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房改造计划?我不知道啊。”李丰南一副很无辜的样子,然后说道“现在全乡还有好几栋教学楼没有改造,没有二十万肯定不行。”

 “你不知道?上面有你们…有上任联校校长的签名,他移交的时候没告诉你?这个计划就是去年下半年提交的,上面有市设计院、县教育局和我们乡政府的签字、盖章。”

 李丰南道:“你说的是那个市设计院设计的计划啊?薛乡长,那个…那个算不得数的。”

 薛华鼎惊讶地看着李丰南,问道:“算不得数?各方签字认可的文件为什么算不得数?”

 听了薛华鼎的话,李丰南的腰板一下伸直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自信了些,似乎薛华鼎的问话显示出薛华鼎还不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鸟。他说道:“薛乡长,你就不懂…你是不清楚我们乡的情况。那个计划完全是应付…是为了向上面要钱的。实际上我们的改造计划都不是按那个来。如果全乡所有危房都按那个计划的标准来进行改造的话,不说二十三万,就是再来四十万也不够,缺得太多了。”

 薛华鼎迷惑不解地看着李丰南,说道:“你这么一说,我越发糊涂了。如果按那个计划来,相关资金已经拨付到位,应该不缺钱了,或者说缺口不是很大。你怎么反而说就是追加四十万都不够?你现在说要二十三万又是按照哪一个计划得出的结论?总不会是你李丰南拍脑袋定的吧?”

 李丰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呢。我们也是请了正规的建筑公司设计的改造方案。”

 “你们的方案与市设计院的方案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资金相差这么大?”薛华鼎不解地问道。

 李丰南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实话实说,见薛华鼎眼睛看着自己,想到今后要在他的手下争取资金,而且这些事迟早会被他这个乡长知道,也就实话实说道:“市设计院的设计只涉及二个初中部三栋大教学楼地改造。因为都是按照国家有关现行建筑标准来进行改造,改造内容除了教学楼本身,还包括操场、附属建筑,所以改造费用相当高。二处地方三栋楼的改造就报出了二百多万的造价。几砍几剥,最后还得了一百二十多万元。”

 薛华鼎点了点头,说道:“一百二十多万,就是三月份下拨的那笔钱吧?”

 李丰南既然把话敞开说了,在薛华鼎面前也不再顾忌什么,他说道:“是啊。为了这笔钱拨下来,我们联校费了老力,二届乡政府也费了无数的精力,搞了三年多才争取到位。相关报告和改造计划都递交了无数次。哎,当时我还不是这个位置。跟着老校长跑,酒都喝醉过好多次。说句良心话,这个费用造的还是有点高,如果按那个计划。改造一栋楼的费用,我们可以用它们来改造二栋楼…”

 薛华鼎连忙问道:“那我们乡里自己制定的改造计划呢?这么低的价格,不会是糊弄人的吧?”

 “不是,现在谁敢糊弄啊。出了事情。吃不了兜着走。再说,谁不想多要钱,问题是上面地钱太难要了。”

 薛华鼎用“你明白了就好”的目光看着李丰南,然后点了点头。

 李丰南说道:“我们倒是不敢偷工减料,只是我们的改造标准是按以前的建筑标准来地。而且改造的都只是教学楼主体建筑。其他的什么操场、附属建筑就暂时顾不上了。”

 薛华鼎问道:“既然你们自己的造价低,为什么上面地钱拨下来,你们地钱还是不够?是因为改造的面太广,远远不止那三栋楼是不是?”

 李丰南道:“嗨,可不是吗?我们全乡哪里只有三栋楼要改造。还迫切需要建设几栋教学楼呢。三栋楼的改造资金铺下来,自然不够。”

 薛华鼎问道:“当时你们为什么不把所有危房和要建的教学楼都列进去?基数大,上面再砍也砍不下去吧?”

 “还不是我们没钱?”

 “怎么说?”

 “你以为…”说到这里,李丰南才想起对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连忙改变口气道。“因为市设计院每查勘、设计一栋教学楼都要收取一定的费用。他们开口要百分之十。说是危房改造比新设计一栋楼还要麻烦,责任还要重。经过钱书记。哦,钱书记就是以前我们乡的党委书记,他退休之后才是兰书记。经过钱书记的努力,才把费用降到百分之四。那套计划上争取三百万,就被他们划走了十二万。他们还要一手交钱一手交图纸交计划书呢,说好等上面地钱下来了再给他们,而且愿意多给一个点,他们都不答应,他们担心我们从上面要不到一分钱。真是狗眼看人低。薛乡长,你不知道,为了得到它们,我们乡是从其他地方借钱来,才把图纸拿到手的。薛乡长,你想想,真要全乡的危房改造全部由他们设计,那我们从上面的钱还没有拿到手自己就先破产了。现在我们自己聘请的施工队,设计费才百分之一,而且还可以在改造完成之后一起付款,这样就好多了。”

 李丰南最后还不忘为自己吹嘘一下,以提醒薛华鼎知道自己聘请施工队设计地英明和无奈。薛华鼎理解地点了点头,说道:“那一百二十万,哦,还要扣除十二万元地设计费,还有一百万多一点,这些钱大约能改造好全乡多少学校?”

