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定西等着楚欢出征,楚欢却正在等着西关众官员的意见。
甘侯的西北军,已经在伏鬼岭布阵,而新得到的军报,天山朱凌岳也终于出兵,进入了西关境内,在绝对兵力的优势下,天山留下了三千兵马在葫芦山,用以牵制驻守在葫芦山上的狼娃子所部,其大军主力,长驱直入。
朔泉的官员都被召集到了总督府,济济一堂,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楚欢扫视了众人一眼,清了清喉咙,终于道:“西关面临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今日找大家来,便是要和大家商议,接下来我西关该何去何从?”
越州知州公孙楚看了楚欢一眼,却没有立刻说话,倒是工部司主事韩海第一个道:“楚督,朱凌岳已经兵发西关,我们退无可退,自然是要和朱凌岳一决生死。”
“韩主事的话,是否是大家的意见?”楚欢扫视众人,“有些话,本督不得不先说清楚。朱凌岳和甘侯两路兵马,超过十万大军,我西关全道兵马,甚至不足他们的一半。除此之外,朱凌岳将他的三万黑风骑尽数调动过来,黑风骑的战斗力,本督不必细说,你们也是清楚,真要厮杀起来,我西关的胜面并不大……!”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有人已经凑近低声私语。
“眼前形势,无非两条道路,要么战,要么和。”楚欢缓缓道:“是战是和,本督也不能乾坤独断,需要大家一起商议,大家尽管将自己的意思说出来。”
沉寂片刻之后,一名官员终是小心翼翼道:“楚督,您所言,确实有道理,如果只是朱凌岳,我西关未尝不可一搏,可是……如今朱凌岳竟然勾结了甘侯,两路齐出,咱们西关几乎没有任何胜面……!”顿了顿,才轻声道:“大战一开,生灵涂炭,死伤无数,到时候……!”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此人话一出口,便有几人微微点头,大部分人却还是不动声色。
“楚督,即使要和,也不能说和就和。”又一名官员忍不住道:“咱们派人去找朱凌岳,先和他好好谈一谈,若是条件太过苛刻,咱们也不能轻易答应。”
“不错,要和他们谈条件。”立刻有人附和,“不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还有好几万兵马,就算议和,那也不能是城下之盟。”
厅中顿时便有一部分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楚欢坐在椅子上,神情淡定,扫视众人,却也不急着说话。
“楚督,其实是战是和,已经没有商讨的必要。”公孙楚沉默片刻,终于道:“朱凌岳野心勃勃,大家心里都知道,他一直想要独霸西北,做一个名符其实的西北王,说到底,就是一个野心极大的反贼。如今和甘侯狼狈为奸,意图吞并西关,咱们自然没有不战而降的道理。战与和,只想其结果,以朱凌岳的为人,若是不战而降,任由他兵不血刃,那么西关刚刚施行的均田令,便会很快被废止,西关好不容易才开始走上一条与民休息的大道,眨眼便会被破坏,这是于民无益。”扫视在场的官员,缓缓道:“至若我们这些人,我想诸位应该还记得,当初朱凌云将他的亲信东方信推上了平西将军之位,利用东方信控制西关,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东方信又是如何对待我们?”
众人一时寂静下来,不少人脸上的神情瞬间变的凝重起来。
“朱凌岳向来是任人唯亲,当初在西关的所作所为,便可见一斑。”公孙楚淡淡道:“如果此番不战而降,被朱凌岳吞并了西关,诸位觉得还能保得住眼下的前程?朱凌岳手底下有一大帮子想要加官进爵之辈,他们跟随朱凌岳谋反,目的是为了什么?”
众人顿时更是皱紧眉头。
在座众人都不是傻子,公孙楚几句话一说,他们立时间便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那便是自家前程。
朱凌岳任用亲信,那是有目共睹,他镇守天山,手下的亲信也几乎都是天山一系,一旦被朱凌岳占了西关,那么毫无疑问,整个西关,很快就会遍布朱凌岳的人手。
本来有部分官员心中还在想着朱凌岳实力太强,如果硬拼,还不如和谈。
但是公孙楚几句话一说,大家便知道,当初东方信控制西关的时候,都是大肆排除异己,若是等朱凌岳亲自掌握了西关的大权,在座的西关官员,只怕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
议和,绝无好下场,拼死一搏,虽然取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却终究还是存了一线生机。
一阵沉寂之后,终于有人大声道:“楚督,公孙大人所言甚是,均田令正在施行,百姓欢欣鼓舞,这是利国利民的千秋大业,朱凌岳为了自己的野心,想要吞并西关,均田令必然遭受严重的破坏,为了西关的百姓,这一战,也是势在必行!”
“正是!”已经有人起身来,高声道:“楚督,下官等愿与楚督同生共死,誓死保卫西关,绝不让天山铁骑践踏我西关!”
