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学校在小镇主街后面一侧的半山坡上。通往学校的路是土路,沙石飞扬,要是在雨天,肯定是泥泞不堪。
肖楠不无担心的说:“这些娃娃好可怜,要是下雨天,还不弄得个个成了泥人儿。
“不瞒肖镇长,镇里也知道,有许多道路需要修整,只是罗锅上山——钱紧啊!何书记为这事往区里跑了不知多少趟,一直没有进展。区里意思是说,要求修路的乡镇太多,实在照顾不过来,只能是等。”谭玉山也是大倒苦水,这年头,无钱寸步难行。像何家坳这样靠救济的穷乡镇,考虑范畴都排在最后,更甭提落实了。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到了学校门口。二人停住脚步,稍微喘口气,便一起走进校园。
肖楠望去,一幢四层教学楼,白瓷砖贴墙,清一色的塑料门窗,窗明几净。宽大的操场上,有篮球架还有足球场。
肖楠掐着腰,不住点头道:“硬件设施倒是很不错的。”
“那是,这幢楼房是去年刚刚建成的,也是大冬电子的何董事长出资捐建,他这人真是不错,致富不忘家乡人,大搞慈善,这些年为家乡捐了不少钱,做了许多好事情呢!”谭玉山的话刚落音,就听身后门卫室走出来的老头大喊:“你们两人是干什么的,怎么可以擅闯学校呢!”
谭玉山回过头,老头看见他,立马变成笑脸,说道:“敢情是谭主任光临,咋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呢!”
“你们张校长在吗?”谭玉山绷着脸问道。
“我这就去打电话。”老头说着话,一溜小跑进了门卫室。
他的这个报警电话还没打通,教学楼里马上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眼镜片跟瓶底一样厚,穿着朴素,像个老学究。离老远双手抱拳,不住歉意地说:“对不起谭主任,因为给学生们上课,没注意到手机短信,迎接来迟,还望海涵。”
想必这人就是谭玉山所说的张校长了。
张校长一把握住谭玉山的手,抓住半天不放,亏欠之意溢于言表。
谭玉山使劲抽出他的手,把肖楠介绍给张校长。
张校长先是惊诧,随即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肖楠,摇动之后,一直不住说着抱歉。
“没事,张校长还是带我们去看看学生们的学习情况吧。”肖楠松开手,率先往教学楼里走去。
路上,张校长介绍着学校大致情况:综合学校分小学部和初中部,共有教职员工二十六人,在校学生七百七十五名。云集了全镇十七个村屯的所有适龄孩子,辍学率很低,而初中升高中的升学率一直名列全区前茅。还多次受到市里和区里的表彰云云。
这些表面上的涂脂抹粉话语,肖楠不屑一听。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对于给上级的汇报,都铭记于心,估计张校长都能倒背如流。听这些枯燥的数字,不如深入了解情况。
教学楼里收拾的挺干净,窗明几净。小学部设在一楼和二楼的位置。肖楠先从小学部检查开始,隔着窗户,看到孩子们专心读书的样子,肖楠很是满意。
走了几个班级,在二楼四年级一班的门前,肖楠看到一位男老师正在给学生们上课,就好奇跟张校长说:“咱们去这个班级,听一听老师的教学课吧。”
张校长面露难色,干张着嘴,半天没反应。
“愣着干啥,肖镇长的话没听明白咋的?还不赶快开门。”谭玉山冲着张校长立着眼睛,被肖楠摆手阻止。
“好好。”张校长回过味来,赶紧敲了敲门,跟开门的老师说了情况。这位老师也被惊到。随即,让进三人,对学生们说:“同学们起立鼓掌,热烈欢迎镇领导亲临检查指导教学工作,并跟同学们一起听课。”
教室里三十多个孩子,一齐站起身,听话的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肖楠微笑摆摆手,不过,这老师张嘴一口浓重的陕北口音,倒让他印象深刻。
肖楠坐到最后排,一个小男孩身边,瞅着竟是中午在食堂见过的那个小男孩,冲他微笑着,算是打了招呼。谭玉山和张校长,则在后排一张空课桌上坐下来,等着老师讲课。
显然这位陕北老师有些紧张,稍微定了定神,拿起语文课本,尽量是咬着陕北普通话的口吻,说道:“同学们,额现在念一段话,大家做好笔记,认真记下来。”
老师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的念道:“卧春,陆游。”
小男孩记下:我蠢,撸呦。
这位老师接茬念道:“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
小男孩在本子上工整的写下:俺没有文化,我智商很低,要问我是谁,一头大蠢驴。
“扑哧!”肖楠赶紧捂住嘴,使劲憋着笑意。
好在,他的这个动作,在全教室所有人奇怪的目光中,很快滤过。
老师被肖楠这么一弄,显得更紧张了,掏出手绢,不住擦着脑门上的汗珠,清咳着说:“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
肖楠就见身边的小男孩在笔记本上,一笔一划用铅笔认真的写下:俺是驴,俺是头驴,俺是头呆驴。
“哈哈哈!”肖楠实在憋不住了,哈哈大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笑得肚子疼。
顿时,教师里有些孩子也跟着大笑不止,而肖楠身边那个爱学习的男孩子,还不知所为的看着肖楠那样子,皱着眉头,鼓起小嘴,一言不发。
谭玉山早就发现端倪,也忍不住偷乐。张校长却是一点也笑不起来,瞪直眼睛,使劲捥着那位不知所措的方言老师。
笑了一阵,肖楠赶紧站起身,摆着双手,跟大家道歉:“实在对不起,这位老师讲课讲得很好,同学们听得也认真,笔记也是记得清楚扎实。谭主任、张校长,我们就不要打搅同学们安心上课了,好不好?”
