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继续,觥筹交错,直到三箱啤酒见底,酒席才结束。

 沈桐显然有些喝高了,但意识很清醒。出了门外,秦启华把他叫到一边,说道:“沈桐,好好干,赵书记这么器重你,你的前途无量。”

 沈桐赶紧说道:“秦书记,我一定好好干,还需要赵书记和您多多栽培。”

 听到这句话,秦启华甚是满意。忽然脸色一沉,低声说道:“沈桐,你来报到怎么组织部没有派人来送你啊。”

 沈桐摇了摇头。其实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这个问题从上午袁彩云提出来,一直盘旋在自己的脑海里,因为他确实不知道,组织部送与不送有什么利害。

 秦启华看了看周围,继续说道:“小沈,你以前在报社干过?”

 沈桐在报社的工作经历没有向任何人提及,秦启华居然将自己的履历摸的一清二楚。月色怡人,更似一道道寒光,射在秦启华的脸上,白天的慈眉善目,现在却是面目狰狞。沈桐感叹的同时,不由得多了些精觉,但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秦启华继续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写过一篇关于暗访东华集团圈地内幕的文章?”

 沈桐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他当然记得这篇报道。因为这篇报道,东华集团陷入公关危机,一夜之间惊动了省委省zhèngfu,省委书记要求相关职能部门一查到底,绝不姑息。因为这篇报道,东华集团各个股东纷纷撤资,一个起步不久的房地产企业迅速分崩离析。因为这篇报道,报社社长调离,要闻部主编免职。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整个东江省的房地产企业都惶惶不可终ri。

 那次事后,报社也对他进行了除名,沈桐才选择了返乡。但沈桐当时是使用的笔名,而且报社再三保证,绝不会透露半点信息,可是居然距离省城200多公里的石河镇的委副书记都知道是他写的。由此看来,沈桐的身份已经完全暴露了。

 秦启华看着失神的沈桐,又恢复了原来的面目,拍了拍沈桐的肩膀道:“小伙子,我知道这篇报道不是你一个人所为,你也不必害怕,知道的人甚少。但是,有一个人你不得不提防。”

 秦启华往前凑了凑,小声地在沈桐耳边说道:“东华集团的一个股东就是县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蔡家全的公子。”

 沈桐不禁头皮一麻,感到浑身疼痛,刚才喝下去的酒此时不断往外涌,最终还是没有把持住,对着墙角呕吐起来。

 秦启华似乎有些得意,借着酒劲继续说道:“当初你考上的时候差点除名,要不是县委书记爱惜人才,估计你早就回家种地去了。你也不用问蔡家全是如何知道你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你的前途已经紧紧地握在他的手心中。包括这次分配,你来到的是最差的乡镇;你上班,整整比别人迟上了半个月。按照程序,你们报到组织部是要派人往下送的,也就只有你,独自一人来报的到。小伙子,情况不妙啊。”

 沈桐初入仕途,对于官场的yin暗知之甚少,更别说明枪暗箭。秦家全如此精心布局,一步步要置他于死地,让沈桐从害怕已经上升到恐怖。

 秦启华看着发抖的沈桐,继续说道:“你放心,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他知,我不会乱说的。今天的场合你也看出来了,我,赵书记,还有刘思明,再加上个周德田,我们四个人都属于空降干部,在镇zhèngfu是孤立无援,尤其的那个姓马的,更是欺人太甚。赵书记既然把你视为他的心腹,一来就重用了你,我想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吧?”

 晚风吹来,虽也chun末,但夜晚依然寒冷。沈桐也酒醒了一半,脆弱的心被秦启华一刀刀狠狠地扎在了心口。

 秦启华看着沈桐被自己收拾的服服帖帖,甚是满意。他递给沈桐一支烟,自己也点上,对着空中吹了一口后,继续讲道:“沈桐,既来之则安之,你好好的工作,我不会亏待你,因为后面还有更大的任务交给你,现在暂且不给你透露,以后你就明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说完,秦启华转身离去了。他没有回镇zhèngfu,而是往村子里面走出。正在这时,刘思明和李茂山拼完酒,从酒店走了出来。

 刘思明已经明显喝高了,出了门便高声唱歌,让路过的村民都以为是神经病,远远地就绕道走了。

 经过秦启华的“解读”和“恐吓”沈桐还是惊魂未定。他没有想到,一年前的一篇报道,居然引火烧身,甚至关乎到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当时年轻气盛的他,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但事情偏偏就这么巧,命运真是捉弄人啊。沈桐甚至有些想放弃这份工作。

 “沈桐,躲在这里做什么,走,陪老哥玩去。”刘思明言语不清,步伐凌乱。

 沈桐看到酒气冲天的刘思明,面容憔悴,身心疲惫。他突然觉得,在刘思明身上也有一段不同寻常的往事。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以启齿的往事,要不打碎牙,和血吞,要不接着酒精麻醉自己。坎坷道路犹如尘世浮华,流光月影,看似光彩照人,实为虚与委蛇。自己是带着父母亲的使命,走上了仕途。半途而废,只能让自己悔恨终生。

 沈桐突然觉得豁然开朗,狠狠地咬了下牙,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把我分配到最差的乡镇怕什么,就算组织部不派人送又能怎样,老子非要拿出‘打脱牙和血吞’的耐力和‘偏向虎山行’的魄力证明给你们看,我沈桐若干年后也是一条好汉。”

 李茂山把刘思明交给沈桐后,便只身一人走了。

 沈桐扶着刘思明回到了镇zhèngfu,这一切被分管工业的副镇长闫东旭看在眼里。

 回到房间,刘思明死活不让沈桐走,非要同他聊天。沈桐坳不过,便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醒醒酒。

 刘思明还没有说话,已经是泪流满面。他带着哭腔和沈桐说道:“沈桐,哥和你说句真心话,以后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要给领导当秘书,要不然你也和我一样的下场。”

 “哥告诉你,哥以前也是大红人,你去东泉县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刘思明的大名,谁敢说不知道,我晚上就回去cāo他婆姨去。”

 “哥以前也风光过,给县委书记当秘书,多么的牛气。要是不出意外,哥怎样也是乡镇镇长,可老天偏偏和我开了个玩笑,我的领导居然被免职了,他妈的。新来的书记不待见我,一脚就把我提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说,你说我冤不冤,老子招谁惹谁了。”

 “老子起早贪黑,不论白天黑夜,时时刻刻都把心思放到工作上,因为老领导的错失,居然牵连到我,因为这,老婆也跟别人跑了,弄得妻离子散。你说,我他妈的值不值?”

 “我不喜欢勾心斗角,更不喜欢阿谀奉承,但他妈的破zhèngfu成天乌烟瘴气,尔虞我诈。政班子不和谐,关我们鸟事,唉!你说怪了,无缘无故地又卷进了派之争,这都是些什么破事,一个地方领导不为民谋福利,而是展开了权力之争,让人心寒啊。”

 刘思明一股脑道出了自己心中积压很久的话,顿时轻松许多,说着说着居然睡着了。

 沈桐将刘思明挪上床,给他脱了衣服,盖好被子,便回到了自己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