众人此时义愤填膺,纷纷表示与天山这一战,绝不退让。
楚欢此时终是抬起手,缓缓起身来,扫视众人,问道:“诸位是否都是这个意思?可有人还想与天山议和?”
众人互相看了看,却并无一人说话。
“好!”楚欢握起拳头,“本督还在犹豫不决,但是诸位战意如此坚定,那么本督也只能从善如流,既然大家都不想退让,铁了心要守护西关的百姓,和朱凌岳决一死战,本督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他微顿一顿,声音低沉,缓缓道:“我西关官员清廉,百姓安居,朱凌岳大逆不道,领兵犯境,如此逆贼,人人得而诛之,自今日起,我西关与朱凌岳势不两立……本督令,从现在开始,西关与天山,进入全面战争状态,西关上下,同仇敌忾,万众一心,共剿反贼……!”他猛然间拔出自己腰间的血饮佩刀,“自今尔后,与天山之战,不死不休,但有人再提和议……!”刀光闪动,只见得刀光闪过之后,桌角生生被砍下一块,他的声音亦是冰冷异常:“谁若求和,以此为戒!”
……
……
春暖花开,正是好时节,可是朔泉的大军,却已经是金戈铁马,甲胄整齐,已经做好了出征的准备。
朱凌岳狼子野心,公然谋反,人人得而诛之,西关总督楚欢下令,西关全体军民,万众一心,共据强匪,而且由楚欢亲率朔泉兵马,驰援贺州。
南线无战事,由轩辕胜才率领两千兵马驻守甲州,另外调派了三千兵马,入驻了从北山手中得到的三县之地。
楚欢之前已经从甲州调动了大批人马驰援贺州,贺州如今的兵力,也已经近两万人,但是面对甘侯和朱凌岳的十万联军,两万兵马根本不足以抵挡得住联军。
楚欢只能亲提朔泉兵马,前往增援,朔泉有一万多兵马,楚欢留下了两千人马镇守朔泉城,余下一万多人,尽数赶赴贺州。
曙色渐散,红日初升,温暖的晨光落在冰冷的铁甲上,泛着淡淡的寒光,阳光之下,兵士林立,长矛如云。
朔泉兵马,自城外的禁卫军营集结出发,此时上万兵马,已经是整装待发。
阳光照耀下,兵将们的脸上都带着坚毅之色,无数的目光,此时都聚集在一人身上,那人骑着火红的战马,身穿褐色的狼甲战盔,立在晨风之中,如山如岳。
楚欢人在马上,头盔的护耳几乎遮住了他半边脸,可却挡不住他那精光四射的双眸,面对着整齐列队的西关将士,呛啷一声响,清越嘹亮,如凤鸣,如龙吟。
全军肃然,没有半丝声响,晨风吹拂,吹的战旗呼呼作响,助长了盛威,声音猎猎如钟,全军皆闻。
“今日出征,只为西关父老乡亲,此战必胜!”楚欢高举战刀,厉声道:“西关必胜!”
全军听得楚欢沉凝如山的呼喝,一时间却都是心中激荡,众兵士拔刀在手,斜指向天,齐声高呼:“西关必胜,西关必胜……!”
刀光凄冷,光耀寒刀,一时间天地间满是炫目的亮色,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阳光还是寒刀。
“今次出征,全军上下以我为旗!”楚欢再一次高声厉喝:“本督如进,若有人退,杀无赦,若本督弃众而退,人人可杀之!”
将士们都是一怔。
楚欢并不多言,收刀入鞘,手臂举起,“出征!”
简简单单两个字,凝劲有力,全军将官立时一队接一队传了下去,万余人马,此时便只有一个声音。
出征!
声音嘹亮,三军齐整,无丝毫混杂之音,脚步声响起,先锋先行,马蹄隆隆,前军出发,一队队,一列列的兵士,脚步齐整而坚定,朝着西方,如长龙般开始移动。
队伍错落有致,不急不缓,向西蔓延,远处的百姓们则是远远望着,人们都已经风传,朱凌岳起兵造反,更要杀来西关,西关的百姓们因为均田令的施行,对未来都充满着期盼,朱凌岳的突然来袭,让西关百姓怒火中烧,如今总督大人为了保护西关百姓的利益,率领兵马前去迎敌,所有的百姓心中,都在祈求上苍,祈盼这一战,西关儿郎能够凯旋而归。
楚欢骑在战马上,望着行进中的大军,神情凝重,他不知道此番一去,还有几个人能够活着回来。
大军如龙,坚定、凝重,义无反顾,楚欢催马而行,凝望着远山浮云、苍天戈壁,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一股热血上涌。
他回过头,阳光之下,朔泉城巍峨耸立,城中有他的家人亲眷,他临行之前,并没有和家中的妻子们依依惜别,因为他知道,说得越多,也就越难舍,此番征杀,九死一生,无论结局如何,这都是他必须要走的道路。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坚定地走向自己应该走的道路,哪怕荆棘如林,却也要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