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合作的事情,几乎就沒有不透风的,早晚而已。就在仲有合沾沾自喜的时候,潘宝山就得到了消息。
魏金光指使王建洪组织“渔民”去双临找潘宝山闹事,一时麻痹稍有点大意,把保密性给疏忽了,沒有交待王建洪要扎紧口。结果王建洪在上午派出“渔民”上访队前往省城后,陪同市重大事项、重点工程督查小组巡视海源县项目建设时,大嘴巴一张,同随行的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邹康健抖和了起來,说他正在跟省委宣传部的人较真。
因为两人比较熟,话題这么一说就扯了起來,王建洪一时得意甚至还说是市领导的意思。不过他也有点保留,并沒有把渔民混入社会闲杂人员的事说出來。
邹康健是个有心人,他记得前不久潘宝山率“沿海行”采访团到友同市采风时,书记魏金光沒有出面,市长宁川平接待起來却非常热情。当时他就知道,宁川平跟潘宝山关系肯定不错,当然,两人都是从松阳出來的,之所以热情可能是有地缘的原因,但起码能看得出來两人之间沒有交过恶,修好的可能性极大。
作为宁川平圈子里的人,邹康健决定抓住这个好机会表现一下,向他告个小密。
邹康健把这看成好机会,也是基于宁川平和魏金光之间的关系。魏金光执政很强势,身为二把手的宁川平一直被压着。开始宁川平并不服气,但几次交锋过后沒有顶住,弱了下來,但也因此就对魏金光产生了极大的意见。现在魏金光示意王建洪捣腾潘宝山,如果事情败露被打个反击,沒准就会麻烦上身,对宁川平來说当然是大喜之事。
巡视期间,邹康健得了个机会到一边拨通了宁川平的手机,告诉他因为海域的事情,魏金光正在向潘宝山放暗箭,是不是该趁机抓他个反手。
宁川平听后大为惊异,沒想到魏金光竟然会出此下策,出也就罢了,似乎还洋洋自得不加掩饰,简直不可思议。于是当即决定,就借此机会刺他一枪,即使不让他翻身落马也好不到哪儿去,那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出头之日。
又经过前后一番思量,临近午,宁川平给潘宝山打了个电话。
这时的潘宝山刚和谭进刚坐进车子准备赴宴,毕晓禹午在双临饭店请客。本來潘宝山沒打算去,但架不住谭进硬劝只好答应,另外又招呼了苏连胜和罗祥通,让他们自行前往架场子。
因为走得比较匆忙,潘宝山把手机忘在了办公室,沒有接到宁川平的电话。在赶往双临饭店的途,潘宝山才想起手机落在了办公室,于是用谭进的手机打给苏连胜,让他到办公室把手机带过來。
“手机里沒秘密?”谭进见潘宝山这么放心地让苏连胜给他拿手机,不禁问道:“当领导的最看重私密空间,手机还能随便让别人碰?”
“我是君子,小人才藏机机。”潘宝山呵地一笑“再说了,这个时候还谈什么领导不领导的。”
“就是不谈领导,大多数人手机里还是有点小秘密的,由此看來,你还是在那部分少数人之列,都是英才。”谭进笑道“要不也不会到今天这般地位啊。”
“什么地位?”潘宝山眉毛一扬“不就是个正厅嘛,以我现在的岁数,混到个正厅也不稀罕。”
“所以你是后发制人嘛,马上就是省部级的台阶,猛地跨一下,立刻就能在央层面的眼界显山露水。”谭进道“不管到哪里,年龄是硬件,年轻就是资本。”
“嗐,咱们不搞虚的,你放眼看看,火箭式上升的年轻人哪个不是根正苗红的?”潘宝山笑道“像我这样根白苗青的小秧子,能有今天就不错了,得学会知足,否则伸着脖子使劲朝上看,弄不好还会扭着。”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不是真理。”谭进道“不管怎样,个人努力还是不能被抹杀的。”
“在时代的大潮,个人仅是沧海一粟。”潘宝山摇头慨叹“很多时候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啊。”
“你就别感叹了。”谭进听后脖子一仰,靠在坐背上笑道:“先闭目养养神吧,午多喝点,毕晓禹可是下本钱了,准备的酒都是十五年陈以上的。”
“其实帮毕晓禹的小舅子搞那个影视公司,都是举手之劳的事,他这么重视我还不太好意思。”潘宝山笑道“不过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心意最重要。”
“仔细处一处,你会发现毕晓禹那人还是很够意思的。”谭进道“做事很上路,甚至还有点江湖味,可交。”
谭进的对毕晓禹的评价,很快就得到了印证。
就在潘宝山和谭进來到双临饭店后沒多会,苏连胜也就赶了过來,把潘宝山的手机交到他手。
潘宝山接过來看了下,有个未接电话,显示是宁川平的。前不久他带队去友同市采风时,和宁川平相互留过号码。
出于礼貌,潘宝山立刻回过去,说手机刚才沒带在身上。
宁川平接到电话后并不绕圈子,听完潘宝山的解释就问他现在方不方便谈点事。潘宝山一听就知道非同寻常,忙说方便,然后就进了包间内的卫生间。
“今天下午你最好不要去单位,可能会有突发情况。”宁川平开门见山“前不久你搞的那个‘沿海行’大型采访活动,到松阳的时候不是说要从友同市割一片海域过去嘛,现在事情有点大发了。”
“哦,宁市长,你们那边反应比较激烈?”潘宝山惊了一下。
“有人激烈的程度超乎想象,一大早就开始筹划了,现在正行动。”宁川平道“一大批渔民正乘车赶往你们广电局,可能要闹事,而且目标就对准备你。”
“有组织的?”潘宝山心跳加速“多少人?”
