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圃县宾馆,在县zhèng fǔ后面。归zhèng fǔ办管。

 原先,它只是一个县zhèng fǔ的招待所,几十年来基本没什么变化。但是后期,改革开放之后它变成了宾馆,不管外表还是内部装修都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它都是悬圃县最豪华出众的一家对外接待场所,当然了,如今已经有更多更好的宾馆胜于它。

 肖子鑫自从回到家乡这个小县城当干部,先住宿舍,跟陈磊成了朋友,后来陈磊结婚又生子,早就搬了出去,剩下肖子鑫一个人。

 如今,随着肖子鑫调到县zhèng fǔ办,人也跟着提升了一步,从单向宿舍搬进了县宾馆。

 这是zhèng fǔ办张主任安排的。

 那里,也有高鹏程县长的一个房间,高县长从市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直接到这里任县长,人来了,家却没来,他住单身,只有周六、周日两天才会回去,平时也都是一个人住在宾馆里面。肖子鑫一来,既是他的邻居,也是他的伙伴,不过肖子鑫住的是一个普通房,而高鹏程县长长期包住的则是设施齐全、条件最好的高间。

 肖子鑫和陈磊喝酒后的第二天晚上,下班没什么事,肖子鑫就回到宾馆,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心事。

 然后打算下去到餐厅吃晚饭。

 凡是zhèng fǔ办住过来的人,一日三餐,想吃啥,坐下告诉随后跟上来的服务员即可,片刻工夫,想吃的东西就会端上来,这是肖子鑫之前从来没有想到的一个好处,而且,第一次吃之前还不知道,点的也只是一个简单的菜,四两米饭,可是吃完,想结账走人,才知道人家不需要收他掏出来的钱,只让他在一个单子上签字就行了。

 呵呵,这很奇怪哟,肖子鑫走出餐厅,回头瞅了瞅,一时半会竟有做梦的感觉。

 后来也就熟悉了,适应了。

 来,在这个神奇的国度真的还是要努力当领导啊,位子和权力就是不一样,即使是在吃喝玩乐这样极其普通而人人**的事情上也绝对不一样,没听说老百姓吃饭不花钱的,即使是肖子鑫在信访办时吃饭也还是吃什么花什么钱,可是下一步跨进了zhèng fǔ办,嘿嘿,不知不觉间一切便变了,潜规则也好,什么也好,反正就是这样,而且他还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仅仅是为领导服务的人员。

 那么,县长呢?

 可想而知。

 所以,尽管肖子鑫到zhèng fǔ办时间已经不短了,而且也曾跟随高县长几次三番出入高级场所,下乡、下厂、考察等等,也常常陪同一起吃喝玩乐,但是在他们所住的县宾馆却仍然没有在一起单独吃过饭。这个,他不想,因为他心里明白,自己跟人家不是一个档次。

 越是在zhèng fǔ办工作时间长了,肖子鑫越是懂得了其中的道理与玄妙。

 所以,他才会在内心深处激发出从来没有过的某种**。

 想当官,想改变自己的地位、身份,让自己越来越受人敬重。

 他也就时时刻刻敏锐地注意着每一个机会。

 “小肖啊,你过来一下。”

 电话响了,肖子鑫翻身坐起,一怔,是高县长打来的。

 放下电话,他匆匆忙忙赶到高县长住的那个大房间,轻轻敲门,然后听到他的声音后轻轻地走了进去。

 虽然他们住的只是楼上楼下,但除了有事,他轻易不太敢进高县长的房间。

 “高县长,您叫我?”

 “啊,”高鹏程正在换衣服,让他坐,肖子鑫没坐,站在那里听他吩咐“我下乡刚回来,乡镇那边留吃饭我们没在那里吃,你吃饭没有?”

 肖子鑫心里一动,急忙说:“我也没吃呢,高县长。”

 “那好,我这里有米,有电饭锅,你会做饭吧?”

 “会。”肖子鑫急忙点头,其实他哪里会做饭啊?但他能说不会饭吗?

 “那你就做吧,咱俩一块儿吃。”

 淘米倒是会的,从小到大着农村的妈妈做饭长大,虽然没有特别注意妈妈怎么淘米,怎么放水,多少适宜,但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零星记忆的。即使是大学生时代,他也是一直吃食堂,自己从来没有做过饭。现在这个好机会,可遇不可求啊,肖子鑫暗暗激动,假装一切都会的样子,去米袋子抓米,然后跑到矿泉水桶下面淘米,淘了三次,水清了,然后把电饭锅放了回去,插上电源线。

 米袋子放在一个卷柜的最下层,一切弄好后,肖子鑫又过去把卷柜门关好,一切都做得小心翼翼,有条不紊。

 高县长自己常备有琴米袋子,而且还自己做饭吃,这是肖子鑫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高县长换完了衣服,出来,没说什么又回到套间去了,肖子鑫就想,自己这时候是趁机进去跟高县长说一会儿话呢,还是干什么?

