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之后,按照计划,下午肖子鑫就要跑另一个乡镇了。
从实地检查和听取汇报来,刘斌主管的这个悬圃县最大乡镇一切从实际出发,春耕生产无疑是令肖子鑫满意的。也难怪,肖子鑫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子弟出身,这个刘斌又何尝不是呢,他二十多年来除了当信访办主任,经常跟一些乡下人打交道之外,其他时间也一直在这里工作生活,对农业方面不陌生,不外行,不力把,所以他把一切工作都做在了前头,让肖子鑫一一听便满意,说不出来啥,只有高兴和表扬。
个人关系再怎么近,在一些细节上,刘斌也仍然十分注重。
他亲自陪同肖子鑫,把他送到了早已安排好的镇宾馆最好的一个套间休息。
然后,又让镇政fu最漂亮开事的几个年青女干部给上了各种各样的时鲜水果,留下一个大信封红包和几条中华香烟…
这些东西,当时肖子鑫并没有太在意,他虽然没有喝多,但是心思都在另外几个乡镇上呢,任凭他们忙活去。
反正他也不喜欢吃,只打算稍稍休息一下,过过酒劲儿就上路。
不过,回到房间休息之后,刘斌他们几个主要领导一走,他的心里不知为什么却忽啦一下子想起了之前许多年,自己曾经跟随高文泰县长下乡检查工作,到东北岔乡吃狍子大宴那一回的往事。那一次,是他头一回跟随县主要领导下乡,也是他平生第一次从大学生到政fu秘书的官场仕途的身份大转变。
呵呵,肖子鑫想着想着,莫名其妙地笑了。
是啊,有许多事情,肖子鑫是难忘的,没齿难忘。比如他在大学毕业前夕发生的那些事,还有自己当初在学校深爱的那个可爱的小女友…而这此致年来最让他时时会猛然想起、刻骨铭心的,无疑就是女人和官场了。就好像许多人经历的第一次初恋、爱情、初夜等等一样,无论如何,无论男女,他和她把自己交给了对方,最终都会一辈子难以忘却。
官场不也是一样的道理么?而那次跟随高文泰县长下去检查投资环境和招商引资工作,现在回味起来,不就是自己在官场仕途上的第一次享受官员待遇,狐假虎威、人模狗样地开始使用“干部”这一身份的么?
一餐,他当时使个大劲,还给估算少了,靠!
“想想,都丢人现眼啊…”他还想起了一些细节,当时他跟那个红脸膛的乡镇书记说,这一桌子好东西应该值几千块钱吧?
“几千块?”
书记是怎么说的来?哦!他回应的好像是“呵呵,几千块?肖秘书,你再结巴结巴…”
马了个逼,结果令人难以置信:一斤狍子肉有市无价,但是至少要一百多块钱,而一只林蛙也要十几块钱一只,一桌子狍子宴外加又肥又大营养极高的母抱子林蛙和其他山珍海味…少说那一餐也得小两万块啊!难怪当时那个善于农村工作的乡镇书记和乡长会那样得意洋洋、牛逼哄哄。
他们给高文泰县长上了堪称一绝的狍子大宴,吃的绝对是特色。
日后,据肖子鑫后来所知,高文泰县长也绝对没有亏待他们,丰盛的狍子宴会不过是得见的,不见的更是多如牛毛,后来他们在高文泰县长调走前都给安排了新的更好的职务。
肖子鑫如何会忘记呢?
