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ghuangji。
卧室门突然咯吱一响,万德武从房里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他眼神呆滞,脚步虚浮,好像随时要倒下去的样子。
侯建军看看墙上挂钟,已经凌晨四点多了,但刚刚满心紧张的他浑没注意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万德武猛地打了个激灵,抬头,向陆铮看过来。
陆铮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报纸,也看向了他。
万德武突然腿就一软,跪在了地上。
侯建军愣住,呆呆看着他。
万德武脑袋一片混沌,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是觉得腿发软,站立不住,或许他是下意识的想坐下,又或许,是真的想跪下,总之,往下瘫坐的时候成了跪在地上的姿势。
刚刚进卧室,万德武首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他也没说这边的事,估摸着一两天就能出去,何必叫管婕担心但问起家里保姆小翠,管婕说留了字条辞工去南方了,万德武倒也没太在意,怪不得陆铮和他那条狗那么笃定,原来是有这么一手,这些事以后慢慢说就是。
万德武旋即呼了燕京的一个传呼号,等了半个多小时,电话铃终于响了起来,万德武倒是没着急,这次回话,还算快的呢,那位爷,忙的很,而且脾气大得很,这个点呼他,能回就不错了。
却不想接起电话,却不是那位爷的声音,回话的人是那位爷身边的跟班,叫小六,原本便是燕京城的一个顽主。
小六冷冰冰的说,你的事四哥都知道了,四哥叫你放心,你家里老小四哥都会叫人照顾好。随后小六便暗示万德武,如果把四哥的事泄露出去半点,你自己琢磨是什么后果,琢磨琢磨你老婆、父母、前妻和孩子。
小六又告诉万德武,以后不要呼这个号了,四哥觉得你做违法的事,太不争气,以后和你也就没什么瓜葛了。
随后,小六就挂了电话。
万德武立时便傻了眼,如坠冰窟,显然,小六担心有人监听,说话措辞都很注意分寸,但话里话外,该透露的信息都透露了,就是四哥不会插手管这件事,而且,从此以后,和他的关系也一刀两断。
万德武心里的依仗突然崩塌,本以为四哥出面,这个小麻烦必然迎刃而解,谁知道,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在卧室浑浑噩噩坐了几个小时,万德武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着出来的,又怎么开门出来的。
此时瘫跪在地上,万德武一句话也说不出声,嘴唇颤抖着,好似霜打的茄子,几个小时前的高傲和嚣张早已消失不见。
陆铮就拍了拍万德武肩膀:“你就老实交代,争取宽大。”转身,便向外走去。
来看万德武,本就是想看一看那边会有什么反应,看来,那边是放弃了万德武,但这个梁子,却是结下了,至于这个梁子到底有多大,就要看那边怎么想了。
侯建军屁颠屁颠送陆铮出门,回来后,看着仍烂泥般瘫跪在茶几旁的万德武,侯建军脸上渐渐浮起了一丝狞笑。
看万德武的样子,侯建军就知道他完了,看来什么狗屁京城公子,都瞎吹呢。
拎起万德武脖领子,像拖死狗一样拖着万德武向卧室走去,侯建军狞笑着说:“老万,咱俩好好聊聊!”