 他心里拿不定主意。

 按说,趁这机会主动进去陪高县长说会话是没有的机会了,至少也会贴近领导,起到平时不可能起到的事半功倍的作用,可是,万一领导没那个意思,人家有别的事情呢?自己这时候进去岂不是招人烦,不合时宜?这样一想,肖子鑫觉得有道理,因为,高县长电话叫他过来只是让他做饭,并没有叫他进去说话,谈事的意思,自己贸然进去,恐怕不妥吧?

 伴君如伴虎,做秘书的还是要首先学会掌握领导的脉搏、领会领导的意思。

 否则,就事得其反。

 噢,有了,肖子鑫转念一想,电饭锅插上了,饭熟还要等一会儿,既然乡镇留高县长他们吃饭没吃,那么高县长回来也没有去下面餐厅吃,而是叫自己来给他做饭,那一会儿吃饭没有菜也不行吧?肖子鑫随后的念头就是赶紧下去叫菜,通知宾馆服务员高县长还没吃晚饭,做几个平时他愿意吃的菜送上来。

 可是就在他转身下楼的时候,忽然又灵机一动,高县长为什么不留下在乡镇吃饭?为什么不自己到下面餐厅吃饭?而非要例外地叫自己过来给他淘米做饭呢?肖子鑫感觉到自己一时间竟然有些紧张,不解这究竟是为什么?本来一件很小的事,到了肖子鑫这个一心一意想贴近领导,想当官的人身上便复杂了。求解,而无解。

 虽然不能排除其他原因,但按照肖子鑫的理解,恐怕也不能完全排除高县长吃腻了那些东西,想换一下口味吧?为了把事做得圆满,肖子鑫通知了县宾馆前台之后,自己并没有转身上楼,而是直接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肖子鑫现在目的很明确,直奔市场而去。

 因为几次三番,他在跟随高县长下乡的亲历中,给他印象最深的除了工作之外,生活上尤其是在酒桌上,他发现高县长虽然喜欢那些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但同时他也喜欢一些有特点的小吃,比如农村的一些土特产,而当地特有的朝鲜族小咸菜更是合高县长的口味,每次吃,他都会大加赞叹,给予好评。

 现在,肖子鑫就是亲自出马去办这事的。

 呵呵!要说这本地极其富有特色的朝鲜族小咸菜(也叫高丽咸菜),也真是有得说,色、样、味俱佳,鲜美可口,绝对是下饭的好东西,据说当地许多朝鲜族妇女,从改革开放政策一开始便将过去自己家里这个民族最具特色的小咸菜做到了市场上,而且后来还有人一直把它做到了首都běi 精,居然有人家一年下来成了万元户,受追捧和喜欢程度可见一斑。

 跑到了市场,肖子鑫这边,那边转转,正是下班吃饭时节,人群熙熙攘攘,他要好中挑好,优上选优,寻找最好的。

 虽然这一趟肖子鑫茶买了不少,还买下了一个猪口条(舌头),咬牙花了几十块钱,几乎等于他半个月工资,但是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为领导花钱,有如此贴近高县长的机会不是每天都有的,就是他作为秘书,也同样如此。

 等到肖子鑫跑回高县长的房间,手上拎一个大塑料袋(里面又有许多各种各样的小袋子,装着不同品种),高县长听到门响出来。

 “呵呵,小肖啊,你是不是头一回做饭?还是头一回使用电饭锅?”

 听见这话,肖子鑫一愣。

 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高县长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你米淘了,电也插上了,可是你怎么不按下那个定时器?”

 啊?定时器?

 肖子鑫懵了,什么定时器?

 他的样子,高县长明白了:“你没用过电饭锅吧?”

 “恩,头一回。”肖子鑫老实承认,脸红了。的确是,虽然电饭锅那时候早已不是什么高科技产品,不过一般人家还是没有那东西,仍然算是商店里的摆设和奢侈品。肖子鑫即使是在大学时代,也没有用过电饭锅,这还是他头一回使用,尽管此前小心翼翼什么事情似乎都考虑过了,就是没想到挂一漏万,居然把做饭最重要的一步忘记了,确切一点说,或许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是忘记,而是根本就不懂。

 来,不懂什么都能害死人啊!

 好在,高县长可能饿了,肖子鑫出去买东西这会工夫他可能忍不住出来,发现了问题,等到肖子鑫跑过去准备按那个定时器的时候,高县长在他身后笑说:“我接上了,你听,里边咕嘟了吧,一会儿就好,快熟了。”这才知道电饭锅这玩意儿真是好东东,做饭也就十几分钟便好了。

 可惜,要是早用过,早知道还有个定时器需要按下去才行,说不定这时候已经可以开饭了。

 “你干什么去了?”

 “我去买这个…”肖子鑫手里还拎着那个大塑料袋,给高县长。然后一样一样,从里头往外拿朝鲜族咸菜。

 高县长过来,闻闻,紧了紧鼻子。

 “恩,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