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凯又指着秦观说道:“秦观啊,就你还犯罪学博士呢,我看这些年书也白读了,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干嘛在外面天天寻衅滋事?你老爹老娘非得被你活生生气死不可。 ”

    秦观赶紧低下了头。

    邹凯又指着胖乎乎的曹有才,说道:“曹有才啊。我就纳闷了,你说你都七十多岁了还去抢银行,你抢那些钱能带到地下花啊?”

    彦俊这才知道,曹有才犯的是抢劫罪。

    彦俊也不禁心想,这老曹可真有意思,七十多岁了还抢银行,比我还不消停。

    曹有才回答邹凯道:“关键是没抢到啊,现在银行的保安个个跟老虎似的。”

    邹凯说:“呸,就你这把老骨头,小鸡也能把你抓住,还用得着老虎吗?”

    邹凯灭掉了手里的香烟,又点了一支,说:“说正事说正事。既然你们来了,就得遵守我这里的规矩,我不管你们之前是玉皇大帝还是阎罗王,到了这里就是普通罪犯。这个观念能转变过来吗?”

    彦俊说:“早转变好了。”

    “就你话多。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这里的民警都是荷枪实弹上岗的?”

    彦俊说:“啊,我明白了。”

    邹凯说:“你明白啥了?”

    彦俊说:“十二大队的工作场所在山上,我看这山顶上只有一个武警哨楼,山脚下只有一圈铁丝网和一圈电网,防护措施比普通的大队弱了很多。民警荷枪实弹是为了防止犯人逃跑。”

    邹凯嘿嘿一乐,说:“小子头脑挺灵光嘛!我告诉你们啊,只要你们在我十二大队好好干,我保证你们不吃苦,该减刑减刑该假释假释。但如果你们想要越狱的话,那只能要了你们的小命。”

    彦俊说:“我们才没那么傻呢,邹队放心,妥妥的。”

    “好,具体的花木护理知识和十二大队劳动守则,你们到中队去学一个星期吧,学完了就可以排班上山劳动了。”

    在回监房的路上,彦俊说:“十二大队的领导就是爽朗,说起话来直白干脆,我喜欢。”

    曹有才看着冬日的阳光温暖的洒在山林里,心情格外舒畅,笑着说:“彦俊,谢谢你向监狱长求情把我带到这里来,我这辈子就呆在这儿不走了,多好的地方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彦俊诧异道:“啊?老曹,这不像你啊。”

    曹有才说:“怎么就不像了?”

    彦俊说:“你说你这老家伙,七十多岁还能去抢银行,说明你的七情六欲还很旺盛,怎么愿意呆在这种地方。”

    曹有才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秦观则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曹有才。

    秦观入狱这两个月来,受尽贾虎等牢头狱霸的欺凌,如果不是曹有才偶尔冒着被报复的风险帮忙的话,秦观的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秦观除了感激之余,也慢慢养成了观察曹有才的习惯。

    秦观是犯罪学专家。秦观明白,每个人之所以能够犯罪,最直接原因来自于犯罪人的性格。贪财的人容易触犯财产刑罪名比如盗窃、抢劫、受贿等,好色之人容易犯强@奸罪,暴虐之人容易触犯杀人、伤害等罪名。每个人的性格里都有潜在的缺陷,一旦遇到一定的特殊情景,这些缺陷就会诱发犯罪。

    可是,据秦观观察,曹有才盛行乐观大方,性格平易近人,而且颇有城府,这样一个稳重的老头,怎么会光天化日之下拿着一把假枪去抢银行呢?他无儿无女,没有任何牵挂,要那么多钱干嘛?何况这种方式根本不可能抢到钱。

    秦观知道,有些老人因为没有任何照顾,又没有任何收入来源,在活不下去的情况下,会选择故意犯罪从而能进入监狱坐牢。监狱虽然没有自由,但最起码能吃饱饭生了病最起码免费能看,死了监狱还负责火花,丧葬费都不用出。因而个别老人把监狱当做了免费的养老院

    但曹有才绝对不属于这种类型,因为秦观发现,曹有才带进监狱的内衣及生活用品都价格不菲。他明显不属于那种老无所依之人。

    在十二监区待了一个星期后,三个人就被分为一组上山巡山了。之所以要巡山,一是为了防止劳作的罪犯逃跑,二是为了防范附近的农民挖地道进来偷冬笋采果子。

    冬日的暖阳透过树叶射到地上,山上的各种树木和叶子发出不同的颜色,有的是红色,有的是黄色,很少有脱落光秃的北方植物。

    在一片迷人的景色下,秦观和曹有才站在落满松针和树叶的地上,心情格外舒畅。

    秦观闭着眼睛聆听山林里的鸟叫,思绪回到了西岭,那时他和余雅熙一起去西岭考察,西岭的大山里留下了两人完美的爱情回忆。

    正当秦观陷入美丽的回忆之中时,彦俊的一声叫唤破坏了和谐的气氛。

    彦俊怒喊道:“谁要能把这些鸟打下来,我给他洗一个星期的衣服。”

    秦观和曹有才都明白了彦俊的意思。

    在十二大队这一个多星期以来,他们对十二大队的共同感受是——什么都好,饭菜太差!