走出四年一班,肖楠头里走,谭玉山在后面低声埋怨着张校长:“怎么搞的,一首陆游好诗《卧春》,却让一个不会说普通话的老师,念成大蠢驴出来,这不是误人子弟么!”
张校长赶紧解释道:“谭主任,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里穷,没人愿意来教书,教师队伍严重缺乏。就这位老师,要不是因为爱人也在我们学校任教,被我强给留下来,他们两口子也早就远走高飞了。其实他的课讲得还是蛮好的,普通话也正在练习,可能是今天紧张的缘故,说了方言话,才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少讲客观原因,你这个校长是干什么吃的!我问你,刚才我给发短信,要你迎接肖镇长,你怎么反应迟钝,那么久才出来迎接的。”谭玉山对于张校长慢半拍的行为,很是不满。
“我不是解释过了,因为给学生讲课,忽略了手机短信,我都已经给您和肖镇长道过谦了。”
“一个大校长还给学生讲课,真不知道你是咋管理学校的。肖镇长今天刚到任,就马不停蹄的视察学校,你就给留下不尊重的印象,我看你这个校长快干到头了。”谭玉山训斥完张校长,猛丁抬头,咦!肖楠哪去了。
张校长被说得脸色铁青,心里暗自说:“撤就撤吧,反正我是干够了,上挤下压的,两头受气,莫不如无官一身轻,安心教书来得痛快。
其实,肖楠也没远走,趁着谭玉山跟张校长在后面说着悄悄话,他自己已经大步流星走上了四楼。
四楼是学校的办公区,所有老师的办公室都在这里。由于正处在上课时间,大部分老师都不在办公室,偌大的一层楼,显得很是安静。
肖楠从左侧一头挨着屋子走了一圈,然后又往右侧区域走去。快到头的时候,就听见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传出说话的声音。
由于关着门,肖楠听到声音不是很大,他贴着门板,仔细辨听,里面先是传来一个中年人的说话动静。
“你说,为什么不写作业?把老师的话当成耳旁风,是吧?”
接着,是一个小姑娘怯懦的声音:“老师,我错了,是因为我在家既要做饭,收拾屋子,还要照看弟弟妹妹,写作业一般都是在晚上八点多钟了。可是昨晚家里停电,妈妈又不给我买蜡烛,她说,作业没写就不要写了。一个姑娘家家的,不用学太多文化,认识几个字就行。所以,我才没写作业。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肖楠听得出来,小姑娘的年纪应该不大,超不过十一二岁。
“你还想有下一次!”男老师很是生气的训斥道:“今天老师不惩罚你,你是记不住不完成作业的严重性。”
听到屋里一阵翻东西的动静,继而,男老师狠狠地说道:“快,把裤子脱下来,老师不打你屁股,你是记不住教训!”
“别!”屋里传来小姑娘的求救声音和男老师带有淫意的笑声和暴力动作的声音…
“咣当!”肖楠气愤的一脚踹开从里面反锁的屋门,眼前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的男老师,正在使劲往下拽小姑娘的裤子,而那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满脸泪痕,极力捂住自己那条已经不是很新的裤子,苦苦哀求着。
“麻痹的!畜生!”肖楠气得不由分说,窜过来,一把抓住男老师的卵蛋,疼得那家伙立刻松开手,死猪般的嚎叫:“哎呀!疼死我啦!”
这么凄惨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很快传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