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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下班的时候,王华宇来到曹平林的办公室,笑嘻嘻地说:“兄弟们已经候在宾馆里了,就等您入席呢!”

    曹平林沉着脸放下手中的材料说:“不忙,让他们等等吧。”他示意王华宇坐下,随后说:“老王啊,你跟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王华宇听了这话,马上严肃了起来,紧张地看着曹平林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实说,我对你今天在行长办公会上的表现很不满意。”曹平林俯视着王华宇说,“作为省行的老处长,你是知道行长办公会的严肃性的。所以介绍情况、反映问题一定要严谨、慎重。而你不经过我的批准,随随便便地向黄行长,向省行党组反映问题,而且是极不负责任地反映问题,什么高息揽储啊,什么竞争激烈啊,什么势头还在往上涨啊,我要问你,你说的这些话征得谁的同意了?你反映的情况到底属实不属实?你想没想到过,你说的这些话很有可能左右行长们的决策方针?老兄啊,有的时候我们说话一定要三思啊!”

    “是是,您说得对,我接受您的批评。”王华宇的脸上开始冒汗了,他没想到曹平林会对他在行长办公会上说的话反应如此激烈。

    这时,曹平林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走到王华宇身边坐了下来,拍着他的膝盖说:“老王,这些年你跟着我,劳苦功高。说句实在话,我对你的能力是赏识的,对你的工作也是肯定的。但是,我们更应该戒骄戒躁,谦虚谨慎啊。”

    “是是,您是理解我的。我在行长办公会上说的那些话纯粹是无意的,当时黄行长、杜行长追问得紧,我也就没有过多地考虑,顺嘴就说出来了。现在看来,真是犯了错误!”王华宇痛心疾首地说。

    曹平林说:“老王,这我就又要批评你了。不管情况多么紧急,不管谁问你那些问题,我们都要经得起考验啊,这是对一个干部政治素质的考验——不管发生任何情况,都要站稳立场,明确方向,旗帜鲜明,同仇敌忾!——这就是政治!”

    “是啊是啊,您的指示启发了我,也教育了我。”王华宇诚恳地说。

    “我们做干部的,不管是你这样当处长的,还是我这样做行长的,政治上必须成熟起来!”

    “您的话太对了,太对了。”

    “好了好了,我说这些话,你心理压力也不要太重。对你这位老大哥,我向来是直言不讳的哦?”说着,曹平林站了起来,“今天晚上,我们好好玩一玩,放松放松!”说完,两个人走出了办公室,王华宇禁不住偷偷地咧了咧嘴。

    今天晚上,几家分支行跟曹平林比较要好的行长特地从外地和城区赶来,大家要聚一聚,给曹平林压压惊。两个人下了楼,司机小刘已经把车门打开,站在一旁候着了。自从胜利储蓄所抢劫事件发生后,小刘学乖了很多。他后来也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过错,导致曹行长受了重伤。但是敬爱的曹行长对此事却绝口不提,一句也没有批评他,这更使他心里感激不尽,发誓要为曹行长终生效命。

    几位行长已经在宾馆的大套房里等着曹平林了,大家热热闹闹地坐了两桌子。曹平林虽然伤势没有痊愈,但是难得兄弟们一片心意,所以也多喝了几杯。白酒下肚,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禁不住感叹到:“我操,几天不沾酒,还真他妈的有点儿馋呢!”

    大家哈哈大笑,于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这时厉天明端着一大杯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大声嚷道:“下面我提议,为大哥顺利登基,大家干一杯!谁不喝谁是王八蛋!”

    曹平林笑着骂道:“我操!你以为你是总行行长啊?那你明天就给我下个任命状得了!”但是经不住众人生拉硬劝,也干了一大杯酒。

    放下酒杯,曹平林感慨地说:“说句心里话,这些年我曹某人干出点儿小名堂,还不是搭帮着兄弟们的支持?所以我们行存款工作才有了这么大的起色。我曹平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到时候,我绝对不会忘了兄弟们!”

    “对对对,不会忘,不会忘!”众人又是一片狂呼。

    酒足饭饱,行长们嚷着出去活动活动,有的说去洗浴中心,有的说去卡拉OK,有的说去打保龄球。这时还是厉天明出来维持秩序了:“你们愿意出去活动我不管,但是大哥龙体欠安,今天哪儿也不去。我在楼上已经开了房间,大哥稍事休息,还要找我们几个兄弟商量事情。”说完又点了两个行长一起上了楼。众人心里明白,也就各自搭帮结伙儿地欢乐去了。

    曹平林在王华宇、厉天明几个人的簇拥下来到客房,房间里已经准备好了麻将。王华宇张罗着几个人坐了下来,厉天明坐在曹平林的左手,另外两个行长坐在对家和下家。

    这时王华宇说:“我今天是来为老板服务的,可不是来伺候你们几个王八蛋的啊。”

    几个行长就说:“对对,谁敢劳动您这位大处长啊,给您分红就是了!”

    说着几个人从提包里拿出成捆的百元人民币丢在床上和茶几上。这时曹平林说:“说好了啊,下次再打麻将可不许带这么多钱,太显眼了。到时候我们干脆赢扑克牌的,玩完了一起结算就是了。否则这样可得把王华宇的手腕子累折了,幸好他也是点钞高手。”

    “都一样,都一样。”众人嚷着就开了牌。

    曹平林打麻将是有着严格的圈子的,只跟有限的几个人玩,既然都是非常妥帖的人,所以动的钱也就比较大,因此也必须有一个专门负责点钱、管账的人,王华宇就总是担任这样的角色。毕竟省行处长的收入有限,以他的经济实力是上不了牌桌的。但是每次跟着伺候伺候牌局,也能搞到万八千的辛苦钱,也算是曹平林体贴下属了。原来曹平林并不是这样打牌的,常常是酒后兴之所至,无论是谁,都可以跟他玩,有时为了点钱方便,也用了小型的点钞机。后来不知怎么的让黄可凡知道了,在行长办公会上不点名地严肃批评了一次,从那以后,他就只跟非常固定的几个人打牌了,这样就会安全些。

    说笑间,曹平林的牌已经上了听,原来竟是个七对子,这在当地的打法中是最大的和牌,按一千元为单位计算,一次就能赢上一万六。曹平林惋惜地回头看了看王华宇说:“可惜了,可惜了。”

    王华宇也说:“可惜了。不过您也不必太讲原则,虽然说是‘千刀万剐,不和头一把’,但是事情也不是绝对的啊。”他知道曹平林打牌绝对不和第一把,这是他的规矩。

    “那可不行,凡事都要讲个原则,这就是政治!”说得王华宇又咧了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