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今天工作组要情况,明天工作组要资料,各个部门的正常工作都没法开展了,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宽甸都得让他们折腾散了,我们是不是跟省里反映反映,让工作组快点走,我怕再这样下去,那几笔账…”宽甸市政府秘书长张坤是李新明手下的老人儿,李新明在恒水县当书记时,他就是市委办主任,随着李新明的不断的升职,他也从恒水跳了出来,一路高歌猛进,成为了市政府的大管家,是李新明不可或缺的助手。

 张坤能够得到李新明的器重,得益于他沉稳的性格和娴熟的政务处理能力,把市政府的后勤交给他,李新明很放心。但不过今天张坤的表现与其一向处事不惊的性格格格不入,严宁带领审计署工作组高调的把手插进了宽甸锅炉厂,围绕着国家拔入的三千万技改资金的使用情况一点一点的向外延伸,这让张坤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害怕。

 “老张,你紧张个什么劲儿,他严宁是什么身份,凌家未来的掌舵人,搁在过去叫声太子爷都不过份,连雷书记,杨省长都得赔着小心,何况你我,他要想规拢谁,不至于费尽周折。就是抛开这个身份不提,人家是审计署的当权司长,带着中央首长的委托到地方巡视发展,审计经济,所行所想都在人家职权之内,你又有什么权力去阻止人家?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丁是丁,卯是卯,咱们宽甸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什么怕他查的,就锅炉厂那点烂账,不都做清了,平了帐吗,每一笔都有着落的事情,还怕他查吗…”

 虽然不知道严宁出于什么目的把手直插进了锅炉厂,但想来也是因为职工**堵路而引起了严宁的警觉。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体制内的干部最懂得明哲保身,无论是为了避免麻烦,还是规避问题,严宁都得争取主动,趁热打铁,抢在事情闹大之前把工作组摘出来,逃避责任,这是起码的为官之道,换了自己也会同样如此处理。

 当然了,随着市里的安抚政策进一步落实,所有的**问题得到平息,工作组所开展的审计工作也就会划上句号,民不举,官不纠,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严宁不会傻的在西北这个凌家的大本营闹出太大的动静,否则凌家在西北的控制力就会受到质疑。所以,张坤的担忧,在李新明的眼中纯属无风起Lang,多此一举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太过关注。

 这几天,李新明和严宁接触短短几面,就把严宁划到了一个不太受西北干部欢迎的圈子里,标新立异,求全责备,是李新明通过工作接触给严宁下的定义,就差用一个二世祖,小人得志来形容严宁的不堪了。如果不是看到凌家的面子上,他觉得自己至少有一百八十个理由来打压工作组的检查。每一个理由都能把严宁搞的灰头土脸,生生撕他开的脸皮。

 但是李新明敢想却不敢做,杨茂林曾郑重的警告过他严宁是代表凌家来巡视西北的,凌家的未来很可能要交到严宁的手中,触怒了严宁,也就等于触怒了凌家,以凌家对西北的绝对掌控,触怒了凌家也就等于终结了仕途。所以,杨茂林的观点就是不论严宁有什么要求,都要配合好严宁的工作,这不只是对李新明自己负责,也是对甘南所有的领导干部负责,这是政治立场问题,是原则性问题,容不得半点的犹豫和马虎。

 “账目绝对没问题,不怕查,但追根溯源,一一核对的话,总归是麻烦不是,要不您先跟严宁过个话…”张坤说的坚决,但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这假的就是假的,做的再真也难免会出现纰漏,若是任由严宁追查下去,迟早有底掉的时候,这也是张坤担心受怕的主要原因。

 “既然没问题,还给他过什么话,你给他留脸,留面子,他指不定会认为你心虚,就是停了手也会不依不饶的追着你要好处,这种膏粱子弟,都是一个德性,你退一寸,他就能进一尺,就是登鼻子上脸的纨绔。所以,咱们也别对他表现的太热情,大面上过得去就行。至于锅炉厂那笔资金,左右上下都有份,查出来也不怕,我就不信了,他严宁一个毛头小子,就算是代表凌家,还能自断根基,把甘南来个一锅端…”想到严宁针对锅炉厂下刀子,李新明有恃无恐,在他的眼中,上上下下,错踪复杂的一个利益链条,同攻同守势如整体,根本就不是严宁能够憾动的了的,若是严宁不知轻重,追的紧了就会受到反噬,倒时候,别说是严宁,就是凌家也承担不起。

