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严司长一个刚来的小毛头,还能坏了审计署的规矩,还能反天了?我就不信了。要账本没有,我去找王主任说理去…”思考了半天,刘君强还是做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这账本不是不想给,实在是不能给,若是把旧账翻出来,自己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既使跟严宁屈服也不见得有效果,唯一的办法就是借着领导的威信把事情压下去,不论成功与否,自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哦,那好,主任,我先回等您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刘主任坚持的话语,柳处长的心里居然有了一丝轻松的感觉。这可是你自己出昏招,咱可没理由陪着你一起死,既然你都要死翘翘了,咱也终于可以明正言顺的改换门墙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刘君强的决定一出口,柳处长就知道这人已经走进了死胡同,没救了。王主任是办公厅的一把手不假,是班子成员不假,能压住严宁一头也不假。王主任是什么人,那是一切都以审计长为中心,无原则支持审计长的得力助手。而严宁开展审计的命令出自哪里,不还是出自审计长吗?说到底,严宁和王主任,和审计长都是一条线上的。王主任能因为你刘君强就去反对严宁,反对自己,反对宴审计长吗?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实在是微乎其微。

 所以,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到了这个时候,唯一能救你的就是严宁,可你倒好,不去跟严宁做检讨,求严宁高抬贵手,反倒继续去挑衅严宁的权威,若是严宁真的那么容易屈服,他也就不会揪着你的小辨子不撒手了。基本这一点,柳处长可以肯定,刘君强死定了。剩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快点到严宁那里做表态,把自己摘干净了再说。咱和你刘君强可是不一样的,跟严宁一没仇,二没冤的,就看严宁如此年纪就能走到高位,且手法如此之老辣,显然也是懂得官场规则的,懂得人情来往的,这个时候投过去,行情还是看涨的。

 “严司长,我来跟您汇报下工作。嗯,审计署在财务管理上存在的问题…”打定了主意,柳处长的心情变得急切起来,等不急慢慢腾腾的电梯,一溜小跑顺着楼梯跑到了十楼,没有一丝犹豫的敲开了严宁的办公室。

 “柳处长,看你这气喘的,怎么走的这么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来,坐下说…”看着柳处长气喘虚虚,虚胖的身体汗水连连,严宁若有所思,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才把目光从他那有些发虚的眼晴上移开,英俊的脸庞上倏的展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紧接着就热情地将柳处长让了进来,并亲自倒上了一杯茶水,带给了柳处长一种春天般的温暖。

 柳处长的突然到来倒是出乎了严宁的意料,这位可是刘君强手下的得力干将,比之后勤处的董处长所受到的倚用还要大。就是这样的一个硬扎的人物,居然跑到自己这里来紧张兮兮的要汇报工作。总的来看,这是一个知进退,懂分寸,明事理的人物,就这样打下去了,实在有些可惜。正好自己这块正是用人之际,若是能收到身边来,多少也是一个助力。

 “谢谢严司长…”坐在沙发上,礼貌的欠了欠了身,接过了严宁递过来的茶杯,柳处长知道刚刚严宁凌厉的眼神仿佛要把他心中的想像看个通透一般,若是有半点的犹豫不决,严宁就会毫不留情面的将自己赶出去,那样的话,迎接自己的将是和刘君强同样死定了的命运。好在自己表现的坚决,在严宁面前的第一关算是过去了,接下来能不能过得去,还得好好表现才行。

 “柳处长刚才要说的是审计情况吧,我这有一份审计报告清样,跟署里以往的审计报告差别很大,所以我想看看例年的经费收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审计署虽说是承担审计责任的管理部门,但也要进行常规审计工作的。不过,关起门来说都是自己家的事情,审计工作者既是运动员,又是裁判员,审计不审计也就是那么回事,毕竟没有人会跟自己过不去不是。所以,对于自家的审计,基本上就是走个程序,财务处出上一份审计自查报告交到指定业务司,一年的审计任务也就算完成了,一些黑幕也就掩盖了下来,年复一年,年年如此。

