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两人是西梁人,他们虽然身上穿着锦衣,但是那特别的皮毡帽却是西梁人最明显的象征。
楚欢此时也明白为何看着这两人的打扮有些不对劲,西梁人的毡帽配上原人的锦衣,自然是十分的别扭,而且这两人的体型魁梧,只有穿上西梁人的皮革衣裳才会般配。
那两人大踏步进了酒楼,四下里看了看,便在距离楚欢不远的桌子上坐下,很快就有店伙计上来,寸须大汉指着楚欢这边,吩咐道:“他们吃什么,和他们一样来一份。”
楚欢请客,菜肴丰富,店伙计答应着下了去,并没有让客人等太久,酒菜便送了上来。
寸须大汉倒是不客气,拿起酒壶,摘开壶盖子,对着壶口仰首饮了一大口,还没入肚子,那大汉一口喷到地上,皱眉问道:“这是水还是酒?”
店伙计皱眉道:“客官,这当然是酒,莫非你连是酒是水也分不清?”
旁边那大汉霍然站起,伸手一把抓住店伙计的领口,面目凶悍,怒道:“你说什么?”
店伙计吃惊道:“你要干什么?快松手!”
寸须大汉抬手道:“屈律斤,放手!”
那叫做屈律斤的大汉冷哼一声,放了手,寸须大汉问道:“这是你们这里最好的酒?”
店伙计指着楚欢这边道:“两位不是说一切都像那边客官一样吗?那边的客官就是这样的酒,也是本店最好的酒。”
寸须大汉瞥了楚欢这边一眼,摇头叹道:“原来你们秦国京城的好酒也只是这个样子,都说秦国地大物博,什么东西都是好的,现在看来,徒有虚名而已。”
那店伙计身在京城,而且瞧这两人是西梁人,打心眼里就没什么好感,听寸须大汉这般说,禁不住皱眉道:“客官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本店南来北往有多少客人用饭,可没有几个说本店的酒不好。你要是喝不惯,大可自己弄些好酒来。”
寸须大汉哈哈一笑,从腰间摘下了一只皮袋子,道:“自然是要准备的。”拔开酒袋的塞子,向店伙计道:“这才是真正的好酒,你可知道这酒是什么酒?”
店伙计摇头,寸须大汉已经笑道:“这是古城烧,真正的男儿酒。你既说你的酒好,我也不与你争辩,你来饮我一口酒,尝尝什么是真正的好酒。”他将酒袋子递过去,含笑盯着店伙计的眼睛,见店伙计犹豫,哈哈笑道:“原来秦人连酒也不敢饮!”
店伙计被这一激,一把抢过酒袋子,仰首饮了一口,酒刚入口,立刻转头一口吐出,忍不住道:“这是什么东西?什么美酒,便是我店里最差的酒也比这个好。”将酒袋子丢在桌上,道:“两位自己慢慢饮这美酒吧,嘿嘿,果然是荒蛮夷人,连好歹也分不清……!”
那屈律斤再一次恼了,一把抓住店伙计手臂,怒道:“你是说我们的酒不好?”
“好不好你们心里有数。”店伙计看来也是个嘴硬的家伙,脸上显出痛苦之sè:“快放手,哎哟,胳膊要被你拧断了,我……我要喊人了!”
此时早已经有几名店伙计凑近过来,已经有人叫道:“不好了,西梁人要在店里闹事了。”
寸须大汉和屈律斤带着毡帽,那是西梁人的标志,除此之外,这两人的面孔也与原人略有差异,颧骨比原人要隆一些,而且西梁人的下颚比之原人也都要宽一些,西梁人大部分脸型都是宽脸型,很少有瓜子脸的存在。
这楼里每rì里客来客往,几名伙计早就认出这两人是西梁人。
寸须大汉浓眉皱起,道:“屈律斤,放开他,喝酒喝的是痛快,这里不痛快,付了帐,咱们换个地方。”
屈律斤抬手指着店伙计的鼻子道:“今rì且饶你,你记着,古城烧是咱们西梁的男儿酒,真正的男人饮的都是古城烧,只有娘们儿才会饮你们这种劣酒。”松开了手,那店伙计握着胳膊,脸上痛苦之sè不消。
屈律斤伸手到腰间,摸了摸,脸上的神sè忽然变的古怪起来,寸须大汉见屈律斤脸sè不对,皱眉问道:“怎么了?”
屈律斤没有立刻回答,在身上又四处摸了摸,旁边几名伙计都是看着,一人冷笑道:“该不是没有带银子吧?嘿嘿,想在本店吃白食,那可不成。”
“当真没有带银子?”寸须大汉皱眉道。
屈律斤摇头道:“我记得一清二楚,带了银袋子,可是……可是现在却寻不见。”皱起眉头,想了想,道:“定是先前在街上拥挤,被人偷了。”
几名伙计都是幸灾乐祸的姿态,早有一名伙计去唤掌柜,肥头大耳的掌柜跑过来,老远就叫道:“谁敢在这里吃白食?”
