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县长,别看这些机器旧了,可状况都是好的,我没事就带着徒弟来上上油,只要能恢复生产,决对不比新机器差分毫…”被王师父等机械厂工人簇拥着进了车间,老王师父轻轻的抚摸着光亮如新的机器,眼中尽是不舍的神色。
听过了张日升的汇报,严宁觉得坐在办公室里研究不出什么实质性问题,索性带着众人赶到了传动机械厂,来一个现场办公。上回严宁到机械厂连大门都没进去,对机械厂的了解也只停留在听汇报上,此次既然决定要对机械厂进行改制,不了解一下实际情况,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孙局长,劳动局对机械厂职工的社保问题以及分流职工再就业问题有什么方案没有?”劳动局的局长孙兴以前是孙启望的谪系,不过,随着孙启望的离去,孙兴也开始摇摆不定起来,最后还是没有顶住压力,一头扎进了徐东升的怀抱,严宁出任副县长以后,他也随着大溜不去抄严宁的面,今天一听严宁主动召见,心里也是十分的没底,有邢智文的前车之鉴,他孙兴可不敢担保严宁的大刀会不会落在他的头上。
“严县长,前段日子我们根据你的指示,对每一家企业的社会保障问题进行了测算,机械厂够退休年纪的职工共计二百一十人,县劳动局随时可以为这些职工办理退休手续,不过职工需要补起个人承担部分的养老保险金,至于未到年龄的七百余,企业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去为职工交养老保险金,我们领导班子经研究,企业可以先办理手续,今后逐步补交,但职工个人部分则需要先行交付,这也是政策的最低要求…”孙局长的答复倒也中规中矩,在他看来,有政策要求在里面,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严县长怎么也不能用领导的权威挑战国家政策不是。
“机械厂停产了一年多,中间恢复了一段生产,结果产品卖不出去,工资也没有发放,现在工人生活都成问题,上哪去找保险费啊,孙局长,咱们不要犯教条主义,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啊…”孙局长的解释明显不符合严宁的心意,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机械厂的职工要是有钱花,还用得着**吗,还有得着等企业恢复生产吗?自己还用来这研究怎么改制吗?我自己都在这担责任呢,你却跟我耍起了太极,拿政策说起事来,直以为我不知道劳动局怎么处理的社会保障问题吗?
“是是是,严县长说的对,是我犯了教条主义,回去后,我们会再深入研究,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争取将机械厂退休职工的保险问题先解决,未到年龄的先办理手续,企业缴纳和个人缴纳部分暂缓,先为企业改制创造宽松条件…”严宁的话说的孙兴心里一惊,严县长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对自己工作不满吗?想到邢智文,孙兴的冷汗下来了,急忙转变了思路,收起了官样文章,一口把机械厂的社保问题应承了下来。
“启动资金的问题我再想想办法,不过王师父,虽然机械厂的设备保存完好,但也不能再用老思路生产,咱们机械厂技术工人多,技术力量强,就要多进行技术革新和技术改造的尝试,只有技术上领先了,产品才能更多的占有市场,吃老本现在是行不通了…”严宁说一句,以王师父为首的工人点一次头,特别是张日升干脆掏出笔记本逐句记下严宁的话,显然是打算以后认真领会讲话精神。
…
“钱啊,资金啊,上哪去找启动资金呢,不行,企业改制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他徐东升作为县长没理由躲在幕后吃现成的,卖了这么多企业,财政富余了不少,怎么也得给自己吐出一块来…”机械厂改制的人选有了,社保问题解决了,机器设备也随时可以投入生产,产品销售问题也会解决,可是启动资金仍然没有着落,严宁又把目光落到了财政上,只是要想从徐东升嘴里扒食,谈何容易。
“县长,哟,张县长也在呢,不耽误你们吧。”机械厂的改制迫在眉睫,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不试试,严宁哪里会心甘,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找上了徐东升。
“不耽误,严宁,有什么事说吧,金凤同志,这事是不是改天再研究…”一看到严宁进来,徐东升有如见了救星一般,难得的露出一个笑脸来,不用说定是被张金凤缠的极其不耐烦,加上张金凤又是女同志,还不好发火。
