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微笑着说道:“局长您太谦虚了。不过我们厂,原来所在的厂,我原来所在的安华电杆厂可是全地区数一数二的大厂,不过现在效益不行了,竞争太厉害,我们厂里人又多包袱重,所以这几年一直亏损。这不,我就自己喊了几个技术高手,自己动手生产了。我这个厂虽然才办起来不久,但技术人员都是一流的。局长,我就请您进去指导指导。”

 说完,就转身对薛华鼎道:“小…薛股长,请帮我找一找缺点吧。哈哈,突然喊你为薛股长有点不自然。请,请。”

 薛华鼎心里道:“你第一次见面不也是喊我薛股长,什么突然喊不习惯了。”他发现这个常曙光真的不简单。

 李副局长理解地点了点头,道:“不说你这个不常跟他见面的熟人,就是天天跟他见面的熟人见了我们薛股长也是万万想不到的。薛股长你才二十二岁吧?”

 薛华鼎道:“今年二十三了。”

 “那肯定还没有满。什么时候生日?”

 薛华鼎道:“十二月份。”

 “你看看,等于刚刚满二十二岁。不服不行啊。走,去看看,看他这个厂怎么样。”说着,李副局长又对陈明军道“老陈,虽然这个常老板是你们二人的熟人,你可不能不顾原则地照顾啊。”

 陈明军连忙说道:“我哪有这个胆?有您李局长把关,我就是想私下帮也不敢帮啊。您放心,对于熟人朋友,我们只会要求更严。看到有什么问题肯定会当场指出来,要他立即整改。朋友就更好说话,不怕得罪。”

 陈明军说到这里转头对常曙光道:“常厂长,李局长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们绝对不会对你网开一面,是好是坏我们会一视同仁,有问题我们还要更严格要求。”

 常曙光连忙说道:“那是当然,你们如果能采购我的电杆,那就帮了我的大忙。我当然要在质量上下工夫。不让你们为难,我也要帮你们嘛。朋友,朋友,就是相互帮助。我就担心你们不帮我找问题呢。”

 进了工场,无论是设备和气势都是刚才那个家庭作坊不可比拟地。二台离心机安装在水泥台上,在电动机的驱动下快速运转着。在离这里五六米远有一台新的搅拌机,里面正在搅拌石料。远离工地的一台新大锅炉的炉膛里正冒出熊熊大火,强大的蒸汽顺着管道流到工场喷入才从离心机上取下来的模具中。二十多个模具一字排开。许多脱模的电杆堆放在远处地空地上。

 在离心机上空架设的一门龙门吊。电葫芦在工人的操作下,笨重的模具快速地上升或下降。

 靠近工场不远是材料堆放地和钢筋切割处,一台钢筋校直机正在工作,一盘钢筋经过校直机的校直后变得笔直。

 李副局长边看边点头。嘴里好象在说着什么,不过因为电动机声音较大,薛华鼎听不到他说什么。陈明军在常曙光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只见常曙光连连点头并很快就离开了。不一会他手里就拿着一叠东西过来。陈明军接过这叠资料翻了翻就递给了李副局长,李副局长顺手翻了一下就递给了他身后的小张。

 小张见李副局长亲自把东西递给自己,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双手捧着,一本本地看了起来,看完却不知怎么办好。陈明军马上过来从他手里拿过。将这些资料递给薛华鼎,薛华鼎翻了翻,这些资料有营业执照副本,税务登记证,有锅炉安全使用许可证…。

 薛华鼎看了一下法人代表和注册资金:常曙光是法人代表,注册资金三十万元。他就把资料还给了陈明军。

 从工场出来。常曙光就带他们到了他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窗明几净,虽然门和窗是旧地,但打扫得很干净。墙上还贴了不少的规章制度和岗位职责。

 常曙光的办公室里面已经泡好了热茶。常曙光边请众人入座一边客气地说道:“你们是第一次来的贵客,没有什么好招待,先请喝一杯茶。不要看工场那里灰尘多,这里还是很干净地,请各位领导放心。哈哈…”说着就挨个散烟,虽然明知道薛华鼎和小张不抽烟,但还是把烟递到他们面前,直到二人举手拒绝才转到下一个。

 李副局长坐下。偏头在常曙光捧着的打火机上点燃烟后,吸了一口,然后问道:“你这电杆厂才办不久吧?规模这么大,花费不少吧?”