几名伙计不用吩咐,已经将这两人围在间,更有人伸手拉过板凳,瞧那架势,是要狠狠地教训这两个西梁人一番。
寸须大汉向那跑过来的掌柜道:“总共要多少饭钱?”
胖掌柜扫了一眼桌上的酒菜,道:“这些都是本店的招牌菜,价钱不便宜,你要了两瓶本店最好的酒,饮了一瓶,另一瓶看样子你们也用不上,就不算入账,总共是……唔,十二两三钱银子!”
寸须大汉道:“倒也便宜。”向那掌柜道:“我们的银子被人偷了,今rì便先欠下,改rì会将所欠的银两加倍偿还。”
“加不加倍倒是不在乎。”胖掌柜嘿嘿笑道:“不过本店小本经营,概不赊欠。”
寸须大汉皱眉道:“我们的银子被偷,现在无法付账。”
屈律斤也是冷笑道:“你们秦人好卑鄙的手段,竟然当街偷窃,堂堂秦国京城,盗贼横行,哼,这还真是让人想不到。”
“偷不偷也不关我们的事。”胖掌柜拉下脸来:“你们的银子被人偷,难道你们就想因此而做强盗?在本店吃白食,与强盗无异。”
“不错,就算是偷东西,也只是小闹。”一名伙计扯着脖子道:“但若是强盗,那就是大贼,要砍脑袋。你说小偷无耻,我看你们西梁人做强盗的本事更是无耻!”
屈律斤提起醋钵大的拳头,厉声道:“休得放肆!”瞧那样子,便要出手。
寸须大汉脸sè也有些不好看,但却还算沉得住气,问道:“掌柜的,那你说该怎么办?出门在外,谁都会有难处,我们并非赖账不还,他rì必当十倍偿还,为何不能通融?”
“今rì通融明rì通融,个个像你们这样吃白食,我这生意还用不用做了?”胖掌柜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打量,嘿嘿笑道:“我来给你们出个主意。你们不是没银子吗?我瞧你们身上穿的衣裳倒也值些银子,两件衣裳脱下来,就算抵了饭钱。”
屈律斤再也忍耐不住,身体前欺,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胖掌柜的衣领,旁边有伙计大叫道:“贼子动手了。”一人抡起手的长凳,照着屈律斤的脑袋便砸了下去。
楚欢这边却已经皱起眉头来,却见到那伙计长凳砸下,屈律斤另一只手已经抬起格挡,那长凳砸在屈律斤的胳膊上,“咔嚓”一声,竟是断成了两截子。
屈律斤安然无恙,一众店伙计去都是膛目结舌。
屈律斤心有火,二话不说,抓着胖掌柜衣领的手臂往前一推,那胖掌柜肥硕的身体便即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哎哟”一声叫起来,一时间根本爬不起来,口嚷着:“快去报官,快去报官,拦着他们,不能让这两个西梁人跑了!”
这酒楼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十几个伙计还是有的,此时都纷纷聚拢过来,更有人召唤后面的厨子,五名在在后厨做菜的厨子拎着擀面杖和菜刀气势汹汹全都冲了过来。
白瞎子凑近楚欢耳边,低声问道:“大人,咱们怎么办?用不用帮忙?”
旁边孙子空已经低声道:“这两个西梁人真是霸道,咱们帮着将西梁人送官。”随即想到什么,道:“大人,你不就是官吗?这事儿你管不管?”
楚欢瞥了孙子空一眼,便在此时,酒楼外面响起脚步声,四名武京卫已经冲进了店内,瞅见店里的情景,高声喝道:“都在做什么?是谁要在这里闹事?”
武京卫遍布京城,大街小巷rì夜巡逻,但有风吹草动,武京卫都能第一时间赶到。
更加上前阵子驸马黄庭朗被刺杀,武京卫的巡逻也就更加勤快,京城的守卫比之从前更是严厉了几分,这几名武京卫就在这条街上巡逻,听到路人说这边打起来,立时如狼似虎冲了过来。
曲髯寸须大汉看到武京卫进来,脸sè顿时变得更加难看,那胖掌柜被人扶起,指着两名西梁人向武京卫叫道:“几位官爷,就是这两个西梁人,他们吃东西不给银子,还动手打人。”
一名武京卫握着腰间佩刀刀柄上前去,打量了一下现场,盯着屈律斤道:“是你们在闹事?都说西梁人好惹事端,野蛮不化,还果真如此。”一挥手,“来人啊,将这两个家伙抓起来,带到署门审问。”
这条街不在西门署范围,与西门署咫尺之隔,但是楚欢却并不认识这几人,只见那寸须大汉双拳握起,青筋暴突,随即那拳头却缓缓松开,脸上冷厉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道:“诸位,我们的银子被偷,一时拿不出银子来,这动手打人,是我们不对,我们现在就去取银子!”
“别那么多废话,打了人,一句对不起就有用?”武京卫道:“要是对不起有用,还要我们这些当差的做什么?走吧,去署里一趟,有什么去那里再说。”
寸须大汉似乎很不想去衙门,皱起眉头,脸上显出为难之s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