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一上班,邹云跟李汉一打过招呼,就自驾车去了北京。

    邹云走后没多久,李汉一来到冯仲办公室,脸皮像是被三九天的西北风吹过似的,僵硬得没点活气。

    冯仲招呼他坐,他就一屁股坐进了双人沙发。冯仲琢磨着,李汉一这张欠收的脸,与邹云的花事是否有关系呢?

    冯仲走到办公桌旁,小角度转了一下脖子,不动声色地看着李汉一。

    李汉一架起二郎腿,两条胳膊缠在胸前,一副往回使劲的样子说,冯局长,刚才机械厂周书记来电话,说孙厂长被职工打伤了,现在职工医院里。

    冯仲咧了一下嘴,见怪不怪的口气说,他也给我打过电话了,我正想着去你办公室,你就来了。

    李汉一掏出软中华,抻出一支点燃,身子往下滑了一截说,好像是肋骨,折断了几根。

    冯仲两只手合在一起,捏着,点点头,没再吱声。

    李汉一叹口气,站起来,望一眼窗外说,听说打孙厂长那小子,是个电焊工,从前有过一年的劳教记录。

    冯仲说,李局长,这可是个信号,在买断工龄这件事上,红眼的人,还会越来越多。

    能源局职工买断工龄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不是谁随便填写一张表格,就能把自己的身子,从企业里买出来,局里对此有专门的政策,规定了八种人不可以买断工龄。

    离退休人员;

    工龄满三十年的职工;

    处级以上领导干部;

    有培养前途的中层干部;

    重要岗位上的业务骨干;

    劳教和刑满释放人员;

    受过行政党纪处分人员;

    离岗两年以上的挂靠人员。

    李汉一把玩着手里的烟头,来回踱着碎步,无可奈何地说,冯局长,我想现在去医院看看,不知你有没有空?

    冯仲不假思索道,我陪你去医院,李局长。

    李汉一吐口浓烟,伤脑筋的表情,挂了一脸。

    眼下,买断工龄这件事,还没有进入正式操作阶段,部分压力大,硬骨头多的单位,到现在也没把打算买断的准人数报到局里来,昨天李汉一为这件事,分别跟两家磨磨蹭蹭单位的行政一把手,板着脸说了一些叫人下不来台的话。

    冯仲在买断工龄的具体事宜上,言行比较谨慎,是能躲就躲,能藏就藏,露脸的机会尽量都让给李汉一。他这么靠边走,给李汉一的说法是工程上的事不让他省心,折磨得他白天没精神头,夜里疲软,做梦都不在上江。

    就在李汉一和冯仲要去医院时,机械厂的孙厂长给李汉一打来电话,说他没啥事,这会儿已经回厂里了。

    李汉一把手机,放到冯仲的办公桌上,又摸出一支烟,捏着,捻着,并不急着点燃。

    冯仲看他这样子,猜想他此时不打算马上离开,就拿出一盒茶叶,摆到桌子上说,李局长,你尝尝这个,黄山*毛峰。

    李汉一笑道,就现在这心情,喝你这好茶叶,那不是糟蹋东西嘛!

    冯仲说,败火,喝一杯,你就痛快了。

    李汉一道,好吧,败败火。

    给李汉一泡上茶,冯仲寻思了一下,就没有用自己的专用玻璃杯,而是陪李汉一用一次性纸杯。

    两个一次性纸杯放在了小茶几上,李汉一和冯仲,分别坐进茶几两头的单人沙发里。这时李汉一一抬头,看见了自己的手机,就起身去取,在回来的路上,把铃声转换成了震动。

    突然间,李汉一心里滚了一下,产生了跟冯仲交流一把的欲望,具体讲就是说点远离办公室的话。可是等到坐下来,李汉一刚刚萌生的渴望交流的感觉,又翻了个儿,某种说不清的别扭劲,这时把他的心又扰乱了。

    自打他跟冯仲搭班子以来,在重大,或是关键问题上,他感觉总是找不到那种沟通的感觉,认为冯仲这个人飘忽不定,让自己总是绷着神经跟他相处,而且也处不到和谐的程度。

    李汉一便想起了今年元旦下基层走访时,他和冯仲的身份就很难分出主次,彼此间进门互相让,握手来回推,讲话都谦虚,照相全后退,搞得一些被慰问的职工眼都看花了,弄不明白冯仲现在究竟是能源局的局长,还是副局长,瞧李汉一对他的谦让劲,他倒不像是个副局长。走访回来,李汉一的爱人对他说,电视上的你在慰问过程中,说话和走路哪像是一把手啊,身上的配角气息太浓。事后,爱人的这种看法,李汉一从几个亲近的下属嘴里也听到了,于是就让局电视台台长,把他这次下去慰问的新闻剪辑到一盘带上,从头看了一遍,感觉自己的形象,确实有问题,个性不鲜明,形象不突出,很难让观众从领导堆里一眼就看出局领导班子是以谁为核心的,心里不禁堵得慌。