 常曙光笑道:“也没有花费多少,这场地虽然大,还有这么多房子,都是租的。这里原来是城关镇镇里的玻璃器皿厂,因为亏本散了。我就花二千元一个月租了下来。钱主要花在离心机、电动机、龙门吊和采购原料上面。”

 “哦,这么大的场地,一个月才二千?”李副局长笑着问道。

 “朋友帮忙。这里已经闲置好久了,如果不是我们接手,房子不但赚不了一分钱,而且还会烂下去。刚进来的时候,这里可下不了脚,到处是老鼠,垃圾成堆。我组织人搞了好久才变得这个样子,我还从镇里招了五个人当工人。他们并没有吃亏。”常曙光笑道。

 “说不定他们还感谢你这个大老板呢。”陈明军也笑道。

 “感谢不感谢就不知道了,不过现在能出租金和招他们的人解决工作的不多。哈哈,这叫各取所需吧。陈股长,你们就不要笑话我了,我是什么大老板?要当大老板还得靠你们施舍一点,别的我不敢保证,电杆地质量和数量我可以打包票。我们长益县还真没有我们这个厂这么正规、规模这么大的。”常曙光转头对李副局长道:“李局长,您对我们厂有什么指示?

 “哈哈,常老板,我能有什么指示?只要老陈、薛股长同意你们的水泥电杆进我们局。我还要感谢你为我局的通信建设做贡献呢。”李副局长停住笑,盯着常曙光说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我们还要考察几个厂家,我们要去劣选优,如果你地厂排不到前面,就是你和我们局里的人最熟。那也没有用。”之后,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又把烟含在嘴里。

 常曙光连忙说道:“那是应该地,我们就希望竞争。”然后笑着对陈明军道:“陈股长,你觉得我们厂怎么样?”

 “还行。至少我还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唯一的缺点就是你办厂的时间不长,我们还无法确定你电杆质量好不好,能不能维持很久,到时候我们局里需求量一大。就担心你给我们玩花样。哈哈,虽然我们是熟人,但我也学我们局长的意思把丑话说在前面。薛股长、小张,你们说呢。”陈明军转头看着薛华鼎和小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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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张老实地说道:“这个厂不错。比那个厂好多了。”小心地笑了一下。

 李副局长看着小张,笑道:“年轻人说话就是直爽,没有什么顾忌。哈哈…,行了,老陈你就不要薛股长表什么态说什么话了。别看薛股长年纪轻,但做事有原则,办事踏实。虽然常厂长是他的熟人,他肯定会秉公办事。而且我告诉你常老板。这事不能急,我们局里还要开办公会议研究的,而且还有好几个厂都没有看呢。怎么样,我们回局里?”

 常曙光连忙说道:“现在已经到下班时间了,我请各位吃一餐便饭,请各位领导赏光。我菜都点好了。不去可浪费了。”

 陈明军眼睛看着李副局长,问道:“李局长,你看…,反正我们回去也是吃饭。”

 李副局长犹豫着问道:“这么快,几点了?”

 常曙光连忙说道:“快六点了,正好你们也跑了这么多地方,累了休息一下。”

 李副局长看着陈明军道:“这合适吗?”