“县长,这是我对传动机械厂的准备进行的整改方案,你请过目…”自己的汇报被打断,张金凤老大的不乐意,也没有顺着徐东升给的台阶,就此停下告辞离开,而是身子一转,把汇报位置让给了严宁,摆明了是想等严宁汇报完了她再接着来。
“严宁同志的工作进展的很快啊,这纸箱厂和食品厂都重新投产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县里新的税收增长点…呃…这…”一边翻看着严宁关于机械厂的实施方案,一边漫不经心的夸奖了严宁几句,可是随着对方案的阅读,徐东升脸上的笑容凝固在了一起,面色变得沉重了起来。
“严宁同志,这机械厂就是一个无底洞,年初县里为了扶持机械厂恢复生产,投入了二百万的巨款,可是生产出来的都是废品,你这方案居然还要往里投钱,这不是开玩笑吗?”看到严宁居然还要往机械厂里投钱,徐东升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严宁是不是有心要揭自己的自己的短,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县长,我可不是开玩笑,我昨天到机械厂搞了调研,从技术、设备、销售等方面做了详细的了解,得出的结论跟你在年初所做的决策一致,机械厂还有救,还有很足的后劲儿可以挖掘,重要的执行人,如果县里能对机械厂给予投入,我亲自坐阵,在全系统内选派干部到企业挂职,恢复生产,机械厂一定能救活…”徐东升的脸色变了,严宁心里一阵叫糟,这事却是犯了徐东升的忌诲,不过犯忌诲的事多了,也不差这一回了,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只要把钱给我拿出来就是。
“严宁,前段日子财政是收了一笔钱,可是这榆林上上下下哪一块不要钱,过几天就要开**会了,不需要钱吗,年末还要进行换届,不需要钱吗?机关正常运转,不需要钱吗?今天你来要一笔,明天他来要一笔,都说自己的事重要,都来卡着我的脖子,我就是神仙也变不出钱来吗…”用力的把方案往桌子上一扔,徐东升开始诉起了苦,这话不只是跟严宁说,也在跟张金凤说,显然,张金凤也是来请示要钱的。
“哎哟,领导不高兴了,行了,咱也不讨没趣了,平白的招人烦,不过县长,工作我可跟你汇报了,这眼瞅着就九月份了,文明城镇评比马上就要开始了,现在不抓紧,到时候评不上你可别批评我工作不努力…好了,你们慢慢研究…”张金凤可是榆林的老人,又有徐军在后面强力支持,自成一系,根本不在乎徐东升这个县长,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拧着细高的身子向外走着,裤子底部两条肥大的裤腿摩擦着哗哗直响。
“哎,严县长,我听说经贸委的邢智文贪污受贿的脏款就有二百多万,这笔钱可是咱榆林的民脂民膏啊,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被双江收到国库里,可说不过出,若是能要回来,填到机械厂里,你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要是有剩余可忘了支持我一下,这年头,没有钱,什么工作也别想开展…”张金凤走到门口,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向严宁提起了邢智文的那些脏款。严宁搞不明白这个妖妇当着徐东升提邢智文干什么,但绝对不是安什么好心要提醒自己,弄不好就是在挑拔是非,谁不知道邢智文可是徐东升的铁杆。
张金凤走了,徐东升的脸色更沉了,靠坐在老板椅上半晌无语。严宁也在深深的思考着张金凤临走时的话语,别说,不管这张金凤出于什么目的,却是给严宁指明了一大笔钱款的来路,或许这事真说不准能把钱要回来也不一定。
“县长,机械厂…”
“严宁,这事就这样吧,县里没钱,机械厂的事以后再说吧。张县长说的脏款,你要是能要回来,是你的能耐,你自己支配,我绝不干涉,就这样,我还有事…”等了半天,严宁刚想再就机械厂的工作深入表述一下,徐东升已经急了,迫不急待的赶人了。
“好,那县长你忙…”话说到这个程度,再说出下去就彻底的撕破脸了,虽然彼此早就不对付,但维持着起码的和气还是必要的,为了工作把自己带到死角,严宁觉得不值得。
“哼,脏款?在他邢智文手里是脏款,在机械厂的工人手里就是救命的钱,不管这事能不能成,总得试试,至于他徐东升的脸,他徐东升有没有脸,跟自己有关系吗?”出了门,严宁下定决心要把邢智文的脏款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