    李汉一的人生阅历,按说撑得住他在能源局的工作理念。他毕业于南开大学,他是从一个技术员起步,带着知识分子的热情和清高,一脚一个墨水印,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回首经过的路途,这一步步迈的尽管有算计,有躲闪,有争斗,有流血,私欲也时常在心头发芽,可他脆弱和清高的知识分子秉性,最终使他的良心,还是在他的胸口里装着。

    李汉一看了一眼冯仲,心思又回到了买断工龄上。他想,堆积在买断工龄上的大小包袱,你冯仲怎么说也得拎几个,扛几个吧?哪怕是拣个最小的踢几脚呢,弄出点响声来,也好叫我李汉一的两个耳朵,知道你这个常务副局长,离能源局目前的头等大事并不遥远。再说了,这个能源局,又不是我李汉一家的私有财产,光让我一人在台上亮嗓子,就算我是男高音,是国际大腕帕瓦罗蒂的师兄,我又能唱几曲?这个时候你冯仲不能跟邹云比,邹云此时往后退,怎么说都占点理,刚来嘛,碰过几个硬钉子,眼下又沾上了一身臊气,可是你冯仲这个能源局里的活神仙……李汉一脸色灰暗,就连额头上的皱纹里,也夹着愁云。

    冯仲看出了李汉一的心思,就起身给李汉一的杯子里添了水,劝老爷上轿的口吻说,能者多劳,有你李局长撑舵,能源局这条大船,就算是遇上台风,也照样全速行驶。

    船上就我一人,自己玩自己呗。李汉一自嘲,喝了一口茶水。

    哪能呢,至少还有我这个大副吧,船长?冯仲一脸真真假假的表情,身子往前探了一下,让窗外进来的一缕阳光,正好照到他脸上。

    李汉一飞来一眼,感慨道,还是你省心啊,冯局长,主抓工程不说,岁数也好,遇上事有时间等,有时间思考,有时间选择,不像我呀,脚底下,就剩下这么一截冲刺的路了,腿肚子都跑抽筋了也不敢停下来!说到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碰翻了自己的茶杯。

    冯仲急忙起身,把倒下的茶杯立起来,李局长,没烫着吧你?

    李汉一几分厌烦自己的腔调说,没事。哎,连一杯水,都摆弄不了了,无用了。话音刚落,装在裤兜里的手机就把他的心思震散乱了,他机灵了一下。

    正在斜视他的冯仲,也被他的这个机灵刺激得一怔。

    李汉一站起来,但他没有掏出手机,只是把右手伸进裤兜里,扬起脸说,你忙吧冯局长,我回去了。

    冯仲把李汉一送到门口,李汉一回过头,微微一笑。

    在离北京还有三十多公里的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据说是一辆松花江面包车跟几辆小车撞到了一起。

    邹云的车夹在静止的车流里消耗时光。他闭上眼睛,让身体彻底放松。

    回想在能源局度过的做官日子,回味那些酸甜苦辣的滋味,邹云认为自己吃一堑长一智的功夫还不够,不然的话,有些人有些事是蛮可以拎得起,放得下的,至少不会整出戴军帽扎领带穿凉鞋的傻二哥效果,死胡同里问路没有回旋余地。说到最典型的实例,就是收拾齐副经理。那会儿,按说自己刚被黄处长在暗地里使过绊儿,再处理问题,该多加小心才是,然而自己稳当了没几天,又在三公司一个姓齐的副经理身上惹出了麻烦。

    齐副经理在进口一批施工设备时,受贿三万美元,这是齐的老婆来到局里揭发的。齐不把老婆当老婆用,已经有好几年了,不然他老婆也不会铁了心往监狱里送他。邹云当时想,上次在黄处长身上失手,多半是因为自己在明处,黄处长在暗处,现在齐受贿人证物证都有,面对一条奄奄一息的丧家犬,何不踢上几脚,借机也好在大家面前,往回找找在黄处长身上丢掉的面子。于是脑袋一涨,邹云就去找李汉一和冯仲通气,李汉一听后,只是说上常委会说说吧。冯仲的态度是你邹书记和李书记的意思,就是我马仲的想法,在这件事上来了个两头买好。

