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华鼎点头道:“确实是这个意思。”
朱贺年摇头道:“你这是说着玩吧?那我问你,那些旧债务怎么处理,那些选剩的职工怎么安置?你这不是恶意抽逃吗?”
薛华鼎认真回答道:“我也只是提一个想法。如果这些债务不设法处理掉,一直挂在这个老工厂身上,那么这个老工厂永远不可能翻身。估计每个月的利息都还不起,现在不就是这么拖着?这个柴油机厂也有债权在外面,但那些帐有的十多年了,有的甚至是大集体的时候有人欠下的。去收钱的话,连那些什么生产队、大队、公社都不存在。不可能要到,只能做烂帐处理。负债也好、债权也好,都是假的。帐收不到,债还不了,没有多少实际意义,还不如一笔勾销。”
柴油机厂的资料曾作为内参在副处级干部手里看到过,所以薛华鼎的话不是凭空瞎想。
朱贺年一愣,说道:“哪里是这么简单?帐也好,债也好,这都是国家的财产。只要这个厂存在,这些数字就不可以一笔勾销,你以为财务帐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再说有关财务和固定资产的处置还在市里,不在我们县。”
市里一直想把柴油机厂的一切都全部移交给县里,但县里不想接。
薛华鼎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想不到什么高招。只是觉得那些机床设备放在仓库里实在可惜。我地目地就是让柴油机厂轻装上阵。”
朱贺年也没有再问他。而是开始询问几个常委的意见。
因为他们不是主管政府方面的工作,他们的意见最多做为参考意见而已,所以朱贺年最后问他们。
组织部长谢方才勉强说了几句,着重从组织建设上说的,建议县里对柴油机厂的领导班子进行考察,选择真正有能力地干部上任。说了等于没说。真正有能力的谁都想,问题是考察一下就知道谁有能力吗?扯淡。
政法委书记李兆祥建议由街道办事处组织柴油机厂的职工进行法制教育…
这些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县委书记叫他们发言,他们也就无关痛痒的说上几句。
一圈轮完,朱贺年和田国峰也没有从这些发言的人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办法。
没有好的高招,朱贺年最后还是采取笨办法----一个应付上级领导地办法。派县级干部到柴油机厂蹲点。只是上次派王副县长去是流放他。现在派过去是期望他能使柴油机厂起死回生,当然不可能委屈他,至少要给他一点奖励、一点甜头。
朱贺年说道:“我们已经征求了上级组织地意见,决定从在座的各位中选派一名年富力强、有觉悟、有能力的干部到柴油机厂蹲点,加强厂里的领导力量,将柴油机厂带出困境。在这里,我希望大家能明白柴油机厂走去困境的重要意义,也希望我们的同志能踊跃报名。这个任务很重,但也很光荣。是我们县的一个政府任务。我朱贺年在这里向各位保证,蹲点的期限不超过一年,不影响明年的换届选举。职务待遇不变,在县委县政府地主要职权不变,在征得其本人的同意下。只适当移交部分非主要职责给其他同志。以便他有更多的精力用在柴油机厂上。同时县里奖励他一级工资。如果一年内能实现柴油机厂扭亏为盈,组织上将根据该同志的能力适当加担子。因为名额有限。我们采取自动报名的形式。大家先稍微思考一下,考虑清楚后再发言。”
朱贺年给他们强调地是:这个到柴油机厂地干部,还是县里的干部,分工主管地事情不变化,而且将来可能会提升一级。让蹲点的干部吃上定心丸。
田国峰也说道:“总之一句话,我们县委县政府不会让这个同志吃亏。”
张清林在田国峰之后也发了话:“这是一个光荣的政治任务。我想能够带领柴油机厂走出困境的人,组织是不会忘记他的。即使不能打一个大的翻身仗,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三个主要领导都发了话,会场气氛似乎很好,但还是没有一个人主动报名。大家都努力不使自己的目光与三个领导的目光相遇,都只低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大家不是不想升一级,只是这一级实在太难升了。王副县长的前车之鉴已经摆在那里,自己未必就比王副县长搞得好。再说,现在他们三个领导说的好听,但也只是口头上的,又不可能用正式文件的形式确定回来的时候真的升一级。真要到了明天换届的时候没有升你一级,你找谁哭?
别人只会说你傻不拉叽的:“这种口头承诺你也信?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呢?别人说什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有啥用?”
薛华鼎心情轻松得很,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被派出。除非县里领导脑子有毛病,让一个二十多岁一点工厂管理经验也没有的人去趟这滩混水。
看着手下一个个都不说话,朱贺年心里叹了一口气,虽然这个结果是他已经预料到的。他目光从梁奇伟、曾建凡、吴康明、薛华鼎等人的身上一个扫过去,还真找不到合适的,扫到谢方才、李兆祥等党委一班人的时候,更是失望:这次派过去是要让人真正做事,不是养老,这些人肯定成不了事。
朱贺年无奈地说道:“既然大家都觉得有难度,我们这里也暂时不把这个名额定下来。我们党委给大家一天地时间好好考虑。如果明天晚上不没有人主动。我们就采取投票或组织指定地方式来进行。陈主任。你让人把今天大家的发言整理一下,特别是刚才几个人提的建议、意见都理一理,我们常委的人在明天上午再议一议。国峰,我看我和你还是抽时间到到市里汇报一次。你的意见呢?”
