袋“嗡”地一声大了,手里竟满满地握了一把冷汗。那是他昨晚同于又川说的话,怎么让他们录了音?他们是什么人,又想干什么?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阵狂笑,笑完了才说:“市长大人,这段话真是精彩呀,不失为一起权钱交易的样板。”说着,又是一阵狂笑。

  刘国权听得一阵毛骨悚然,恨不得上去掐断他的喉咙,让这种怪声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是,他没有办法掐断他的喉咙,他有办法朝他发脾气,有办法摔电话,但是,他却不敢。他只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心平气和地说:“这位朋友,请问你是谁?怎么称呼?”

  那人说:“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要把事做得太过分了。”

  刘国权马上说:“我是做得有点过分。你说吧,你有什么要求提出来,我们可以商量解决嘛。”

  那人说:“好吧,你有这个态度就好。你想想,我们也考虑考虑,等下次打电话再商定。”说完挂了电话。

  刘国权紧紧握住话筒,手却一直抖个不停。电话早已断线了,但是他的脑子里却一直还在飞速运转着,他是谁?他们要我怎么样?他的老婆田菊花说:“你这是怎么了?”刘国权这才放下电话说:“无赖,纯粹是一伙无赖。他们抓住了我的把柄想要挟我。”田菊花说:“他们是谁?”刘国权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田菊花说:“不是刚才你们通了电话了吗,怎么不知道?”刘国权说:“好了好了,你忙你的去吧,让我冷静一会儿。烦死了。”田菊花还在唠唠叨叨地说:“你当市长的都烦死了,让老百姓怎么办?”

  苟富贵却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他挂了电话,开心极了,他没想到报复人其实是一项非常过瘾充满快感的事。这一箭之仇他总算报了,总算让刘国权也尝到了被人暗算的滋味。他知道他这样做够卑鄙的,但是,对待卑鄙的人,你只能更卑鄙,这样才能达到以毒攻毒的效果。对待像刘国权这样的政治无赖,你采取多么卑鄙的行为来报复他都不算过。刚才他听到刘国权那副口气真有点好笑,你不是在电视上讲得那么好吗?你不是反腐倡廉的英雄吗?你怎么不慷慨陈词了?他本以为他能听出自己的声音来,然后就自报家门,羞辱几句,让他把政府应该给他的工程款付给他,再给他一点工程算了。但是,当他听到刘国权并没有听出他是谁,听到刘国权那么害怕,他又临时改变了主意,中断了电话,他想再认真想一想,这张牌怎么出能更好?如果按照最初的打算,比较平稳,但获取的利益也不太大。如果把这些录像带作为商品,再出售给他,利润就大了。但是,这样做风险也很大,这就涉嫌诈骗犯罪,搞好了,不费多少力就可以得到几百万;搞不好,就成了犯罪分子,就免不了牢狱之苦。所以,他要好好想想,等想好了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