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看向一名护卫,向他做了个手势,那护卫看的明白,从腰间取了干粮,将干粮递给楚欢,楚欢将干粮送到老人面前,道:“老人家,蒙你慷慨,喝了你的水,这些干粮,你先收着……!”

  老人看着楚欢递过来的干粮,本来空洞的眼眸子里,显出惊讶之色,虽然身体虚弱,但是楚欢干粮刚刚递近过来,他苍老的躯体陡然间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力量,干瘪的手一把就抓过了干粮袋子,打开袋口看了一眼,目光充满了欣喜,但是很快,他脸上泛起的光彩渐渐消失,眼眸子里的惊喜也随之消失,将袋子递了回去,叹道:“走吧,你是好心,可是好心未必能有好报……!”

  楚欢并没有接过来,问道:“老人家所说的抓壮丁是怎么一回事?”

  老人显然是对楚欢有些好感,道:“你们是外地口音,不是本地人,难道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楚欢问道:“老人家说的是什么事情?”

  “哎……!”老人长叹一声,“听说西关来了个新的总督,暴虐的很,逼反了当兵的,贺州这边的军队已经举兵要去反抗那位新总督……!”

  楚欢眉角微微跳动,问道:“新任总督很暴虐?可是据我所知,这位总督似乎不是什么坏人。”

  老人颔首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前阵子发生大瘟疫,到处都死人,咱们村也有好几个人死在瘟疫上,本来都在等死,可是那位总督带来了药方,大伙儿都躲过一劫,按理说这总督也不是什么坏人,可是不知怎地,这里就反了……贺州这边反了,那位总督肯定要带兵过来打,那位胡将军占了贺州城,然后派人四处抓壮丁,让人去修城,还要让他们和总督的军队打仗……!”苍老的脸上满是无奈之色,“我一个儿子被抓走了,村里被抓了不少人去,听说打仗,村里好多人都跑了,只留下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几位,你们都是外地人,也不是坏人,赶快跑吧,总督的军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到了,等到打起仗来,谁都跑不了……!”

  楚欢皱眉道:“我听说,总督下过令,他的军队,不能欺负老百姓……!”

  老人看穿世事一笑,摇头道:“这都是骗人的鬼话,我活了大半辈子,经了许多军队,哪有一支军队不欺负老百姓?拿点东西倒也罢了……!”苦笑摇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楚欢知道老人有些话不想说,也就不多问,看了看门外,问道:“老人家,这外面的风沙不小,每年都如此吗?”

  老人目光看向外面,道:“这是六常时,经常起风沙,我打小就活在贺州,贺州这边风沙很频繁,六常时是风沙最凶狠的时候……!”

  楚欢眼睛亮起来,问道:“老人家,这六常时持续多长时间?”

  老人想了一下,道:“今年的风沙不算小,不过再有个七八天,也就该散了……今天还算好些,再过两天,风沙会更大……!”

  楚欢若有所思,微微点头。

  就在此时,却听得外面传来马蹄声,楚欢手下的两名护卫立刻警觉,他们手里都提着包裹,里面放着刀,手已经伸入包裹之中。

  楚欢使了个眼色,微微摇头,两名护卫明白楚欢意思,没有轻举妄动,抽回手,这两名护卫衣着普通,相貌平平,粗略看去,倒会让人觉得只是普通人。

  马蹄声停下,很快就听到外面传来声音道:“这村子没几户人家,就在这里暂歇一下……!”

  楚欢坐在老人身边,盯着门外,很快,见到门口多了几个人,当先一人一身长袍,系着腰带,带着一顶帽子,率先走进来,扫视一眼,眉头就皱起来,双眸看着楚欢,也就在此时,这人身后跟上来几个人,其中一个人已经道:“黑先生,这里还有干粮,只是水不多,这边可以添些水……!”

  长袍人四十多岁年纪,其貌不扬,颧骨微高,盯着楚欢看了小片刻,随即脸色就和缓起来,进到屋内,拱手客气道:“真是对不住,我们几人是过路人,外面风沙大,赶路太过疲劳,想在这里歇息片刻,不知道是否打扰?”

  老人家面无表情道:“只要不嫌弃,你们可以在这里歇息。”

  长袍人黑先生含笑点头,进了屋内,身后跟进了四人,楚欢一眼就看到,这四人虽然打扮普通,但是腰间却都配着刀,进到屋内,这些人目光都是在楚欢和两名护卫身上扫动,显出警觉之色来。

  黑先生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子,放在老者身边,温和道:“老丈,我们在这里取些水,这是水钱……!”

