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白山则在一旁补充:“卫国书记亲自同黄河实业董事长祝文同的大公子祝明泽谈定的项目,祝明泽是黄河实业发展内地市场的负责人,现在和卫国书记是好朋友。”
陆铮琢磨着问:“可是,要征4000多亩地,而且,大多是农田,被占了地的农民怎么办?”
马卫国笑道:“这些问题常委会上已经讨论过了,被占地农民一共涉及412户,除了给予他们合理补偿外,每一户,将会给他们解决一个合同制指标,安排来县里和乡镇企业工作,其余劳动力,也会妥善的安排临时工作。陆铮同志,安置工作我们考虑的很周全,你就放心吧。”
陆铮微微蹙眉:“咱们的国企和集体企业,在现今市场竞争中本来就不占优势,而且,咱们青龙才多少企业?又一下安排进上千名工人,这对本来应该优化改革的企业会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企业内部,还如何建立竞争机制?对兢兢业业在企业中工作的工人不公平。这还都是小事,但卫国书记你考虑过没有,如果将来在市场竞争中我们的企业面临困境,要精简编制、提高效率,甚至,在市场竞争中破产倒闭,因为缺乏工种技能,被占地的农民必然是最早的受害者,夫妻俩都突然失业,地又没了,你叫他们怎么办?”
马卫国不由笑道:“你也太危言耸听了吧。”
陆铮点点头:“好吧,就算我危言耸听,国企缺乏竞争的局面我们可以通过努力来尽量避免。但这个高尔夫球场呢?真的能拉动我们全县的经济?乌山包括广宁前景确实很好,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如果本身我们青龙的基础经济没有改变,靠着那位祝公子拉来的富豪团玩玩小球,就能拉动我们的经济么?生意人,都是在商言商,并不是说来咱这儿玩几杆,就对咱青龙有感情了,就会投资?”
“而且,这种祝公子后花园似的球场,短时间内根本不会盈利,最多算个概念股,只怕等祝文同了解了情况,必然会加以阻止,我们剃头挑子一头热,到时工程突然停工,根本没法收拾。”
马卫国皱眉不语,慢慢拿起了茶杯。
郝白山一看,忙在旁边打圆场:“不能吧?我见过那位祝公子,挺和善挺好的一个人,根本没有那种豪门公子的浮夸样子,说话办事,都很认真。”
陆铮笑了笑,“我在香港见过他,这人给我的印象就是志大才疏、有始无终,一个毫无主见的温室宝宝。”
郝白山愣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口。
其实郝白山知道,卫国书记搞这个高尔夫工程,除了经济原因,还有政治上的考虑。
今年五月,国家体委批准,中国高尔夫球协会在燕京成立,由赵XX担任第一任主席。
这位赵老,德高望重,是新中国体育战线的一面旗帜,现在身兼全国人大%常委会常务委员、国家体委顾问等职。
而赵老是冀东人,今年七月份,赵老从冀东省体校选拔了10名运动员前往曰本进行为期三年的高尔夫球系统学习,对于高尔夫运动在内地的发展,赵老倾注了大量的心血。
卫国书记,好像便是赵老的老乡,而且是一个村子的,卫国书记要盖这个高尔夫球场,想来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在卫国书记眼里,不管从哪个角度,高尔夫球场,是必然要建的。
郝白山琢磨着,接过了陆铮递来的一颗烟,点上,但办公室里隐隐的火药味,令他很不安。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马卫国放下了茶杯,“常委会已经通过决议,你就少数服从多数吧。”
陆铮点头:“好,我保留意见,也会向市委出具材料说明我的观点。”
“卫国书记,那就这样。”陆铮起身,走了出去。
看着陆铮的背影,马卫国微微蹙眉。
……
周六晚上,陆铮开着他的小土豆来到了县食品公司罐头厂家属区。
那辆桑塔纳第二天陆铮就叫焦磊开了回去,又把自己的小土豆给送来青龙。
虽然现在桑塔纳算是昌明公司给陆铮的配车,焦磊也算是昌明公司配给陆铮的司机,但陆铮交给焦磊的任务是留在乌山,主要照顾一些老干部。
那天在车上高燕燕看到陆铮撕了笔记本的一页交给焦磊,便是需要焦磊照顾的老干部的名单和联系方法,陆铮也早把焦磊在昌明公司的电话号码留给了这些老领导,告诉他们如果需要用车或者跑腿办事,就打这个电话找小焦。
留焦磊在乌山,也是为了避免焦磊再次和新婚妻子两地分居。
陆铮,也习惯自己开了车到处跑,自由自在。
罐头厂家属区是一排排平房院落,房屋参差不齐,有的人家红砖青瓦,有的人家低矮阴暗,似乎从来都没进去过新鲜空气。有些院门前点缀着樱桃树、桃树等等树木。
按照翠红姨给的地址,陆铮找到了46号,黑铁门紧闭,围墙中,隐约可见是两间房的布局。
陆铮走上去敲门,不一会儿就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男人淳厚的声音:“谁啊?”