    那天上午开常委会,邹云先发制人,把齐副经理受贿的事儿往桌面上一掷,态度鲜明,响声干脆,其他常委见他抖开了纪委书记的架子,也就不好再张口说别的了,何况又是拔萝卜的事,谁不怕沾一手泥土,你邹云有本事,那你邹云就去干吧。会后,邹云趁热打铁,一猛子扎进去……自觉能在齐受贿这件事上听到阵阵喝彩声的邹云,却是没想到又一次把自己扔进了烂泥潭里,齐副经理把这桩受贿案的幕后人物——国家某部委里一位实权人物的儿子供了出来,事情一下子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把部长都惊动了,那天来部长气哼哼打来电话,叫他马上到部里去谈话。从北京一回来,邹云的脸盘就蔫了。几天以后,齐副经理一甩手,没事人似的辞职了,炒了能源局。

    等从这次打击中缓过来,邹云不得不调整心态,就是在一些模模糊糊的事上,不再匆忙向能源局的人展示他的风采了,各种场合露脸也是静态多于动态,保持低调应酬,把压在手里的一封正想用什么办法尽快解决的联名申诉信,还有那几封在手里捏了近三个月的匿名举报信,悄然锁进保险柜里,暂时不想在条件不成熟,就是成熟了,也不能轻易下手的某些问题上尽情地动脑子了。

    那封联名申诉信,是揭发李汉一儿子李凌的。

    李凌曾经也是能源局职工,后来辞职了,自己开了公司,主要是做能源局的生意。当初,能源局第七生活小区使用的价值五百多万元的地板磁砖,都是李凌供的货。可是当时李凌并没有浮出水面,当时跟能源局有关部门签合同的飞越公司的法人姓沈。至于说后来,人们知道那个飞越公司的后台老板就是李凌,是在一年以后那批地板磁砖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事情一嚷嚷开,吃亏的职工不干了,到处讨要说法,还有人自费去了货源地唐山调查,结果就查出了猫腻,李凌进货时以次充好,差不多在磁砖上,赚走了一半的黑心钱。

    受此事影响,李汉一在能源局的形象有些摇晃,人气指数曾一路下跌。直到这会儿,第七生活小区的居民还在不停地四处里告状,要求索赔,折腾的动静时而大,时而小,像这次上百人联名申诉,还是头一次。

    而那几封匿名信,则是举报东能油品销售股份有限公司主要领导,有行贿受贿,贪污*等问题。邹云仔细研究过那几封匿名信,凭着直觉他认为,东能那里的问题少不了。

    其实早在他来到上江前,就在部里听到了一些有关东能的传闻,说那里复杂就复杂在,是市局两家的营生,市里范书记直接管,李市长的身影贴不到边;而能源局这头是冯仲主抓,因为当初是一局的事,所以现在李汉一也没法插手。

    邹云曾以检查工作和开座谈的名义,先后去过两次东能,惦着从大面上找点感觉,渴望从一部分边缘人嘴里,得到一点有用的线索,或是从心里有情绪职工的脸上看出点问题,因为他觉得写那些匿名信的人,很像是东能内部的人。

    然而那两次撒下的网,邹云什么收获也没有,事后倒是听到了传说,讲他准备拿东能开刀,能源局里要出大新闻了,这种很容易引起人们兴奋的传说,或多或少给他的工作,还有日后跟冯仲怎么相处这个问题上,带来了一定的负作用,就像是看了贼一眼,到头来却被某些人说成是你对贼别有用心,内容与形式不符。

    一再受挫的邹云,从沮丧中渐渐悟出,人在官场,权利赐给你荣誉时,往往也把某种与这荣誉相关的灾难种子,悄悄种在了你的命运里,让你连点回避的感觉都没有。

    无风不起浪,浪大船自翻!吃过苦头的邹云,开始懂得回避的重要性了。

    一旦懂得了回避是官场上的一门艺术,邹云就开始用心琢磨这门艺术了,但凡能从杂事里腾出身来,他都要往总工程师、总经济师、总会计师,人称能源局看家护院的三总师办公室里跑,至于说关起门来,他都跟三总师聊了些什么,人们也只能是七长八短地猜测了。而不在机关大楼里呆着的时候,邹云就去基层走走,或是离开上江,到外地转转。然而邹云毕竟不是搞保密工作的,再躲闪,再有记性,再明白疼痛就是精神上的伤疤,也不可能把所有人的眼睛都避开,有些好揣摩事的人,有些好见风使舵的人,有些靠圆滑老道处事的人,有些身上的冷暖直接受小气候影响的人,还是从他的身影上,看出了他心理上的转变,邹云这是在施碍眼法,是在跟能源局里一批实战经验丰富的同路人,谨慎地玩着轻功……