    十二大队的管理比较规范,因为有邹凯这个黑熊般的强势领导管理,整个大队几乎没有牢头狱霸,下面的小民警也不敢为非作歹。

    因此,秦观三人虽然是新分来的犯人,倒也没遭罪。

    唯一的问题是,这里的饭菜太差了。

    监狱的饭菜质量原本就中规中矩,十二大队其实跟其他大队也差不了多少,每天的中饭只有一个半荤半素的菜,一般都以大白菜烧猪肉为主。

    原本肉就少,被大组长和小组长盘剥了一遍之后轮到普通犯人碗里的,基本只有菜和汤了,根本见不着肉。

    彦俊和秦观、曹有才不一样。彦俊一分进来的时候天天为了韩冰哀思伤神,压根就不愿意吃饭,病重被送到省监狱医院后,彦俊天天吃的是病号饭,于娜怕他病号饭吃不好,每天还从家里烧他最喜欢的菜带到医院让他吃。

    也就是说,彦俊这两个多月就没吃过正儿八经的牢饭。

    到十二监区这一个星期以来,彦俊和秦观本身就吃不到什么肉,好不容易看到碗里又快肉,两人心善,又把肉硬夹给了年纪大的曹有才。

    因此,彦俊今天一到山里,看着树林里到处欢叫的小鸟,彦俊的馋虫被完全勾了出来。

    正当彦俊在畅想的时候,不远处跑过一只松鼠,彦俊立马就奔了过去。

    但他的速度哪比得上松鼠呀,不但没抓到松鼠,反而惹得不远处的民警以为他要逃跑,民警赶紧掏出手枪对彦俊喊道,彦俊你要敢逃跑,我可要开枪了。

    彦俊赶紧喊道,我那是追松鼠,不是逃跑。

    民警这才转过身去督促其他犯人继续干活。

    彦俊意犹未尽的看着松鼠消失的地方,咽着口水对秦观说道:“他妈的,我以前在市委办的时候,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山肚子里钻来钻去的,我都吃吐了。我那会最大的梦想就是晚上不要应酬,吃点粥和咸菜。”

    秦观笑着说:“现在呢?”

    彦俊叹气道:“我都想吃人了。来,秦观你把我打伤吧,让我回去住院,嘴里真的淡出鸟来了。”

    曹有才说:“你现在最想吃什么?”

    “红焖穿山甲!额,当然,这个要求太高了,老曹你现在把田鼠烤了我都敢吃。”

    曹有才赶紧摇头,说:“这山里种的都是名贵植物,十二大队山林管理规定的第二条就是山里不能出现明火。万一烧了这座山的话,我们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彦俊说:“呸,老曹,没那些狗屁规定咱也吃不上荤,没有任何工具,怎么抓这些飞禽走兽呀!我这身体一跑就要吐血,难道指望你这个老同志喘呼呼的追野兔啊。”

    秦观也笑了,说:“除非野兔撞到老曹的腿上撞死,然后来了一道闪电把野兔烤熟,否则就别做梦啦。”

    “嘿,秦观,平时看你一本正经的,有时也是有点幽默感的嘛。我告诉你,要是真有野兔撞死在老曹腿上的话,我也不要闪电,我就生吃了它!”彦俊仰天长叹道。

    可就当彦俊话音落下那一瞬间,一只野鸡从天而降,掉在了曹有才的腿边上。

    彦俊一看是野鸡,立马整个人像一条猎犬一样扑在了野鸡的身上,死死按住野鸡,喊道:“我靠,聊斋啊!想什么来什么!”

    曹有才赶紧把彦俊抱了起来,说:“你别激动,小心吐血。”

    彦俊盯着地上已经不动了的野鸡,说:“再不吃荤,我真的没血可吐了。”

    曹有才诧异的拎起那只色彩斑斓的野鸡,仔细端详了一番,又在鸡的身上反复摸了一遍。

    彦俊扑哧就笑了,说:“老不正经的,这只鸡是公的,下次来只母的再让你摸。”

    曹有才并不理会彦俊,只是双手探在鸡的胸前反复揉捏着,眉头也越皱越紧。

    彦俊搭着秦观的肩膀笑道:“老曹看起来跟弥勒佛似的,原来是个变@态!野鸡都不放过,如果要跑过来一头母野猪的话,老曹会不会现场直播啊!”

    曹有才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只野鸡,思索了半天,才对彦俊说道:“怎么处理?你刚才不是说要生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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