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东办事很爽利,第二天早上就办好了陆总和孔副市长共进晚餐会面的事。
陆铮昨晚一夜没回来,方向东、王达明等面上没说什么,但陆铮能感觉到早上回到酒店时他们脸上笑容的暧昧,想来是觉得陆总了不得,到处都有老情人,而且,素质又是如此的高。
其实昨晚,自己和卫香秀一直在聊天,直到卫香秀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
这段时间,想来她也心力交瘁,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宴请孔副市长还是在昨晚的翡翠厅,甚至菜肴都安排的差不多,今天在座的除了方向东和王达明,还有刚刚飞来南州的杜小虎。
如方向东和王达明这个级别接近集团高层的于部,倒是都认识杜小虎,但只知道他和他的团队代表大老板查账,具体这个人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却是全然不知。
但见杜小虎和陆总刚见面那激动劲儿,就知道两人交情非比寻常,看来陆总这个集团继承人实际上可能早就把持了集团的话语权,只是底层于部懵然不知而已。
方向东和王达明,对陆铮越发恭敬起来。
孔副市长很守时,七点的晚宴,他六点五十进包厢,态度也很客气,一口一个陆总,落座后更先感谢了陆总及北斗星集团对南州经济发展的支持。
不过和孔副市长同来的那位于部,就有点鼻孔里看人的意思,虽然北斗星集团号称资产过亿,但毕竟在滇南名声不显,何况现今只要是私企,在很多干部眼里自然没什么地位,所谓资产过亿,除了在南方特区和乌山这等城市,到了外地,怕也没什么人信,现今,正是“经理”遍地走的时候,皮包公司大行其道,是个生意人,名片上便是经理董事长。
所以,旧式思维的于部,在陆铮面前摆谱,也无可厚非。
孔副市长斯斯文文像个学者,说话聊天,都很和气,显露出一副见过大场面的气质,和他同行的澜江地区外经贸处处长张白成,四十多岁的汉子,土布衣衫,看起来就像个乡间农民,但同陆铮等人说话时却隐隐端着领导的架子。
孔副市长则介绍,说这笔工程款的事情张处长会向大家解释。
方向东、王达明等人,虽然常年在繁华城市打转,但对地区于部结构也算明白,知道这位澜江地区外经贸处处长便等同于地级市的外经贸局局长,只是区区一名边远地区的正处级于部比省城副市长谱还大,未免令人啼笑皆非。
当然,孔副市长只是接人待物看起来随和,要说骨子里,也未见得就瞧得起民营企业主了,只是不表现出来而已,毕竟这里不是南方特区,不是乌山,民企可能在滇南某些于部眼里,就属于个体户。
方向东心说幸亏今天没带万安娜过来,不然这个唯利是图的丫头,认为钱是万能的,如陆总这种资本者才值得崇拜,本就看不起边远地区的土老帽穷于部,对方如此态度,说不定酒桌上就闹出什么事来。
只是方向东心中不解,为什么孔副市长会带了澜江地区的于部过来,好像风牛马不相及,北斗星是在省城施工,和距离省城数百公里外近邻缅甸的澜江有什么关系?孔副市长为什么说张处长来解释这笔款项的事情?
还没进入正题的时候,有服务员进来在孔副市长耳边低语了几句,孔副市长旋即抱歉的说要去接个电话,十几分钟后,他回来便说,有公事,很急,不能耽搁,连连抱歉的告辞走了。
满桌的丰盛菜肴张白成倒是吃的大快朵颐,品着茅台酒,突然略带高傲的问陆铮:“陆总,这酒挺不错,还有?”
明明圆桌中心,还有几瓶没开封,怎么看,也够桌上的人喝,陆铮听了张白成的话不禁微微皱眉。
方向东在旁马上笑道:“有,有,回头我备两箱送您府上去,给张处家里老爷子溜逢,每天小酌两杯,对身体好。”
张白成翻着白眼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向东笑道:“明白,这是我们对老爷子的一点心意,又不是送礼,张处别多心。”他是搞公关的,什么人都见过,对付张白成这类人自也有两下散手
接下来,在方向东不轻不重的恭维话中,张白成的脸色终于渐渐缓和。
陆铮,却是不怎么说话了。
杜小虎一直斜眼看张白成,也是满脸不高兴。
陆总一直不说话,方向东只能顶上,几轮酒后,见吃得差不多了,方向东便笑着对张白成道:“张处,孔市长说,工程款的事情,您能帮我们拿章程?