    磕磕绊绊的回忆,使得邹云的心情,真的是雪上加霜了,也让他忘记了此时的自己是置身在去北京的高速公路上,以致于交通事故排除后,他还在一件又一件令人沮丧的往事里,毫无意义地左顾右盼,惹得他车后面的车,呜呜嗷嗷拚命地打喇叭,直到一辆警车开了过来,邹云才一激灵,炸开的目光,刹时就给眼前光溜溜的路面吞噬了。邹云手忙脚乱地把车发动起来,冲着北京就把油门踩下去了。

    最能捉弄人命运的东西,就是日常生活中的变数!

    宁妮以邹云侵犯隐私权和名誉权两项指控,将他告上了上江市人民法院。她在诉讼中严厉指出,她腹中的胎儿是她与佳德集团美籍雇员鲍克勤的亲密结晶,与邹云没有半点瓜葛,邹云四处散布他们之间有亲密关系,严重侵犯了她的名誉权和隐私权,她要求法院支持她的诉讼,以法律和道德的名义,裁定邹云在国家级新闻媒体上公开道歉,并要求赔偿精神损失费十万美元。

    虚惊一场!恐怕上江市人民法院,有史以来还从没受理过这样蹊跷的案件。

    尽管是这一场因为民族文化背景不同,以及思绪方式不兼容造成的国际笑话,可上江市人民法院,还是把这件事认真对待了,提交到了有关市领导那里。

    虽说宁妮已经加入了中国籍,可她毕竟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白求恩大夫的同乡,再是个玩笑事,也得考虑国际影响。

    邹云事后听说,最终说服宁妮撤回上诉的人是市政府办公室一个姓杨的公务员,杨公务员的女儿,正在加拿大留学,杨公务员可能是站在这座友谊的桥梁上,够到了宁妮女士的手,把她心中的怨恨——国人的笑料给化解了。为了表达对杨公务员的谢意,邹云搬出了市里的几个领导作陪,请了杨公务员一顿。

    恩怨刚了结,宁妮女士就炒了能源局,去了佳德集团。

    邹云作为一个男人,还是有度量的,再说这个事如此一亮谜底,他也没什么可怪罪宁妮的,要是细说的话,她宁妮也是这场泡沫桃色事件中的受害者,显然是有人借她怀孕的肚子,制造花事娲害自己。就这么着,在宁妮执意要走之前,邹云主动找宁妮沟通了一次,希望她能留下来。

    疙瘩解开了,宁妮女士对邹云,也就没有过不去的地方了,那天宁妮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邹先生,对不起,开始我还真以为,你要沾我便宜,吃我热豆腐呢。

    邹云瞥了一眼她的肚子,感觉不出这是一个正在孕育胎儿的肚子,半圆的弧线还没有隆出来。

    宁妮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让邹云不自觉的,就重温到了与这个异国女人有关的许多往事,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你们中国,一部分人的弯弯绕,把我,一个热爱长城,热爱北京烤鸭,热爱失学儿童,有中国户口本的外国佬,妈妈的搞糊涂了,我中了调虎离山计。可是我,不知道是什么鸟人,把我的虎,调到了什么地方,我讨厌搞我小动作的王八蛋!你呢,邹书记?算啦,我走了好,省得再有人,调我的虎,我受够了,鲍克勤先生,也让狗东西整得五迷三道了……

    邹云哭笑不得,摊开双手说,你入了中国籍,就该懂得,想要孩子,得走法律程序,不是你想生,就可以随便生。就算是在加拿大,你也不能抱着婴儿谈情说爱吧?这次法院没找你未婚先孕的麻烦,就算顾及中加友好了,我说宁妮女士。

    宁妮愣怔,盯着邹云的嘴,半天才说,喔——

    邹云继续说,有空翻翻中国的《婚姻法》,把业务搞得熟练些,省得老是……

    宁妮的鼻翼扇了一下,猛地冲过来,抱住邹云,在他脸上一通狂吻。

    邹云使劲从一团热烘烘的香气里挣脱出来,红着脸,喘着粗气,指着她的肚子说,你再折腾,可真要出事了,你身上的美加果实,可是来之不易!