卧室门关起,里面,立时响起了杀猪一般的嚎叫……
一月二十九号便是春节,眼看便没几天了,广宁的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今曰春光明媚,早上周大清还帮陆铮开窗透了透气。
办公室里,陆铮翻看着万德武的口供。
沙发上,坐着县长王同迪和政法委书记马跃武、县法院院长冯德才。
看口供里,万德武和王同迪虽然交往密切,却没什么利益输送,甚至万德武送的一些小礼物,王同迪都折价还了现钱,贵重礼物,王同迪一概不收。
现在的万德武,在口供里自不必说谎。
陆铮瞥了眼王同迪,这位和自己搭班子的县长,倒不简单呢。
县里很多干部,或许都以为万德武折了,王县长必定垮台,因为两人关系之密切路人皆知。
陆铮又看向了冯德才,说:“万德武的案子检方已经提起诉讼,你怎么看当然,咱们只是私下沟通交流,我们的意见不影响你们法院判决。”万德武的案子侦办极为迅速,三天前送检,检察院复核后便在今曰提起了诉讼。
冯德才同样是陆铮的老熟人,陆铮在广宁时,他便是法院院长了,这位工人出身的法官浓眉大眼,灰色便装,很朴实的样子。
冯德才清了清嗓子,说:“万德武在承包化肥厂期间,利用种种非法手段将国家资产占为己有,且数额超过了十万元,属于‘特别巨大’之类型,应给予严惩,但他自愿认罪,我认为可酌情予以从轻处罚。况且他积极退赃,确有悔罪表现,加之身虚体弱,现在尚在保外就医,我认为,可以十年刑期为基准,酌情判决。”
虽然看起来陆书记是准备严惩万德武,但冯德才还是斟酌着说出了自己的意见。陆铮微微点头,没吱声。王同迪却插嘴道:“老冯,万德武的案子,你看有没有可能用罚金刑作为附加刑”
就在前不久,全国人大刚刚修订了《刑法》,罚金刑作为附加刑的一种出现在刑法中,说起来,类似罚金刑的惩戒,最早同样出现在广宁。
只有陆铮才能感觉到,自己在一点一滴改变的这个世界
而从现在开始就完善罚金刑的判决、执行等程序,十几年后,大概便能形成一个很成熟的新刑罚体系,对于未来经济犯罪分子的威慑将是空前的,若等到十几二十年后才进行罚金刑的探索,未免成了临时抱佛脚,执行起来难度太大。
不过王同迪这时候提到罚金刑,自不是和陆铮有同样的思路,他应该是想为万德武争取从轻的机会。
马跃武就笑着看了王同迪一眼,说:“听说,王县长昨天想去看他来着”
王同迪道:“是,不过没见到,我想见见老朋友,这没错但听说这期间除了律师他不能见任何人,我承认,在这点上,我应该多学习法律。”
陆铮做个手势:“好了,同迪,你继续说。”
王同迪点点头,道:“我是这么看的,判他十年八年的,对他的惩戒远不如用罚金刑更有威慑力,而适用罚金刑罚,从他的身体,从人道主义出发,也是较为合适的。以三年前我们广宁的一个案例来说,这个案例陆书记当时在,大家应该都知道,没收了犯罪人非法所得的两倍多罚金,这在当时引起了轰动,对整个广宁有意图利用职务侵占公款的宵小都是个威慑,是悬在他们脑袋上的一把尚方宝剑。”
“三年过去了,我们国家也出台了罚金刑法,我们同样可以在全国率先适用,为经济发达地区的经济犯罪刑罚进行摸索,树立一个标尺。”
陆铮听着,慢慢的喝着茶水。
王同迪看向了冯德才,说:“老冯,你看呢当然,我不是搞法律的,只是提供给你一个思路,算是抛砖引玉。”
冯德才沉吟着,说:“用罚金作为附加处罚倒是可以,但万德武侵吞国家财产属于数额特别巨大,如果想以罚抵刑,数额上,便要以他非法所得五倍为基数,或者五倍以上。”
马跃武插嘴道:“我也认为罚金刑不应该是以罚代刑,而应该是对犯罪分子的一种附加惩戒,这样的惩罚,才会有威慑力。”王同迪点点头,便不再说下去。陆铮对冯德才道:“好了,我们这些意见你不用在意,该怎么判,还是以事实为依据,以证据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依法办事。”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周大清,说:“人都到齐了我去看看。”
陆铮说的人是广宁一些企业家、商户代表,以广宁县政协副主席、工商联主席刘汉山为代表,聚集了百十多号人,联名上书市委、省委,对乌山作为试点推动税制改革后税负加重表示不满。
此刻,刘汉山和几名广宁商界代表就在五楼小会议室中,等待陆铮。
陆铮进会议室那一刹那,本来乱哄哄正说笑聊天的会议室立时安静下来。
陆铮走到主位,看着身后悬挂着马恩列斯毛画像的墙壁,站了会儿。
刘汉山等人面面相觑,心里更是不安。
早在听说陆铮来广宁任县委书记的那一天,刘汉山心里就怯了,他同陆铮的交集比之万德武更深,还曾经被马卫国扣在青龙被迫整陆铮的黑材料,后来,是陆铮把他捞了出来。
本来就顾念陆铮旧情,加之这位新书记昔年在广宁时便手段残酷,现今刚刚回到广宁,就将万德武下狱,如何不令他们心里惊怖
终于,陆铮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环视着他们。
刘汉山等人低下头,不敢和陆铮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