 “市长说的透彻,我就放心了。不过,咱们还得小心市里的其他人搞事,丁胖子胸无点墨,没有半点的主张,靠着溜须拍马跑到了宽甸当市委书记,一向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他就是看出了问题,也绝对不敢声张,就不用提了。倒是其他几个常委,态度不是很明确,适当的时候您也要敲打敲打,别有人不识大体,跟到严宁那里去抱大腿,虽然不至于坏了事,总也是麻烦不是…”数以千万计的资金,打着各种名义套取出来私分了,搁在哪都是一件大案子,一不小心就有翻船的可能,张坤可没有李新明那么乐观,想方设法要把问题做的周密一些。

 “这事我心里有数,适当的情况下,我会约一下相关的领导同志。这段日子,你注意一下严宁那边的动静,特别是跟培训中心的老洪打好招呼,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汇报…”别看李新明和张坤说的轻松,但他的心里也是十分的胆突。虽然不怕严宁去触碰宽甸的禁忌,但也怕严宁年纪小,年少轻狂,绔纨性子不知轻重,真是头脑发热,把宽甸捅个窟窿出来,他李新明还真不好收场。特别是现在工作组来到宽甸以后,一晃七八天了,一个系统,一个系统的调档案,竟然有长留不走的意思,这让李新明同样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丝毫不敢疏忽大意。

 …

 “司长,宽甸锅炉厂的账目情况初步理了一遍,暂时来看,有两笔技改支出共计涉及三百七十万的资金可能存在一定的问题。另外,还有一笔七十万的资金走的是办公文化用品,就一张工商业收据,这个数额过大不说,就是这个文化用品的消耗量…”在李新明和张坤商量对策的同时,祝镇山走进了严宁的房间。凭借多年的审计工作经验,祝镇山一打眼就发现了宽甸锅炉厂的传票中有几张发票存在问题,其中一张超过百万的发票标明的用途是锅炉涡轮封闭辅助专利技术,更是夸张的有些离谱。

 祝镇山虽然不是搞机械制造的,但也知道这项技术早在十年前就从锅炉生产领域淘汰了,眼下这项技术不说一文不值,也绝对不会超过六位数,宽甸锅炉厂作为行业龙头企业,肯花费巨资购买一项淘汰的技术,这可解释不通。再有就是锅炉厂的办公用品消耗的资金太过庞大,用七十万的资金去采购文化办公用品,不说把商店搬空了也差不多,审计署一年的文化用品消耗也不过二三十万无,打死祝镇山也不会相信宽甸锅炉厂的办公消耗品会比审计署高。

 “除了这三笔账,其他方面还有什么问题…”硕鼠硕鼠,只怕少不怕多,按照这个逻辑,严宁几乎可以肯定,锅炉厂的问题绝不止眼前这一打眼就能看出问题的几笔账,其他方面势必还会有不为人知的问题,这些问题才是导致宽甸锅炉厂频临倒闭的主要原因。

 “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了,锅炉厂的账目做的很细,往往很多账目都让人无从查起,就是经验丰富的老审计也得逐条逐项的核对,好在国拔资金到账还不到半年,时间长受到了限制,而这小半年锅炉厂也没什么生产经营活动,这些账清查起来,倒是容易了不少,再有一两天就能从大体上理顺出来…”审计工作讲究的是细致,严谨,合理,每一个问题拿出来都要附上法律法规的条文规定,这就叫做有法可依。但是有的时候,有法也不一定可依,就像锅炉厂这种类型的国有企业相关账目的处理很是麻烦,从生产费用到管理费用,从制造成本到营业盈余,看似独立的科目,实际上都是环环相扣的,就是参加工作几十年的老审计也很难轻易就抓到把柄,祝镇山能一下子发现问题,还是占了对锅炉机哭有了解的关系,这种巧合可不是能够轻易复制的。

 “嗯,不要松劲,围绕这三千万的技改资金,一项一项的查,只要超过十万的支付款项就向下延伸,务必做到件件有出处,件件有回执…”严宁的脸色阴沉的吓人,锅炉厂相关的账目都收了上来,在银行的账户也被封了起来,能查出什么问题来,严宁的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但到了这个时候,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怕拼着得罪李新明,李新风兄弟,这条路也得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