 常曙光连忙说道:“这是正常地人际交往,朋友、亲戚来了也要吃一餐饭是不。不管你们邮电局今后买不买我们的电杆,这餐话还是要吃的。李局长、薛股长、小张、单师傅,请吧。”

 李副局长手一挥。道:“好,常厂长既然这么客气,我们就去吃一餐。不过,我有言在先,不许大吃大喝。”

 随着薛华鼎的用心留意,他越来越肯定李副局长和陈明军都是在演戏给自己看。他们和常曙光肯定达成了什么交易。薛华鼎虽然对常曙光耍小聪明有点不喜欢,也对李副局长和陈明军在他面前演戏有点不舒服。

 但将常曙光地电杆厂与开始看的那个电杆厂进行比较的话,他还是对常曙光的办事作风和办事效率还是很欣赏。

 薛华鼎也能理解常曙光地做法:现在一个人要想在生意场上取胜的话,没有一点手段是很难成功的。他薛华鼎以前之所以赚钱是因为自己走了狗屎运,打了一个国内技术员暂时短缺的时间差,也因为有了许蕾、梁燕、许昆山地帮忙才赚到钱的,而别人要象自己这么赚钱几乎不可能。没有许蕾,自己也最多是跳槽到西门子公司,赚那每个月一万五千元的收入,辛辛苦苦为德国佬打几年工。

 想到这些,薛华鼎心里觉得自己还是装糊涂算了,只要李副局长和陈明军做的不太过分,常曙光不损害局里的利益,自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行人驱车前往一家县城最有名气的酒店——红桥大酒店。红烧甲鱼、清蒸板鸭、…,几瓶五粮液。吃饭的气氛很热烈,餐桌上李副局长谈笑风生,还带头讲起了带黄色的笑话。薛华鼎也没有装什么清高,领导都这样,他也自然放开了自己。连常曙光在饭后每人塞的一个信封也接了下来,很自然地塞进裤袋里。只是在饭后常曙光请大家到与红桥大酒店同一大楼地娱乐城唱歌的时候,因为接到一个BP机而中途退了出来。

 本来陈明军要薛华鼎等李副局长从小包厢里跳完舞出来后找他借新配的大哥大回BP机的,但谁也不知道李副局长进了那个灯光暗淡的小包厢会跳多久,所以当薛华鼎说要出找公用电话回BP地时候,陈明军也没有多劝。就让薛华鼎出来了。

 那个由常曙光选给薛华鼎陪唱地小姐自然不高兴,因为才陪薛华鼎不到三分钟,仅仅在薛华鼎身旁坐下他就走了,这小费有没有还不一定呢。

 常曙光见状连忙在那小姐耳边说了几句话,小姐这才转怒为喜,高兴地送薛华鼎出门。

 BP机里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薛华鼎找了一个公用电话回过去,就听道一声怯怯的声音:“华鼎哥吗?我是冬梅。”

 “冬梅?你怎么在县城?”薛华鼎惊讶地问道。

 “我…我调到县里来了。我以前不跟你说了吗?你在哪里?”彭冬梅小声地说道。

 “哦。真的?你真的调到县城里来了?我在外面,你在哪里?”薛华鼎惊喜地说道。

 “我在我们公安局的外面。你来接我好不好,我不知道到你那里去。”彭冬梅激动地说道。

 “好,好,你别动,我马上就到。你是在你们局的大门口吧?”薛华鼎连忙说道。

 薛华鼎高兴地挂上电话,给店老板一元钱后就急忙招了一部黄色面包车出租车往公安局而去。

 看见薛华鼎从车上下来,彭冬梅高兴地跑了过来。不过看到有其他警察从大门口出来,连忙止住了脚,只是喊道:“哥!”

 薛华鼎看着一身警服地彭冬梅,微笑着慢慢走过来。喊

 冬梅。”

 “嗯。”她小声问道“高兴不?”

 “当然高兴。”是到我家里去看看我的狗窝?”

 彭冬梅笑道:“还是先看看你的狗窝吧。嘻嘻…”二人坐上正欲调头地黄色面包车,直奔薛华鼎住的地方。

 进了门的彭冬梅左看右瞧,大致看了一遍后才说道:“太脏了。哥,你不搞卫生的?”

