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办公室除了我之外,共有四个人,分别是李主任、童副主任、老齐和小刘。童副主任大约35岁,戴眼镜,看上去就像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很令我崇拜。老齐快60岁了,时来时不来的,我跟他打的交道很少。小刘也年近30了,是个女的,看上去胖嘟嘟的很喜庆,她在办公室负责打字(印)收发文件之类的工作,一年后也调离了办公室。老齐和小刘在我的生活中影响不大,印象也不大深,因此可以忽略不说。

    虽然没有哪个部门愿意接收我,但我还是被分配到了办公室,有了个可以工作展现自己的平台,更主要的是从此我有了固定的工资收入,我的心里还是十分激动。我决心踏踏实实地工作,用自己所学到的知识来实现理想,当上一个名副其实的机关干部。

    因为初来乍到,李主任没有分配我具体的工作。因此,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热水器烧开水,把每一张桌子抹得跟镜子似的发亮,然后扫地拖地倒垃圾,给李主任倒掉昨天的茶叶水换上新的茶叶水,时间够的话也给其他人倒水。这些事情半个小时就可搞定,完了之后我仔细观察办公室的其他同事从早到晚都干些什么,怎么干的。有时也接个电话通知什么的,或根据李主任的意思在门前的黑板上写一个通知。下班时,我就把大家丢得乱七八糟的文件和报纸杂志收集整理好,码放在一起。

    终于天可怜见,一天,李主任发话了,说:“小高,没事的时候你把办公室以前的一些文件拿出来看看。”我大为振奋,我终于可以接触到被我视作深不可测的公文了!其实我早就心里痒痒的了。我从读初中开始就表现出写作的天赋,大学时是校报的编辑,对于这些神秘而严肃的公文,我一直奉若神明,不敢轻易触碰。现在,李主任终于肯让我接触了,我岂不激动?

    我开始全身心地研究公文。我发现,除了第一次看到的第一篇公文之外,第二次到第N次看到的公文,和第一次看到的基本是一致的(除了数字和时间上的变动外)。我转而又想,可能是工作内容差不多吧,或者每回分析研究的情况大致相同,难免会写出相同的内容来。因此,哪怕内容再重复,我也要逐字逐句地读完,有时还在笔记本上把要点记下来。

    只用了个把月时间,我就开始动手试写公文了,我记得当时写的是一篇半年总结,李主任说上面催着要,让我抓紧点,有必要的话就打个夜班。我带着笔记本回到租住的地方,一边研究思路,一边思考结构,一心想要写出一篇高质量的总结出来。只花了三个多小时,我就把这篇半年总结写出来了。写完后,我就想,怎么这么快?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是不是我太马虎了?我又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然后又拿出以前的总结的笔记要点来,逐条比对,又在遣词造句上反复斟酌,折腾了一晚上。等我觉得比较满意时,一看时间,已经是次日凌晨三点半了。

    第二天,我把写好的半年总结交到李主任手上。李主任粗略看了一遍,看看我,又认真看了一遍,这才问我:“是你自己写的?”

    “是。”

    “没抄书上或报纸上的吧?”

    “没有。”

    李主任这才微笑着说:“嗯,好。”

    我不知这是肯定我独立完成半年总结,还是肯定半年总结的质量,反正他再也没看我一眼,而是把总结交给小刘,说:“你把它打出来。”

    我看到自己一夜的心血终于变成打印稿,心里顿时有了成就感。虽然李主任并没有表扬我,可我后来看到这篇半年总结只字未改时,我暗自高兴。打那之后,李主任就经常让我写一些材料,有时童副主任也会让我写,我也乐意接受。后来我回村里,村里人问我:“你在城里干什么工作?”我总是骄傲地说:“办公室,文秘。”乡亲们不大明白“文秘”是什么意思,但看到我得意的表情,就猜测那一定是个很光彩的职位,也都替我高兴。我想,如果能让我一辈子都在办公室写材料,那不仅得心应手,而且也一定很风光,很受乡亲们的尊重。

    一年后,我慢慢熟悉了办公室的工作,并能够适应。在我看来,这是我进步快的表现,当然更主要的是我自己为此付出了辛勤的努力。

    老齐已经退休,小刘除了打字填写文件卡,什么也不会做,人也很懒,既不爱学习,也不爱收拾,她的桌上看上去总是凌乱不堪,严谨的李主任对此十分反感。但小刘为人却很好,对我也很友善,我也从她友善的态度里得到了一些温暖的感觉,每次看到她就像看到我的大姐一样。可是没多久,小刘被调离了办公室,去了另外一个部门,这让我多少有点失落。