张白成用牙签不紧不慢的剔着牙缝,说:“这笔款子啊,再等两个月,到时候我们再研究。”
方向东一怔,若是张白成含糊其辞说回去再研究或者回头再说之类的,那还好说,直接便“俩月之后”,谁知道俩月之后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向东赔笑道:“张处,三百多万,不是个小数目,我们公司也等着这笔钱周转,您看,能不能帮忙催催,还有就是,到底这笔工程款卡在哪了?您给指条路行不行?”想来这笔钱也不会是他这个澜江地区的处长能真正做主的,主要,还是希望他给透点话风,该找谁找谁。
张白成脸色严肃起来,说:“我这话只能说到这儿了,这属于国家机密,不要再往下问,懂不懂?”
“啪”一直憋着气的杜小虎就拍了桌子,冷着脸道:“狗屁的国家机密,你算个什么东西?给你几分好脸了是?”
张白成、方向东和王达明都呆住,张白成脸色阵青阵白,看向了陆铮,说:“陆总,看来你的人很野蛮啊”
陆铮笑了笑,说:“我们公司不犯法不走私,我也不懂我这笔资金和国家机密能扯上什么关系,张处,能为我解惑么?”
张白成皱眉道:“陆铮,不该你问的不要瞎打听,小心进去……”
他话音未落,杜小虎便猛地推开椅子站起,骂道:“你他妈怎么说话呢?找抽”说着话,就向张白成那边走,方向东和王达明都吓一跳,忙在旁边拦,但他俩又哪能拦得住小牛犊似的陆小虎,被杜小虎一甩肩膀就甩开了。
“虎子”陆铮喊了声,杜小虎才停下脚步,兀自指着张白成鼻子:“给我说清楚,这笔钱哪去了?”
被杜小虎火爆脾气搞的不知所措,张白成站起身向外走,边走边说:“真是疯了,我看你们是疯了”
谁知道杜小虎铁塔似的身躯堵在了门口,沉声道:“今天你不说清楚就别想走”
张白成厉声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禁锢政斧于部,你要坐牢的”实则,在杜小虎威风凛凛的身影下,他实在有些色厉内荏,说着话,脚步却在往后退。
方向东和王达明都傻了眼,心说杜组长,怎么是这种脾气,跟二愣子一样,这,这可怎么办?
陆铮道:“虎子,算了。”
杜小虎凶恶的目光盯着张白成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让开身子,张白成小心翼翼从杜小虎身边钻过去,旋即快步离开,走得好远,才听他发着狠喊了声:“陆铮,你们这帮土匪,等着”
方向东半晌才回神,忙对陆铮道:“陆总,您和杜组长回燕京,回乌山也行,最好,还是先离开南州,我怕姓张的会找麻烦。”
陆铮说:“回房间再说,我给卫局打个电话。”卫香秀是公检法系统的,而且正当时得令,应该能保得住自己。
想到自己现在要靠卫香秀保护,陆铮就不禁苦笑,但是,却也没什么失落的,人生起起伏伏,何足道哉。
回到自己所住的915房间,陆铮呼了卫香秀,没一会儿卫香秀电话就打了过来,听陆铮说起刚刚发生的事,也着了急,说:“你等等,我现在去找你。
陆铮说:“不用,万一真有人来找麻烦,你到时候再捞我。”
“那怎么行?你等着。”卫香秀啪一声挂了电话,显然她是想来给陆铮做人肉盾牌,毕竟现在打电话,也不知道找公安口的哪个负责人,如果张白成真想动陆铮,随便和哪个派出所熟,打了电话便可以出警抓人,而只要进了局子,想不被收拾怕很难,越是经济不发达的边远地区,执法越是野蛮,卫香秀自不想陆铮皮肉受苦。
见陆铮电话收了线,旁侧杜小虎叹口气道:“哥,回燕京,过了这阵子,首长会帮你安排工作的。”
陆铮知道,虎子憋屈,其实现在虎子早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莽撞,在外面他受过的气也不少,都能冷静处理,但看到自己被人瞧不起,被人无视,虎子就怎么也忍不住,就这样爆发了。
这段时间,自己和父亲的遭遇,也令他愤怒到极致,但是,又不知道该向谁宣泄,若不是自己喝止,张白成必然成了替罪羊,被虎子打个半死。
陆铮叹口气,拍了拍杜小虎肩膀,“虎子,看来你不适合现在的生活啊,走商场,难为你了。”
其实,这话也是跟自己说,若是在前世,如张白成这种人,自己定然能打发的他欢欢喜喜的,但是,现在的自己,和以前有很多不同了?看到张白成吃拿卡要的做派,自己怎么也挤不出笑脸应付他。
以前的商界魔术手,可是被砍了手臂了,也仅仅,能做做幕后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