 薛华鼎连忙说道:“哪里,我每周都搞一次卫生。”

 彭冬梅笑了笑,一边脱外衣一边道:“先把扫把拿来。”

 薛华鼎急忙阻止道:“你干什么。哪有第一天做客就搞卫生的?你坐下,休息一下就回去。”

 彭冬梅不以为然地笑道:“我慢点做也是休息。干坐着没意思。快点去啊——。”说着还拖了他地衣袖一下。

 薛华鼎只好从阳台上把扫把拿来,自己也拿起拖把搞卫生。

 薛华鼎笑道:“那你干脆每天来一次,我就比住宾馆好好。”

 彭冬梅道:“我当然每天来。你肯定不是常洗衣服,回家只吃方便面吧?”

 就在二人边干活边谈笑的时候,角落的电话响了。薛华鼎拿起电话。笑着道:“你好!”对方简单地说道::

 “蕾蕾?你好。”忙碌着的彭冬梅一眼。彭冬梅闻声抬起了头,眼里露出奇怪地笑。

 “我不好!”对方冷冰冰地说道。

 薛华鼎尴尬地说道:“你还没有消气?都过去这么久了。每次打电话给你都不肯多说一句话。”

 “那么久,多久?我一辈子都记得。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她问。

 “高兴?没有啊。你对我要理不理的…,不,我高兴,高兴你总算主动打电话给我。”薛华鼎慌忙说道。

 “听起来恶心。不说真话?”对方语气严肃地说道。

 “这…,”薛华鼎估计许蕾听他刚才接电话时是笑着接的,就认定他高兴。所以说道“哦,是我今天我陪领导见一个电杆厂厂长,那家伙给了我一个红包,一千元呢。”在乘车接彭冬梅的时候,薛华鼎打开常曙光给的那个信封看了看,里面是一千元礼金。

 “还有呢?”对方问。

 “还有…没有了啊。”薛华鼎茫然摇头道。

 “真的没有了?别人行贿一千元就值得你这么高兴?”

 “我不从来没有得过这种冤枉钱吗,就…就有点高兴了。”

 “哼,那你从我手里得了百分之十的股份可没有看见你这么高兴,那可不止一千元吧。快点,本姑奶奶耐心有限。”

 “对了,还有一件事高兴。”道。

 “说!”

 “冬梅调到县里来了。”

 “哦,真的吗?”

 “真地。”

 “那你怎么这么久才说,是不是心里有鬼?”

 “没…没…”

 “哼,叫冬梅接电话。”

 “啊,你怎么知道她在这?我们,我们没什么…”薛华鼎大惊,连忙解释。

 “什么没什么,快点。”许蕾强忍住笑。

 “冬梅,蕾蕾找你。”

 彭冬梅格格大笑着:“叫你不老实,嘻嘻…”接过话筒对着里面亲热地喊道:“蕾蕾姐!”

 薛华鼎拿过拖把重新搞起卫生来,彭冬梅打电话的声音不断传到他耳朵里:“嗯!嘻嘻…你不知道他脸都吓白了…对!撒谎的本事很高,下,我问好后就打电话给你。行,没关系,离我单位不远,我会看好他的,嘻嘻…”等她挂了电话,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收回去了,板着脸问道:“哥,你真地收了一千元礼金?”

 薛华鼎惊奇地问道:“是啊,你这么严肃干什么?”

 “谁送的?为什么送你这么多?”

 “都送了,又不是我一个。”

 “你自豪是不是?你有理是不是?”

 “可我不收的话,领导也没面子。别人会说我清高。”

 “哼,他是不是有事求你?”

 “也算吧。”

 “把受贿的经过给我说说,我看怎么给蕾蕾姐汇报,嫂子现在很生气,你又不缺钱,她为了让你发展什么都替你考虑,你倒好,不但大吃大喝,还竟然收起礼来了。”

 薛华鼎只好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彭冬梅听了之后也觉得这事怪不了他,就给许蕾打了一个电话,把经过说了一遍,最后替薛华鼎说了几句好话。

 挂了电话,彭冬梅道:“嫂子原谅你了,但不许你再跟那人来往。她说你玩不过他的。至于这一千元我没收了。以后绝对不许收,否则她不会原谅你,我也不认你这个哥。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