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楠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像个小跟班似的正和身边的谭玉山贴身交谈。
“中午的时候，安排市领导在哪里就餐？”肖楠小声打听道。
“我跟何书记何镇长昨天商量好的，在凤云美的酒店，预定了四桌，酒菜都以当地的土特产为主，荤素搭配得挺合理，是我和凤老板研究了一个下午才弄好的。”谭玉山脸上满脸得意，自己为这顿午餐忙乎近一天，从选料到制作上都亲自把关，亲自过问，生怕出现任何纰漏，今天中午就是检验他成果的时候了。一旦受到好评，也可以抵消他消息不灵通，让镇委书记何平秋，在迎接王明高这件事情上、身处被动而对他谭玉山心存不满的看法。
谁知，肖楠的一句话，却让他心凉半截。
“我看王书记今天不走寻常路，走的是亲民路线。要是在酒店安排午饭，恐怕…”肖楠摇头咂嘴的话说一半，表达出不同意见。
“肖镇长，您的意思是…能不能说得清楚一点？”谭玉山着急了，眼瞅着要到十点钟，离定好的午餐时间只有两个小时，真要是有变动的话，时间紧迫啊。
“你把午餐菜单改成以粗粮和山野菜为主，必须是纯绿色食品，口味偏向清淡为好。而且，就餐地点最好选在咱们食堂，别上酒水，山泉水或者白开水就行。”
“那会不会太素了，这么做也…也显得咱们不够有诚意。”
“你想错了。王书记这些市领导，啥场面没见过，啥好吃的东西没吃过？他们不缺这个。咱们本身就是贫困乡镇，弄得太过奢华，会给市领导留下不好印象。况且换一下口味，再弄个粗粮细作，肯定受欢迎。”
“粗粮细作？”谭玉山没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就是把粗粮用精细手段加工，味道和口感别跟普通百姓家的一样就行。”
谭玉山如梦初醒，说：“哦！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跟书记镇长商量。”
这边两人还在嘀咕着，却见邢姗姗回头低声焦急的冲肖楠说：“你还有心在这儿闲聊，王书记叫你呢！”
“我？”肖楠自指着鼻子，一看不少人都回头瞅他，赶紧小跑着绕到队伍最前面，王明高身边。
“肖楠啊，许久不见，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干得还舒心吗？”王明高一改威严的书记形象，对肖楠竟然是老朋友的互动神态，这让在场很多人倍感意外和惊讶。
“谢谢王书记关心，我在这路一切都好。”肖楠恭敬的回答。
“是挺好，要不也不能才来几天，就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王明高举起一根手指，也是对在场的其他人说：“肖楠同志能想到，让卫生院的医护人员给学校师生免费做体检，值此一件事情说明什么？说明他心系百姓，心里装着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学校里的学生们都是全镇人民的子弟，孩子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也是我们国家和民族的希望。以前总是听到有人将这些话挂在嘴边，却没有人真正把它付诸实现，做出实事来。而肖楠同志，却给我们做出表率，值得大家学习。在此，我提议，为肖楠同志心系百姓之举，大家鼓掌鼓励。”说完，王明高带头拍起巴掌。
在场的人尽管心情各有不同，但没有一人不随附这个动作，一时间掌声雷动。肖楠赶紧向大家鞠躬，以示谢意。
这期间，他偷瞄到谭玉山已经转到何平秋跟何传杰身边，交头接耳的说着话，估计是在传递肖楠的建议了。
表扬完肖楠，王明高心情不错，又在区镇领导陪同下，走进教学大楼里继续参观指导。
虽然文教卫是肖楠主抓，但是身份在这些官员里，明显卑微，他还是知趣的落后在队伍最末端，低着头跟随大部队挨间教室参观着。
何平秋跟何传杰屁颠屁颠的围在市区领导身边，谭玉山领命忙乎去了，而美女书记邢姗姗因为腿脚不利索，也没跟过来。剩下的那些镇委领导，跟肖楠只是认识，达不到熟悉状态，并且对于肖楠，他们总是有点敬而远之的意味。弄得肖楠形单影只，倍感孤单和失落。
“喂，肖楠，跟你说点事。”正这会儿，洪秘书幽灵一般的从人群里闪出来，来到肖楠身边。
肖楠扬起头，被洪秘书拉到楼梯拐角处相对僻静的位置，问道：“子洋跟冷雪也要来何家坳，这事你知道吗？”
肖楠点头回答：“冷雪已经打电话告诉过我，听说她升官了，非要来这里庆祝一下，我没拦住。”