如果说没有那一次,或许也便不会有他从此以后再遭遇怎样奢华的宴会厅也不会感觉到不妥了。政fu嘛,官场嘛,享受这一切是理所当然滴。
这便是权力。
在镇宾馆休息了一个多小时,肖子鑫就上路了。
刘斌一行领导热情洋溢地一直护送他到了乡镇界桩,才笑容可掬地连连挥手告别。
走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阴沉沉了,上去今天有雨,刘斌极力挽留,肖子鑫没有答应。
…
小汽车猛地刹住,肖子鑫惊醒了。睁开眼,过多的酒液一下子便在肚子里翻搅起来。一个恍恍惚惚的梦惊飞了,眼前是朦朦胧胧的两个后脑勺,耳边传来一片杂乱无章的喧扰声响。
“怎么啦?”肖子鑫含混地探探身。
“雨太大”司机小王回头望着他,秘书小林摇下车窗,雨丝狂扑进来,挟裹着一股冷风直贯而入。他立刻又摇上去。风雨如磐的前方让人不出去,山路弯弯,他欲言又止。
“那怕什么?”肖子鑫问,坐直身子。
司机小王没吭声,林秘书。林秘书说:“肖秘书长,这么大的雨,下得我心里直打鼓啊,两边树木森林,又是山路,不清道眼,我和小王一样想法,还是多注意点好,要不咱磨回去吧肖秘书长?”
“磨回去?磨哪去?”
“回县吧。”林秘书趁机说出自己的想法试探道。
这时肖秘书长也了窗外,车窗上早已模糊一片,不出去,耳边只有一阵紧似一阵的斜击敲打声,样子雨下得确实是不小,可谓风狂雨猛,那气势磅礴使得满目皆是水淋淋的线条,啪啪叭叭好象急促的万千箭簇一般集射着车体,司机小王说:“不清路呀…肖秘书长,我总怕出点事儿…不好交待。
这小家伙!
肖子鑫半天没有说话,伸手狠狠刮了一把脸,让自己先清醒精神一下。
跟了他七八年的原先那个在政fu办和公安局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司机老五,他这次提拔市委之后,开始曾想再把他一起带到市里去的。总之,这些年来肖子鑫没亏待他,有他的,便有他的,在待遇和金钱上,都有所特殊照顾和倾斜政策。肖子鑫明白,在当今社会,尤其是像他这样一个不断扩大官场和势力的新生代官员,到哪也离不开几个身边的心腹之人。
事实上,肖子鑫也果然是这样做的,而对于司机老五而言,他也堪称一绝,开车稳当,速度又快,绝对是把好手,坐他的车,肖子鑫放心。
同时,他又身大力不亏,加上一心一意为肖子鑫着想,忠心耿耿,因此这些年来一直深受肖子鑫信任与喜爱。
这层关系,说起来又颇有点像高文泰书记和肖子鑫之间的这种铁杆关系与知遇之恩。
不过,在肖子鑫征求司机老五的个人意见时,他虽然表示高兴,愿意跟肖子鑫到市委去工作。但肖子鑫在临时前的几天里却忽然改变了原先的这一想法。
他决定放弃司机老五,让他单独放飞——
肖子鑫想的是,的确,要讲忠诚老实与开车技术,司机老五无疑是十分难得的一个人才了。然后,自己能光为自己打算,为什么不从对方的想法和实际需要出发为出发点呢?
司机老五是高文泰县长主政悬圃县时代的小车队老司机,说是“老”其实不然,他的年龄并不十分大,只是开车时间长而已。那时候,肖子鑫刚刚一到政fu办就开始经常接触他,无论出门上省进市,还是下乡进厂或出国考察…只要一离开县政fu,必定是他和司机大蓝子开车,为他们服务。
在肖子鑫的印象与感觉中,司机大蓝子开车手把当然不一定比司机老五差,不然的话高县长也不会信任他。
不过,司机大蓝子人牛逼,也刁钻,肖子鑫一直不太喜欢这个人。
高县长也是仅仅在他的人事背景,加上开车技术好而没有对他多说什么,当然了,司机大蓝子给肖子鑫的最坏印象还不是这些,而是此人他觉得跟原先自己的老对手秘书科长葛明伦一样,也是属于机关干部中狗眼人低的那种人。他对高县长恭恭敬敬,而对肖子鑫包括当时的张主任、杨主任则不太吊,不太当回事…
这些都是往事了。
而司机老五之所以能在肖子鑫一离开县政fu到公安局去当领导后,便一起给带了过去,也正是因为上述原因和他的为人与开车技术。
跟了他这些年,肖子鑫越来越喜欢和信任他。
不过,现在肖子鑫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再带他到市委去了,应该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让他独挡一面,开始新的工作与生活吧,从公讲,这是正常的工作安排。而从私人关系讲呢,更是如此。也只有这样,肖子鑫心里才觉得没有让他白白跟了自己一回,且始终不渝那样忠心耿耿,好人应该有个好报。
所以,经过工作,就在肖子鑫去市委报到的前几天,司机老五被他安排到县运管所当所长。
正科级。
不再当司机了,呵呵,当然,如果他今后再开车,应该是开的自己的车了,而且级别上,他已经开始从正科起步,下面的路,就他个人的努力与发展了…
他要再来找肖子鑫,可以保证,无论何时何地,都好使。
这个新的司机小王,是肖子鑫到市委之后,小车班领导亲自安排给他配备的,不用说,技术也是一流。
肖子鑫的心思回到了眼前,窗外大雨,捻出一支烟点上。又了外面,中午在长流镇他并没多喝酒,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些啤的,这在全市官场上的酒风来说几乎就等同没“整”一样,司机小王根本没沾,雨虽大,怎么会出事呢?