    宁妮站稳,胸前一对硬挺得颇具雕塑质感的Rx房,因呼吸急促,晃得叽哩骨碌,让邹云的目光都没法儿在那儿停留半秒钟。

    她噘着嘴,眯缝着眼,耸着双肩,开心地说,你行,邹,够意思!

    邹云整理好头发,抻几下衣襟说,那就别走了,啊?

    宁妮摇着头说,不,感情不能代替工作。那样,鲍克勤先生,也会伤心的。

    邹云只好伸出告别的手,笑道,可是你这样,我们能源人,也会难受的。

    被桃色新闻搞得灰不溜秋的邹云,这时脸上犹如揭去了一层冻伤的皮,豁然亮堂起来。福星高照啊,多日来六神无主的邹云,就这样脱身了。

    而那些如花一般,开在人们嘴巴上的种种谣传,转眼之间就凋谢了,芳香沉落。当有些人再提及此事,就有点玩味名人轶事的意思了。

    由于邹云在这场无根的桃色事件中,始终保持情绪稳定,没有因为个人名声受损,就到处呻吟诉苦,脱离工作岗位,顾全了大局,因而使能源局正在进行中的工龄买断工作,没有受到不必要的干扰,部里几位主要领导,前阵子针对他与宁妮这件事产生的种种看法,这时就没再继续发芽,先后以个人名义,打来电话安抚他,而常务副部长,则把他传到部里,代表部党组跟他谈话,谈得邹云心里很感动,就像是这次谈话后,他能连升三级一样。

    邹云就是后脑勺长眼,也无法在昨天看到今天这个结局,这件本该让他倒霉的事,竟然把他炒得热热乎乎。

    在上江市那边,最先对邹云有反应的人是李越季,她在电话里跟邹云调侃道,上帝保佑,听说邹书记解套了?我就说嘛,穷扯淡,本来就是拴在屁上的事——没影!想不到你们中直单位,也好搞小市民窝里斗的游戏,看来这天下的乌鸦是一般黑呀!

    邹云乐起来,把话筒倒到另一只耳朵上。

    李越季又说,这样吧邹书记,你看看这两天,哪天有空,我请你,给你压惊安魂,造势安民!

    邹云笑道,大难不倒,做个好领导。李市长,有你这番体贴话,不用上宴席桌,我就已经微醉了。

    感觉让我跟你走,双赢路上手拉手,改变命运靠朋友,皆大欢喜全都有。邹书记,你说是这话吧?李越季嗓音脆亮。

    你李市长,简直就是个诗人,复合型女强人啊!邹云咧了一下嘴。

    李越季说,邹书记,听你声音还行,没伤着筋骨就好,不然我在上江市可就孤独了,因为你邹书记是我在工作中,取得更大成绩的合作伙伴。虽是一通挠痒的话,可说得很热乎。

    邹云叉开腿,思忖道,李市长,我这盘狗肉,您就甭往桌上端了。常言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小媳妇难当婆婆家,我邹云能在你上江城里走几步,还不得靠你李市长手里的军事地图指明方向。

    李市长笑道,还强龙呢,连只脱毛凤,都算不上,充其量是个大宅院里的领班丫环。不过你邹书记,要是打我宅院前路过,我倒也能张罗点事,喊出一些利利索索的家人,净水泼街,夹道欢迎邹书记。

    邹云担心李越季把玩笑话,说到正路上来,那样就不大好应酬了,于是抓住一个空当说,不好意思李市长,稍后有个会,我得去一下,等忙过这几天,我请李市长。

    李越季说,等会儿,我也有个会,都忙,那就下来再说吧,邹书记。

    刚放下李市长的电话,邹云又接到了部里一个哥们的电话,哥们一开口,就冲得不行,我操,你这是让人拿嘴活活干了一把啊,哥们!我刚从海口回来。

    邹云打哈哈说,没那么严重,属于形象*未遂。

    哥们放声大笑,我操,听你口气,还蛮舒服,因祸得福了吧你小子!

    调侃中邹云的神经一放松,大脑就走神了,眼前忽闪了几下,就把多日来无法顾及的龚琨,从头到脚牵出来,在他鼻子前晃动。他的小腹一带刹时掠过一阵酥麻的痉挛,像是龚琨的手正在那儿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