  老人已经摇头道:“饮水收不得钱,收起来。”

  “冒昧打扰,已经是十分不妥,这点银子,还请收下!”黑先生客气道。

  老人摇了摇头,也不收银子,也不说话。

  黑先生示意人过去水缸取水,两名大汉对视一眼,靠近水缸,经过楚欢部下护卫时,十分的小心,目光犀利。

  “不知这位如何称呼?”黑先生态度十分和蔼,看着楚欢问道。

  楚欢微笑道:“都是天涯过路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黑先生点头叹道:“相逢何必曾相识?这话说得好,这贺州大战在即,几位还是早些离开这里,免得遭受牵累。”

  楚欢“哦”了一声,问道:“这位先生是要离开贺州避难?”

  黑先生苦笑道:“正是。你们有所不知,这官兵和叛军大战在即,那些流匪也是伺机而动,就在昨天,我们还碰上了一股流寇……!”很艰难地抬起自己一只手,“我这条手臂被砍了一刀,到现在还疼痛的紧。”

  “流寇?”

  黑先生点头,起身来,走向楚欢,伸手去卷衣袖,“你来看看,这一刀委实不轻,差点砍下了我的手臂……!”说话间,衣袖卷起,陡然间听得楚欢厉喝一声,身体向后仰倒,也几乎在这同时,黑先生卷起的衣袖下面,竟豁然露出了卷在手臂上的皮革护腕,只是那护腕上明显设有暗器,卷起衣袖的同时,几枚银针已经打了出去。

  也几乎在这一时间,两名往水缸去取水的大汉,已经拔出佩刀,反刀便向两名护卫砍过来,两外两名大汉,也同时出手,拔刀砍向护卫,两名护卫都是前后被夹击,但却似乎都早有准备,一名护卫身体灵巧一转,与另一名护卫背对背,互相护住了对方的脊背,扬刀迎上去。

  黑先生手臂几枚银针打出,楚欢却已经向后仰过去,整个人连着屁股下的凳子一起倒下去,他一只手撑住地,不让自己沾地,脚下却已经照着那黑先生的小腹踹了过去,黑先生似乎想不到楚欢反应如此迅速,身形迅速后闪,另一只手臂挥动,从他的长袖之下,一股烟雾顿时就飘散出来。

  楚欢知道这烟雾定然邪门,沉声道:“小心烟雾,屏住呼吸。”一只手已经勾起凳子,顺手照着那黑先生就砸了过去。

  那黑先生身法倒是十分灵巧,飘然向后,已经从屋内退了出去,楚欢却是如影随形,紧跟上来,那烟雾扩散的速度异常的惊人,楚欢屏住呼吸,探手直往黑先生抓了过去。

  屋内,两名护卫听到楚欢的提醒,知道事情急迫,反应迅速,挡开敌人的刀,不敢吸一口气,同时冲向了门外。

  后面几名壮汉跟着出来,落在最后面的一名壮汉冲出来之后,步伐就慢下来,就像喝醉了酒,身体摇摇晃晃,随即手中的大刀脱手而落,那人呆呆站着,神色呆滞,眼眸子一片空洞,很快,他的脸上就显出极为诡异的笑容。

  此时也没人去关注他,黑先生步伐轻盈,楚欢则是身法灵巧,两人如同两只蝴蝶,黑先生显然不敢与楚欢硬接招,而楚欢心里提防这黑先生还要卖弄怪术,也是小心提防。

  楚欢连续出招,但是却感觉眼前这黑先生的身法既轻灵却又十分的诡异,隐隐觉得这黑先生的身法竟似乎是似曾相识。

  黑先生手下四名大汉,一人出了屋子,便即站在门外呆呆傻笑,另三人则是与两名护卫交上手,大刀交击,火星四溅,呛啷作响,这两名护卫是从近卫武士中挑选出来,实战经验丰富,是以一当十的厉害角色,而对方却也不是泛泛之辈,以三对二,倒是僵持不下。

  陡然之间,听得“哈哈哈哈”的声音响起,几人都是各自退开,望过去,只见到那站在门前傻笑的大汉,竟然双手伸展开来,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更为明显,明明是健壮大汉,却做出极为柔软的动作来,如同女人一般起舞,那本来空洞的眼眸子,竟然出现了兴奋之色。

  无论是楚欢的护卫,还是黑先生的部下,看到那诡异的样子,都是心下吃惊,不知道那人到底是发了什么神经。

  猛然间,听到“喀拉拉”声音响起,却见到那翩翩起舞的大汉,身体关节开始极度扭曲,几人明显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眼睁睁看着那人身体慢慢往下缩去,那人的骨头就似乎消失一样,整个人就似乎只剩下皮肉,迅速往下沉落,成为一堆可怖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