 自古以来就是灯下黑,审计署这个监督管理部门在监管其他单位的同时,却忽视了对自身的监管,整个财务管理上乱成了一团。若不是这次搂草打兔子,借着办公经费专项审计的开展,怕是永远也揭不开审计署内部存在的严重问题。现在柳处长这个财务处长能主动地来配合,倒是省了自己不少事。正好借着审计署内部存在的问题给宴国安敲敲警钟,也省得他说咱吃完抹抹嘴,回头就不认帐,有事没事就念叨可惜了上汤全素佛跳墙。事实证明,咱可不是吃白食的。

 “严司长,嗯,您的意思我明白,这些年署里在财务管理上是一团糟,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坐收坐支,虚开冒领,账外资金流动性很大,后勤处的资产管理账就是刘主任的小金库,借着采办办公用品,举办会议的名义随意支付…”严宁开门见山的就直奔主题,柳处长的心就是一惊。严宁不过三十岁就当上了司长,怎么看也不是横冲直撞的二楞子,那么揪住审计署的财务问题不放,显然就是另有所图,这人都来了,态度都表明了,再藏着掖着就是不上道的表现了,略一犹豫之后,柳处长一咬牙,坚定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毫无掩饰的把财务问题抖个底掉。

 “呵呵,有问题不怕,重要的是查找原因,纠正错误,避免以后再犯类似的事情。咱们审计署是执法部门,执法犯法的事情可是不能做的。这样,既然柳处长把例年存在的问题都指了出来,前几年的账我也就不看了,徒增烦恼。不过,问题已经出现了,也不能不闻不问,毕竟咱们身上还担着责任。这样吧,柳处长,你回去自己疏理一下,明天咱们一起找审计长汇报一下,争取把问题内部消化了…”

 从内心里讲,审计署在财务管理上有什么猫腻,有多少驻虫,严宁不感兴趣,把问题搞的沸沸扬扬,谣言满天飞,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来,也不是严宁的想法,更不符合严宁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原则。何况,来审计署的主要目的是拓展关系网络,磨励心性,低调才是王道。既然柳处长肯主动配合,那就把问题移交,踢皮球的技巧,严宁同样娴熟无比。

 “好的,好的,严司长,大致的情况都在我脑子里,仔细想一想,就能写出来,下午我就把情况说明给您送过来…”严宁打了退堂鼓,要把问题上交,柳处长感到一阵失望,自己这样迫不及待的投过来,主动跟刘君强划清了界限,可严宁却没有像自己想像的一般去穷追猛打,赶尽杀绝,一把大刀高高的举了起来,寒光闪闪的晃了两圈以后,居然又轻轻地放了下来,这严司长还是年轻啊,不知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噬的道理。

 要知道刘君强能在审计署威风这么多年,哪能没有几分的倚仗,若是等他避过了这个风头,不说自己,就是严宁都是他报负的对象。不过,既然已经选择了站队,选择了投向严宁,那就不论结局如何,只能跟着严宁一条道走到黑。否则,自己就里外不是人,等待自己的将是刘君强和严宁联手的打压,那才是真正悲催的事情。

 “呵呵,辛苦一下,尽快把材料拿出来,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组织是讲原则,讲纪律的,对待一些犯了错误的同志,不能一棒子打死,可也不能不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吗…”柳处长眼中的失落的神色丝毫不差的落到了严宁的眼里,他在担心什么严宁哪能不知道,若是一般的情况,严宁不屑去解释什么,实际行动比任何花哨的解释都管用。

 不过,柳处长可是严宁到审计署以后,第一个主动投上来的人,这个意义与连普方的投机钻营还不相同,不说跟着自己就一定能够风声水起,但怎么也要考虑一下同志的感受,不解释一下,怕是让人寒了心不是。

 至于柳处长的担心和忧虑,在严宁眼中根本不是问题,在严宁看来,把问题上交,是眼下最好解决的办法。除非宴国安和刘君强在一些问题上是穿一条裤子的,否则以宴国安的个性,既使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也绝对不会再把自己的账房重任交到刘君强这个驻虫手中。可以肯定,刘君强既使不死,也绝对没有再出头的机会,严宁也不会允许他再有翻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