“是呀！”洪秘书叹了一口气，说：“王书记是不赞成他们兄妹俩来的，可冷雪的性格你也知道，拗得很，有时候，连王书记也拿她没办法。所以，还请你一会见到她，劝她早点回去，别再闹出什么乱子，给王书记带来不利影响。”
“这我懂。只是一会儿，还要陪市里和区里领导，我怕没时间…”毕竟，今天首要任务，就是陪同领导检查工作，肖楠可不想因为私事，而影响到大局。
“凭我多年经验，有镇委书记和镇长陪同，你身上的担子就没那么重了，也轻松许多。”洪秘书这话说得含蓄，肖楠也听得明白。自己官阶卑小，只有凑数的份，可有可无，所以，才叫他负责接待冷雪和王子洋。虽说听着心里不爽，可反过来一想，能把接待市委书记嫡系亲属的重任交给他，也说明他跟王家非同一般的信任关系。这话出自于洪秘书之口，也等同于间接代表了王明高的意思，肖楠心里还是暖乎乎的。
“那好吧，这边的事情，还请洪秘书帮我盯着，有事咱们电联。”
“嗯。”洪秘书看了一眼手表，样子竟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流行的上海手表，表蒙子有些乌突突的，看时间都挺费劲。
肖楠好奇地问：“洪秘书这表应该有年头了吧？记得我爸爸曾经有这么一块手表，当时花一百二十块钱买的，相当于他三个月的工资了。”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居然还知道这个东西？”谈起这块老爷手表，洪秘书眼里充满怀念。“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我一直戴着他，就像他总在我身边一样。”
“你父亲他…”
“早就去世了，生命垂危之际，就把这块手表交给我。”洪秘书脸上写满伤感和惆怅，赶紧打住，说道：“不说这个了，估计还有十几二十分钟，子洋跟冷雪就会赶到，你去接待吧，这里我帮你盯着。”
找个机会，肖楠趁势溜出了学校，先拉着邢姗姗去卫生院拍了片子，确定没什么大碍。医生嘱咐头两天一定注意休息，别再伤到脚踝处即可，等急性期一过，可以轻度按摩患处，口服和外用一些药，还给开了两瓶红花油和一盒迈之灵。
“这回你该听医生的话，回宿舍好好休息了吧。”出了卫生院，肖楠看着一脸苦相的邢姗姗，打趣道。
“唉！不让我干工作，躺在床上干呆着，我会疯掉的。”邢姗姗发完牢骚，不忘感激肖楠：“谢谢你为了带我看病，还中途溜号出来。”
无心插柳柳成荫，竟然博得美女书记的感激之情，肖楠心里都美出鼻涕泡了。
安顿完，肖楠给冷雪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却听到乱糟糟的说话声音，就好奇地问：“你那里遇到什么情况，怎么这么乱啊？”
“嗨！别提了！碰到一群滞留在半路上的乘客，正好也是去何家坳的，子洋哥非要助人为乐，要顺路捎上他们，这不正在往车里挤吗？喂！你们别挤了，给我留一个座儿！喂！座位上的肉是谁的，赶紧拿走，油滋滋的，还怎么坐人！好了，我不跟你说了，这里太乱了，我们半个小时之后准到。”可能是那边还有更急的事情要她处理，冷雪直接挂断电话。
想着还有时间，肖楠开着邢姗姗的途观车，直接到了凤云美的酒店。
刚拽开门，就跟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一看竟是谭玉山。
“肖镇长，你的提议太好了，何书记跟何镇长都挺赞同，这不，我刚把那四桌酒席退掉，食堂那边我也安排好了，而且还从这里调了两个大厨过去帮忙，一定要达到粗粮细作的标准。”谭玉山竖着拇指，冲肖楠一通献媚。
“好，那你去忙吧，我找凤老板还有事。”
见到凤云美，肖楠感觉她的热情度打了折扣。
“呦！这不是肖大镇长吗？什么香风把您给吹来了？”虽然脸上仍旧挂着笑容，却有明显挤出来的意味。而且这句话，肖楠听出了酸度和生疏感。
“凤姐姐这是在埋怨我，怪我把安排你这里的四桌酒席给撤掉。这个谭玉山，嘴上咋没个把门的。”肖楠一语中的，猜出来凤云美不鸟他的原因。
“你可冤枉谭主任了，他那个人该说的一定会说，不该说的，就是把他杀了，他也会守口如瓶的。这事还真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猜出来的。镇里的领导中，除了你，谁还会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出来？”
“呵呵”肖楠并没生气，反而半开玩笑的说：“知道得罪了凤姐姐，所以，我特地来给凤姐姐赔罪。而且为了表达诚意，还有一份大礼奉送。你听了，可不许跳起来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