 李丰南连忙说道:“薛乡长,哪里还有一百万啊。”

 薛华鼎再次不解地看着有点激动的李丰南,目光询问着。

 李丰南说道:“没有,一半都不到呢。政府和我们学校一起把资金争取来,我们学校好意思把钱独吞了?”按他地口气,好像这一百多万的改造资金是人人可吃的唐僧肉。李丰南苦笑了一下,说道“而且钱是先打到乡财政所的账上,你说,…。薛乡长,问题就是这个样子。”

 薛华鼎总算是明白了里面的一些弯弯道道,因为具体情况不是很了解,现在也不好说什么。本来想问一句他们当时为什么不找施工队来设计以节省费用。但想到他们运作了三年,他们肯定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所能想到的,所以没有说出口,只是说道:“你能不能把上次县里下拨的那笔钱的具体用途给我,一百万资金走向我想了解一下。还有,那三栋危房地改造完成了没有。通过验收了吗?”

 李丰南回答道:“改造还没有开始。准备在暑假里进行。”

 薛华鼎大惊,问道:“还没开始?三年了,真要出了事怎么办?”

 李丰南委屈地说道:“我们…我们没钱也没有办法。那笔钱被乡里截留了,如果不是发生了游戏厅起火的事。也许我们连五十万都拿不到呢。我们也怕啊,生怕房子一塌,我们就…”

 “那五十万元已经到了你们联校的帐上吧?”

 “还…,在。在。在我们账上。”李丰南有点底气不足地说道。

 薛华鼎不想再问下去,因为他心中有不少的疑惑不便跟他说,就对李丰南说道:“李校长,你带了相关报告来了没有?”

 “带了,带了。你看,这是申请民办教师的工资的报告,这是学校危房改造的资金申请报告。薛乡长,你看----”

 薛华鼎理了理李丰南从手机包里拿出的报告,说道:“我先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会给你打电话。这烟你拿回去抽,我是不抽烟的,放在这里也会霉掉。还有,那五十万元地改造资金不管现在在不在你们联校的账上,你都得给我死死地抓住。就是阎王老子也动不得。动工的时候。如果钱少了一分,我第一个撤了你。不要到时候怪我薛华鼎没提醒你!”

 见薛华鼎下了逐客令。李丰南陪着笑道:“好的,好地,我保证将那些钱…,我先走了。麻烦薛乡长了。”

 出门的时候,李丰南眼里的神情非常复杂,有失望、也有害怕、还有讥讽的。只是他掩饰得很好,没有让薛华鼎看到。

 薛华鼎起身送他出门,然后走到党政办公室,对里面地叶胜道:“叶主任,你通知财政所地王所长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回到自己办公室,薛华鼎把李丰南留下的报告仔细地看了一遍。报告的内容很充分,要钱的理由很充足,就是危房改造的报告有点让薛华鼎不满意,因为附件内没有详细的改造计划,只有一个资金需求表格,里面有每个学校所需要的改造资金。而且这是数字都是很粗糙,都是一些整数,显然都是一些大概数字。

 乡财政所就在乡政府大院里,薛华鼎才放下李丰南的报告不久,王宏伟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问道:“薛乡长,你找我?”

 薛华鼎起身为他泡了一杯茶,说道:“是啊,你是我们乡的管家,要钱地事不找你,我找谁?”

 王宏伟谢过薛华鼎递来的茶,问道:“薛乡长,是不是李麻杆找你要钱?”因为是在一个大院里上班,又与财政所的交道多,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他和薛华鼎相互之间的关系就比与李丰南关系熟络得多,说话也稍微随便一些。

 “李麻杆?他怎么叫麻杆?”薛华鼎在王宏伟的身边坐了下来,随口笑问道。他努力收取刚才与李丰南谈话后所产生地郁闷。

 “呵呵,这个还真有一个说法。等有空了我再跟乡长你说一说他李丰南地事。以前他在下面教书的时候,瘦得像麻杆一样,有人不喊他李老师喊他麻老师呢。”王宏伟将茶杯放在薛华鼎地办公桌上。

 “哦。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是为了李麻…,李校长的事?”薛华鼎也差点喊起了别人的绰号。

 王宏伟道:“刚才我看见他进了施党委的办公室,估计他是从你这里出来的。他已经跑了好多趟了,兰书记、沈书记他们的门槛估计都被他踩下去三寸。为了那点钱,就差没有把我们乡政府掀掉。”

 王宏伟颇有深意地看了薛华鼎一眼。他说这话的意思自然是向薛华鼎透露这笔资金一直是乡政府在把握。而且是一把手兰永章直接在管。

 薛华鼎心里也在快速思考:施云芳是主管宣传、教育、妇联的女党委委员,李丰南是他的直接手下。按理这种要钱的事应该先交施云芳这个主管领导签字签署意见之后再交给他和兰永章做出最后结论。或者由施云芳直接拿着报告来跟自己协商,然后一起去找兰永章解决问题。现在李丰南却直接把报告捅到自己这里。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做?为什么将报告交给自己后又急匆匆地跑到施云芳那里去汇报?

 薛华鼎见王宏伟还在等着自己的回应,就笑着说道:“这也怪不得他李校长,我们应该理解他。这些钱可都是省不得的啊。老师的工资、教学楼的改造,二个事情都是火烧眉毛尖的事,真要出了事谁都担当不起。你说他能不多跑几个衙门,多拜几个菩萨?王所长,说说你的意见,我们乡里还能凑出这二笔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