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恒再不犹豫,掀起衣摆,跪倒在地,肃然道:“乱世已经到来,西北是否生灵涂炭,全在大人一念之间,叔父说过,能够担起西北三道存亡安危重任的,只有总督大人!”

  朱凌岳“哦”了一声,肖恒已经继续道:“大人文武双全,这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楚欢企图趁乱而起,绝不能让他在西北兴风作浪,如今西关的金贺二州已经举兵,反抗楚欢的暴虐,叔父只希望大人能够出面,镇住楚欢!”

  “镇住楚欢?”朱凌岳淡淡道:“如何镇住?楚欢与本督同是一道总督,莫非本督随便说两句话,他会听本督的?”

  “如果他实在不知好歹,那就打!”肖恒沉声道:“楚欢是个黄毛孺子,不让他疼,他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朱凌岳哑然失笑,道:“打?”抚须笑道:“肖世侄,你是不是发烧糊涂了,本督若是去打楚欢,岂不是等同造反?”

  肖恒摇头道:“大人难道忘记屈楚离之乱?”

  “屈楚离?”朱凌岳锁起眉头。

  “大华朝的时候,屈楚离带兵作乱,他从北疆开始,横行霸道,最后起兵造反,攻下了京城。”肖恒盯着朱凌岳眼睛缓缓道:“这才造成了群雄纷争,如今的楚欢,与当年的屈楚离何其相似,亦是紧锣密鼓,排除异己,这样的祸患,连肖恒这样的晚生后辈都能看清楚,大人难道看不清楚?”

  朱凌岳轻抚胡须,不动声色。

  “楚欢已经生出祸患,大人是伟岸英雄,难道要坐等楚欢生出更大的祸患。”肖恒眼角抽动,“他一旦坐大,便是整个西北的大不幸,到时候,西北的百姓,便将生灵涂炭……消除祸害于无形,这才能够让百姓免于灾害!”

  朱凌岳叹道:“既然如此,肖总督为何静坐不动?”

  肖恒苦笑道:“大人该知道,叔父的威望比起大人,天壤之别,他若是冒然出手,只怕适得其反,只有大人振臂一挥,西北上下才会从者如云,叔父也定然举兵跟随。”顿了顿,冷笑道:“若是整个西北都在反对楚欢,他又怎能待得下去,他自己想留,朝廷也不会留的。”

  朱凌岳笑道:“如此说来,肖总督也是对楚欢很有意见?”

  “确实如此!”肖恒道:“叔父派小侄前来之时,已经在北山整军备战,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北山军必然听从大人的调遣!”

  “听从本督调遣?”朱凌岳哈哈笑道:“肖总督喜欢开玩笑,他是北山总督,何须听从本督的调遣!”

  “叔父说过,他是西北人,危难之时,西北上下,要团结一心。”肖恒解释道:“大人是西北的旗帜,是真正的西北之王,西北三道,都应该听从总督大人的调遣。大人,危难时刻,天降大任,还请总督大人为百姓着想,担起大任!”

  朱凌岳只是淡淡一笑,并无说话。

  肖恒见状,还要说话,朱凌岳已经抬起手阻止道:“罢了,你说的,本督都已经明白了。你回去告诉肖总督,本督很感激他能瞧得上,但是肖总督德高望重,他自称威望不高,那只是自谦之言,你转告他,本督对他敬重的很,他振臂一呼,即使别人不应,本督也会跟着肖总督,匡扶社稷!”招了招手,不远处为朱凌岳牵马的兵士立刻牵马过来,不等肖恒多说,朱凌岳翻身上马,手执马缰,扭头看着肖恒,笑道:“这里良马不少,肖世侄如果有看得上眼的,尽管选几匹回去。”再不多言,拍马便走。

  楚欢当然不可能知道肖焕章派了肖恒秘密去见朱凌岳。

  铁马金戈之中,他已经踏上了平乱之路。

  他从来不曾这般威风过,麾下近两万大军,浩浩荡荡从朔泉出发,直往贺州进发。

  楚欢其实感觉很轻松,带着两万兵马,他总有一种感觉,这是带着近两万人去打一场架,他穿上了从西梁得到的狼甲战盔,这套稀世战甲穿上身上,楚欢甚至感觉这套战甲就似乎是上天专门为他而做,异常的契合身体。

  胯下的雷火麒麟,似乎也感知到战争来临,显得异常的兴奋,行军途中,时不时地打着响鼻,身边左右的骏马都不敢轻易靠近。

  楚欢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出发,却第一时间做出了战争的部署。

  打仗打的是钱粮,但是楚欢现在最缺的其实就是钱粮,好在平西军屯有一定的军粮,而朔泉的士绅们在西关七姓的率领下,为了支持楚总督打好这平乱的第一战,却也是捐献了一部分粮食,当然,这一部分粮食官府都是登记在册,楚欢说的十分清楚,这是官府借粮,欠下的粮食,定然会一石不少地归还。