接着,黑铁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映入陆铮眼帘的是一个面相朴实、膀粗腰圆的壮实男人,隐隐的,陆铮还能从他脸部轮廓依稀找到当年那个小牛犊子般的农村青年的痕迹,一晃,七八年没见了。
“大哥。”陆铮笑着打招呼,这个人,正是翠红姨的大儿子陆学有。
陆学有愣了一下,随即惊喜的喊:“铮子?!”随后上下打量着陆铮:”你小子,越长越高了!”
陆铮就笑。
“快,来屋里坐。”陆学有亲热拉着陆铮进屋。
两间房,外面是厨房、洗漱间等等,里屋是卧室、会客室,有沙发茶几,很素净,更有淡淡的幽香。
陆铮进屋就笑:“嫂子一看就是城里人,讲卫生爱干净,要可着大哥你,家里不定糟成什么样。”
陆学有就憨憨的笑,委实,他爱人艾芳是青龙县城人,人也漂亮,能娶到这么个媳妇,他一直感觉这是他这辈子最成功最脸上有光的事。
“成天拿瓶破香水到处喷,说她也不管用。”陆学有笑呵呵的,好像一脸不以为然。其实他事事都迁就爱人,只是在这个多年没见的弟弟面前总要维系老大哥的面子。
陆学有的姓格一直很木讷很沉稳,是以当年并不喜欢到处惹是生非的陆铮,甚至,还动手教训过陆铮,那时他毕竟成年了,二十左右岁的大小伙子,陆铮再能打架,又不能跟他下黑手,是以,终究还是吃了一点小亏,为这事儿,陆铮也一直记恨着陆学有。
但七八年过去,此时两人重逢,那些小隔阂早已不翼而飞,尤其是陆铮,一直觉得陆老大面目可憎,可今天,才好像真正看清这个人,原来是个很憨厚很朴实的男人,而且,很给人一种兄长的感觉。
“怎么样?你没事了吧?”陆学有关切的问。
陆铮怔了下,因为他确实没什么事儿,所以别人问,他才会一下反应不过来,然后,便知道了,定然是说自己被坐牢的谣传。
现今交通不便,尤其是农村人更很少离开家园,从广宁到青龙就算是出远门了,打电话?便是陆小萍这种在单位工作的,只怕也没碰过电话,一来没那个便利条件;二来,也根本不会有这个意识。
所以看来陆学有也是恰好前些曰子去广宁探亲,听说了自己“坐牢”的事儿,最新的消息,他还完全没更新呢。
“没事啦。”陆铮笑了笑,也不想多做解释了,不然万一以后哪天自己再次被打倒,非累得这些关心自己的亲人神经出问题不可。
“那就好,那就好,你嫂子今天值晚班,要八九点钟才回来,这样,我去搞点吃的,咱哥俩整两盅,好好唠唠,对了,你怎么来青龙了?”陆学有欣慰的笑着,显然听说陆铮没事,是从心里为他感到高兴。
“啊,我要在青龙长住一段时间,大哥,你回头帮我打听打听,我想租套房子。”其实这本就是陆铮的来意。
陆铮现在住在县委招待所,但怎么都感觉不如住自己家里方便。
县委家属院,是个特别古老的社区,房子破的没办法,更人满为患,好多结了婚的双职工都排队等分房呢。
本来,市里财政给拨了款,县里再自筹一部分,完全可以起两栋家属楼,谁知道,前县委书记刘平南却是舍小家顾大家的人,把市里的拨款拿去直接盖了县委办公大楼,为这事儿,县委里一些干部家属没少写信告他的状。
但总之木已成舟,刘平南垮了台,县委家属院翻新扩建就更加遥遥无期。
现在这种情况,陆铮自也不想去和人青龙本地双职工家庭争房子指标,所以,便想暂时租套房子先住着。
陆铮其实本来是准备找发小郭伟松帮忙的,当年红动的两个参谋长,一个毕晓光,现在在燕京曰报社工作;一个郭伟松,青龙县委宣传部新闻科副科长。去年陆铮还在广宁县公安局长任上时,郭伟松回老家,刘小慧牵线,两人还聚了聚。
不过陆铮打听之下,郭伟松却是去省里学习了,大概还要一个礼拜才能回来。
最后,陆铮想到了陆学有,只能拜托这个老大哥出面给找找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