一周前,市委市政fu就已经下发了通知,要求各县市区认真组织好今年年初的春耕生产,大力支持并发展绿色食品、农业经济作物的种植业、养殖业…
尤其是要在保证农民开展新兴产业积极性的基础上,在生产资料、高科技种子化肥、新品种的组织与选择上,加大力度,抓紧抓好。
这个,作为市委年终总结和评比一把手的硬指标,以红头文件形式下达到了各基层单位。
春播在即,一大摊子事,想起市委高书记几大班子成员兵分数路一齐跑各自分管的县市区和乡镇,不抓紧时间到各乡镇检查一下种子化肥的落实情况,市里统一要求大力发展的几大经济作物的任务落实情况…心里怎么能有底?
“没事,小王,走吧!”肖子鑫低声说,声音不大,但不容置疑。
小汽车重新开起来。
外边世界到处迷茫。乡间土路,上下颠簸,左右摇晃。清醒中感到小汽车简直就像一只小船飘荡在汹涌大海中。倦怠、瞌睡袭上身来,肖子鑫把身体坐舒服些,重新合上眼。
“快到了吧?”他嘟哝着问。
小王没回答。
秘书小林也没吭声。
他睁开眼。到两个全神贯注朝前探的后背,连背影都透出某种责任和紧张的信息,心里的不快顿时平息了。没听到?云越压越低,闭上眼,胸腔有种悬空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小时?两小时?肖子鑫恍恍惚惚中感觉雨似乎小了许多,应该是快到了吧,猝不及防,司机小王和秘书小孙几乎同时大嚷一声。
“哎呀!哎呀——”
“快停下!”
“怎么回事?”
肖秘书长时,很近的车窗前一个水淋淋的女人拖着两个落汤鸡般的孩子发疯一样朝他们的小汽车扑来…
车子猛一倾斜,蹿跳起来,还没等肖子鑫明白怎么回事,身子已弹起头撞在车顶,又坐回来,手下意识胡乱抓的同时他瞥见了“磨子沟乡政fu”的红字白牌子,车子又一倾斜,连同新崭崭的乡政fu大楼一同旋了个圈,原本空荡荡的车里突然飞起好多东西朝他头上、身上砸来…
呵呵,这一切来的是如此意外和突然,意外得好像某些突然袭击一样,完全令人难以置信和猝不及防!
这是肖子鑫进入官场以来一路平安一路顺风之后唯一一次惊险遭遇,乡政fu里马上就跑出许多人,早已等候多时的乡领导好像意识到不妙。
“怎么回事?”
“是肖秘书长的车!”有人叫起来。
“快来人啊,是市委领导——”
很快,肖子鑫由纷纷小跑着赶来救援的干部七手八脚慢慢搀扶出车。司机小王惊呆了,吓傻子了,秘书小林更是不知所措。雨中,很快围拢了许多乡里热闹的群众,三个水淋淋的截车人默默立在雨中,司机小王上去就给那女人一巴掌:“畜牧!你想干什么?”
“啊?说——你他马的到底想干什么?找死啊!”林秘书也火了,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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