“肯定有组织,据说一共二十多人。”宁川平道“其实人多少无所谓,关键是看影响大小,他们这一去背后是有故事的。”
“有人cāo纵?”潘宝山深深地吸了口气“是魏金光?”
“这个…”宁川平犹豫了起來“我听到的风声是,但不能确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正在赶往双临的那批渔民,是海源县县委书记王建洪安排的。”
“哦,行,我知道了宁市长。”潘宝山顿了一下“感谢,非常感谢你这个电话,我潘宝山不是说大话的人,但今天放一句话在这里,如果以后宁市长需要潘某做什么事,就是一句话。”
潘宝山说这话不是头脑发热,其实他很清醒,宁川平之所以打这个电话给他,真正的目的不是关心他,主观上还应该是关心自己。不过从客观的角度來看待事情,感谢乃至感恩是必须的。
对此,宁川平也有过考虑,他推想过潘宝山的心理,很清楚这是心神领会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就是不能说白了,否则面子上不好看,所以,必须说出个让双方都能貌似接受的理由。
“潘局长,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事,无非还是归集于第二故乡的情愫。”宁川平慨然道“我不是松阳人,但却是在松阳锻炼长大的,所以对松阳有特殊的感情。这次你组织的‘沿海行’大型系列采访活动,尤其是最后到松阳市时的独到见解,我认为是非常符合发展趋势的。从大的方面讲,友同市那片拐进松阳界地的海域,从全省乃至全国的角度來看,调整划归到松阳,绝对是功在千秋利在当代。从小的方面讲,松阳是我的第二故乡,如果能得到一片可以施展拳脚的海域,把松阳向海洋经济时代引进,我肯定要举双手赞成。所以,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我认为你的建议非常合适,就应该让松阳掌握更多的海域资源,以进一步发展海洋经济。”
“宁市长,你这么说我真的是很欣慰。”潘宝山一副极为感慨的口气“你是一个能让人放心的人,以前和你虽然同在松阳市,但沒有太多接触,今天通过这么一件事,我就觉得你的人格是让足以让人敬重的,所以我真有点相知恨晚的感觉。”
“潘局长,你这么说就是对我莫大的肯定。”宁川平叹了口气“哎呀,不过老话说得好,吃一方水土说一方话,如今我身在友同就是有同人,实际上刚才的那些话是本不该讲的。”
“宁市长,这你就不必有什么内疚了,事情归根结底就是:你既不是松阳人,也不是友同人,而是瑞东人。”潘宝山呵地一笑“都说要跳出问題看问題的本质,你是跳出地域看地域的发展,你起码是站在全省的高度上看待问題的,难得。”
“你这么褒扬我,倒是让我局促了。”宁川平笑道“潘局长,今天就这么样吧,该说我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对与错你都担着点,反正我想提醒的是,有些事能避其锋芒的就侧侧身子,对自己有好处的,要不到时被弄得颜面扫地,想再拾起來不容易。”
“多谢宁市长,不管怎样,有了你的及时提醒,事情就不一样了。”潘宝山再次表示感谢,同时想陷入了沉思。
魏金光已经布下了棋局,该入如何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