  大多数士绅对这样的话并不在意,东方信在的时候,多次强征钱粮,那也是放下话来,一旦平乱成功,会补偿众人。

  现在东方信死了,被搜刮走的钱粮,当然不可能回来。

  本来此次平乱,轩辕胜才主动请缨,但是楚欢却是亲自出征,他必须要放出一个信号,西关的总督,对叛乱绝不容情。

  方如水奉轩辕胜才之命,前往甲州,本以为收缴兵权并不容易,但是事实却比想象中的容易多,方如水顺利收得兵权,甲州军务刚刚处理完毕,楚欢派出的人已经到了,从甲州调了一营人马,由方如水带回朔泉。

  方如水带回的一营人马抵达之后,朔泉的兵力已经达到五营,那已经是近三万兵力,朔泉是西关的府城,战略重地,而且西峡山正在紧张地制盐,楚欢当然不可能将越州朔泉的全数兵力都调往前线,留下了两营人马,由轩辕胜才留驻在朔泉,以防意外。

  如今西关动乱,连楚欢也不敢保证,自己出征之后,会不会有人突然袭击朔泉城。

  裴绩训练的新兵尚未成熟,但是却依然被裴绩带领着跟随楚欢出征,对于真正的军人来说,真正的训练,就在沙场之上。

  除了裴绩,方如水和韩英也随同出征。

  楚欢对行军之法并不是十分精通,但是身边有裴绩,这自然是迎刃而解,大军分成前军、中军和后军,各设将军一名,方如水担任前军将军,后军将军则由韩英担任,楚欢是全军总将,却又是中军大将,坐镇中军,各将麾下,少不得裨将校将,至若火、队、执旗等人奖赏惩罚,在裴绩的指点下,楚欢也是一一吩咐下去,他事必躬亲,所有事情在裴绩的协助下,井井有条,头头是道。

  众将士此番出阵,由楚欢统领,一开始不少人都是心存怀疑,很多人都怀疑楚欢是否真的有统兵之才,心里没有底,甚至有人怀疑楚欢亲自出征,只是显摆威风而已,但是看到楚欢安排的有模有样,轻描淡写之中,安排周到,颇有大将之风,便都是信心大增。

  西北风沙大,越州的风沙实在不小,似乎是老天爷故意要考验楚欢的毅力,给他出难题,行军一半,就连续出现阴沉天气,风沙突起,几里之外就难以看清,视线模糊,这为行军增加了大大的难度,楚欢多派斥候,四周打探,定是要将四周的情况弄清楚。

  楚欢很清楚一点,金贺二州的叛乱,是自己必须要平定的反叛,这一战事关重大,一旦失败,自己在西关定然是无立足之地,虽然他此次带领近两万兵马,兵力在叛军之上,可是他更知道,叛军如今已经拿下贺州城,贺州城虽然比不得朔泉城那般规模,但却也不是小城,大军一到,以叛军的兵力,绝不可能出城迎战,最大的可能,只能是闭门不出,据城固守。

  行军不止数日,每日选择的驻军之地,都是由裴绩告诉楚欢,楚欢然后下令全军,只是这驻营,便有着诸多的讲究,楚欢以前得到裴绩赠送的关于军阵的兵书,现如今则是跟在身边,实战行军之中,吸取裴绩的教导。

  “此番出兵平叛,最重要的就只要四个字。”夜幕之下,天地昏暗,风沙如同鬼嚎,楚欢以及军中数位重要将领都在营内召开军事会议,裴绩神情淡定,指着铺在桌上的军事地图,声音缓慢:“速战速决,这一战,必须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结束,否则对我们将大大不利!”

  “裴先生之言自然没有错。”韩英肃然道:“但是巽字营偏将胡宗茂对他的性情,我也是颇有耳闻,此人做事虽然优柔寡断,但却小心谨慎,不敢轻易冒险……据我估计,他此番不会有其他的选择,只可能将所有的兵力都聚集在贺州城内,固城死守。”

  方如水也缓缓点头道:“这是必然,他不会冒险出城决战,甚至不会埋下伏兵偷袭我们。我们对他十分清楚,他对咱们也颇为了解,我们的粮草并不足以支撑太久,而且他很清楚,西关并无多少粮草,我们的后勤是当下最大的问题,他心里明白,只要能够坚守贺州城,等到我们粮草耗尽,士气低迷,他也就胜了!”

  “不但是粮草问题。”裴绩抚须道:“最为紧要的事人心的问题,如果速战速决,西关各样蠢蠢欲动的势力便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一旦被耗在贺州,时间越长,那么后果就越不堪设想……!”看了楚欢一眼,道:“楚督,想看我们兵败而归的,那可是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