田国峰也是一脸的沮丧,说道:“看来也只能这样。”
散会之后,薛华鼎很快就由小骆开车送回了家。
回到家里地时候。发现家里来了不少的客人,不但岳父许昆山、岳母梁燕来了,还来了许蕾的外婆、姨妈,以及一个薛华鼎不认识的小伙子。
这个小伙子打扮得很前卫,衣服很宽大,全是松松垮垮的,特别是头发搞得非常诡异:头发染成金黄色、脑袋中间一撮头发用发胶固定象鸡冠向上矗立。
薛华鼎连忙跟他们打招呼。并伸手握着前卫小伙子的手。说道:“你好,欢迎你。”
小伙子收回手,耸了一下肩膀,说道:“表姐夫,不认识我了?”
薛华鼎这才想起来是谁,笑道:“黄浩炜?你好。什么时候回国的?”
许蕾地姨妈走过来,说道:“小薛,你别理他。打扮成这个鬼样子,谁认识他?他还以为自己好帅。回国这段时间天天这样,我都不好意思跟人家说他是我儿子。”
黄浩炜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唠叨地妈妈。
许蕾的外婆明显是护外孙,在旁边笑道:“现在的年轻人谁不是有想法的人?我老太婆都能看惯,你怎么看不惯?总比那些穿着裤子上磨出几个洞。耳朵上像女孩子一样吊耳环的人要好吧?”
薛华鼎心里想:外婆。你是够偏袒的了,这个怪样子的头发比吊耳环能好到哪里去?
姨妈笑道:“妈。就是你。算了,我也不说他了,只是看了不舒服。小薛也是年轻人,这样不就很好吗。”
外婆道:“浩炜几年才回来一次,这次出国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有什么看不惯的?”口子躺在床上,许蕾笑着把这个黄浩炜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这个黄浩炜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从小就跟着他在部队的父亲练武。高中快毕业的时候一次在街头玩电子游戏,因一点小事与一个开电子游戏厅的老板吵架。怒火中烧地他竟然打伤了那个老板和老板地老婆,还使一个帮工重伤,砸烂了五台游戏机。
当时人被派出所抓住,学校也把他开除。最后还是许昆山出面把这事摆平。之后,他们出钱想办法让黄浩炜出了澳大利亚读书。先读预科班一年,现在已经是在悉尼大学读本科了。
二年前他回国,薛华鼎见过他一次,只是印象不深。只知道他出国了,而且那次他的外貌没有这么拉风。
薛华鼎问道:“他学什么地?”
“材料。金属纤维。”许蕾回答道。
“金属纤维是啥玩意?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的多了。金属纤维柔软坚韧,掺在其他材料里能显著提高材料特性。我是从网上查的。目前我们国家的技术还很落后,很希望这种技术。”许蕾简单的说道。
“我确实不知道。”薛华鼎想起他的头发就好笑,随口笑着问道:“还有多久毕业?这个模样是有点吓人,我们县城里好像还没有这么牛的。”
“不知道,如果不读研究生、博士,明年就可以回国。如果他想读,那还有好多年。”说着,许蕾也笑了“呵呵…,你不知道,下午他来的时候,把你妈妈吓着了。以为是街道上的小混混找错了门。她老人家急忙说什么我们家没有小流子,找错了。”
薛华鼎笑了笑。
许蕾道:“他妈妈的意思是想让我们把他安排在我们公司里。说是这么下去国外的人会把他带坏。”
薛华鼎问道:“那你爸爸妈妈的意见呢?我没问题。”
“我爸爸妈妈也无所谓。但我相信他自己不会来。安华市太闭塞了,他这家伙哪里闲得住?你不要看他这个样子,脑瓜聪明着呢。科技论文都发表好几篇了,还参加过几次国际学术会议做过报告。比我这个读研究生的人都强多了。我只在我们学校参加过学术会议,还只是一个可怜的听众。”许蕾说话幽幽的。
“呵呵,你不会嫉妒你表弟吧?”薛华鼎笑道“那他可是一个人才,回国的话要找好工作还不易于反掌?”
许蕾点头道:“所以我爸爸妈妈无所谓,知道他不会进来。也许他移民办绿卡定居国外都说不定。唯一急的就是我姨妈,很是担心他变坏,会变成小流氓,在国外人生地不熟地吃亏。”
“他不是有武功吗?怕什么?”
“做妈妈的心思与其他人的心思不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姨妈就是想他回来,看着他在眼前工作才好呢。“呵呵,跟我妈妈一样。蕾蕾,你想做妈妈不?”
“有点点想。”
“心动了?”
“嗯。”“那从今天开始努力?”
“…,你今天喝了那么多酒,会不会有问题?过完春节再要好不?”
“孩子现在可以不要,但这个还是要做吧?”
“好啊。”
事后疲倦的二人还躺着漫无边际地聊了一会,薛华鼎也把今天的事说了一下。许蕾也是不同意薛华鼎到一个破厂去蹲点。
那个黄浩炜倒也好打交道,对人热情,没有多久就赢得了薛华鼎母亲的好感。
许昆山在这里的时候,黄浩炜就邀他和薛华鼎、许蕾一起打扑克。许昆山走好,他就和薛华鼎下围棋。薛华鼎的围棋水平虽然不高,但也可以跟对方杀一个平手。
实在没人陪他,他就用电脑上网。薛华鼎利用和县邮电局局长高子龙、副局长蔡志勇关系好的便利条件,花钱装上了DDN专线,上网非常方便。
这让黄浩炜喜出望外,打游戏、查资料、看新闻…,忙的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