    接替小刘的是年轻貌美的赵曼丽。赵曼丽比我小了整整5岁,是一所专科学校的毕业生,但只比我晚到局里一年,也就是说,她才分配半年,就被调到了办公室。

    说起赵曼丽,我不得不用“光彩照人”四个字去形容她。她身材修长,挺胸翘臀,三围着实令人着迷。要命的是她的一头秀发,如瀑布般披泻在肩,走起路来不仅臀部扭得好看,头发也飘得好看。她的一对不大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笑起来时变得弯弯的,加上一张小巧的嘴唇,真正是妩媚妖娆。更要命的是,她竟然比我还要高上五六公分,如果穿上高跟鞋,几乎要比我高半个头。我初次见到她时,曾在心里暗叹过:老天真是不公平,为什么要让我长得这么丑,而把全部的优点都集中到了赵曼丽的身上呢?

    赵曼丽刚来办公室的时候,怯生生的,很娇嫩,像一只青涩的苹果,一说话脸就红。我很喜欢她的这种神态,有时没事就会对着她的背影发呆。当然,我时刻提醒自己,这种想入非非的眼神千万不能被办公室其他人看到,否则别人会以为我在打什么坏主意。我曾经在私底下跟我的大学同学说,我看到了世界上最美最美的女孩,任何明星在她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同学怀疑我是不是得了神经病,或者是想老婆想疯了。我发誓说是这是真的,这个女孩每天都在我的眼前,让我很享受。同学开玩笑说,那你就把她搞到手啊。我忙说,她比天上的仙女还美,而我比癞蛤蟆还丑,怎么敢动这个心思?这是对人家的一种亵渎,你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

    慢慢熟悉了之后,赵曼丽不再腼腆,脸上经常灿烂得像盛开的牡丹花。但这种灿烂只是对李主任、童副主任以及局里的领导,在我的面前却含苞不放,非但不放,简直是冷若冰霜了!她不但不正视我,甚至也不愿跟我走在一起,担心因为我的丑陋破坏了她的形象。我并没有因此而抱怨她,因为她的冷若冰霜同样好看,比之满脸笑容又别有一种风情。我由喜欢慢慢变成喜爱,经常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觉,当然只是幻觉,我可还没有不切实际到冲动,我有自知之明。

    因为,我发现她经常提前下班,走到大楼门前时,就有轿车来接她,上班时又有轿车送她来。过一段时间,接她的轿车就换了另外一辆。凭我的直觉,她是在谈恋爱,而且男朋友不止换了一个,我就有点失落。当接送她的轿车换了时,我的失落就变成了心痛。

    说实话,我对赵曼丽的好感是发自内心的。每天有这样一位美女相伴,按说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了。佛说百年修得同船渡,我们这间小小的办公室,比船可是小得多,而且人也少,这种缘分不比同船渡更深一层了吗?虽然我对她另眼相看,可她对我却连正眼瞧上一眼也难得。我就想,是不是长得漂亮的女孩子都这么冷漠呢?

    但赵曼丽在李主任、童副主任面前,却不是这样,显得既乖巧又可爱,听他们说话时羞怯中带着微笑,回答问题时娇滴滴外加妩媚,让本来严肃的李主任和童副主任在她面前也摆不出架子来,并经常对着她的背影微笑着摇头叹息说:“这个小赵,真跟个洋娃娃似的!”

    我每次坐在旁边听到赵曼丽说话,总会因为心里痒痒而走神,心想,要是她也能这样看我、这样对我说话,我一定会幸福得从梦中笑醒的。

    当然,想归想,我从来没敢在赵曼丽面前表达我的这些感受,甚至也不敢正眼多看她,以免引起她的反感。她是鲜花,我便是牛粪;她是天鹅,我便是癞蛤蟆,我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在她的面前,我总是屏气凝神,正襟危坐,走路也蹑手蹑脚的,我改掉了搔头抠鼻子咬指甲的臭毛病,衣服也换洗得勤快多了,我不想因为这些与生俱来的陋习让她看不起。并且,我的工作更勤奋和刻苦了,做起事来格外地用心,我想用自己的优秀表现来赢得她的好感至少不要对我如此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