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一个小巷子的民房。
市精米厂下岗职工冯春分家。
在冯春分想來,高新生给长盛地产公司看门护院,固然不好,被人诟病,但总算是个正经工作,如同高新生自己所言,规规矩矩做事,规规矩矩拿工资,不偷不抢,也谈不上就是坏人。现在一句话就把工作辞了,叫人老高家喝西北风去?
再说,真要是高新生辞了工作,难道就同意他和小桐谈朋友?
高新生说道:“冯阿姨,你放心,我能找到工作,能养活自己。我还就不信了,我不去长盛地产上班,就会饿死!”
秦伟东忽然说道:“高新生,我要是你,就不会冲动。三思而后行。”
“你是谁?”
高新生眼睛一斜,歪着脖子问道。实话说,他对于秦伟东忽然出现在冯家,也觉得挺费解。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姓秦,是省纪委的干部,到这里來了解市精米厂破产倒闭的情况。”
“省纪委?”
高新生吓了一跳。
“对。我们认为,市精米厂的破产倒闭,存在比较严重的人为问題,有必要调查清楚,做一个公正的处理。”
“那,美丽的小姐,你也是省纪委的干部?”
熊燕舞轻笑一声,答道:“对啊,我姓熊,也是省纪委的干部。”
高新生说道:“你们要真是省纪委來的干部,想要了解精米厂的情况,那你们得去找财务处的人,他们才知道真相。”
冯春分怒道:“高新生,别胡说八道…秦常委,我们真的只是普通工人,对厂里的情况了解不多。”
秦伟东缓缓说道:“大姐,你不必急着赶我走,也不必急着回答我。我们确实是來处理问題的,请你仔细考虑一下,如果有什么情况,需要向我们反映,欢迎随时來找我。”
熊燕舞便从随身携带的小坤包里拿出纸笔,写下了几个电话号码,轻轻摆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我们的联系电话,随时可以找得到我们。”
冯春分沒说话。
“那我们就不再打扰了,再见。”
说着,秦伟东向冯春分点了点头,径直向外边走去,郑晓燕和马寒跟随在后,经过高新生身边的时候,熊燕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新生,我告诉你,男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才会有女孩子喜欢。”
高新生就愣了一下。
大约熊燕舞这种性格的女子,他也还是头一回见到吧。
出了冯春分的家,秦伟东径直向外边走去。熊燕舞追了上來,低声问道:“不去其他地方了?”
秦伟东摇摇头,说道:“不去了,回酒店。冯春分那里,会有消息的。”
“那么肯定?”
秦伟东笑了笑。
接下來的几天,秦伟东毛大勇等人,依旧在市国资办市监察局同志的陪同之下,对向东市其他几个改制过程不顺利的大中型国企,进行了调研考察。
一切都是按照标准流程办理,期间,市长李燕山再一次在万豪大酒店宴请了秦常委一行,并进行了情况通报。李燕山表示,一定会全力配合省纪委的同志,搞好这次调研考察工作。
这一日晚间,秦伟东的房间里,灯火通明,省纪委八室的同志,都到齐了,在他房间里开碰头会。这几天,大家俱皆是分头行事,还是第一次召开情况碰头会。
秦伟东住的是标间,沒有会客室,大家便随便坐在床上,抽烟喝茶。
一些形式上的东西,秦伟东不是那么看重。
“大勇,谈谈你们了解到的情况吧。”
向东国企众多,这两年基本上全都在进行改制工作,其中有问題的不少。省纪委这一回,就來了十來个人,只能兵分数路,秦伟东,马大勇,朱剑虹分别带队,去不同的企业了解情况。
毛大勇和秦伟东一起,坐在小桌子旁,抽着烟,说道:“常委,根据目前了解到的情况來看,陈九星可能是最关键的一个环节。”
秦伟东双眉微微一扬。他自己,这几天主要是考察向东市精米厂的情况,陆陆续续和市精米厂的一些干部和职工见了面,通过侧面了解,精米厂之所以破产,其中确实有陈九星的幕后推手。比如下岗职工上访,陈九星便指使一帮流氓地痞,打击报复下岗职工的领头人。此外,陈九星控制的长盛地产公司,也趁机牟利,推倒职工宿舍,兴建商品房。
除此之外,陈九星还涉及到了什么黑幕交易,暂时还不得而知。
现在毛大勇一开口就直接谈到了陈九星身上,也就是说,其他几个企业破产,同样有陈九星参与。
“陈九星这个人,早些年只是个普通的生意人,做个小生意。为人凶残,好勇斗狠,多次被公安机关处理过。后來,他渐渐地拉起了一帮人马,大多是刑满释放人员和劳教解教人员,都是社会上的无业游民,劣迹斑斑。前几年,陈九星这个流氓团伙,不断和其他流氓团伙火拼,逐渐发展壮大,现在已经是整个向东市最大的流氓犯罪团伙。全向东市的流氓地痞,都接受他的指挥。他手下,一共有八大金刚,各有一个流氓团伙,少的几十人,多的上百人。陈九星直接管着的流氓团伙,人数最多,差不多有两三百吧。陈九星在向东暗道的地位,和银州以前的那个尤义勇差不多,但势力比尤义勇大多了。尤义勇手下不过七八十个人,他手下的流氓团伙成员,上千人,有许多的同行称他为九星妖魔。”
毛大勇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陈九星的“发迹史”
“不过陈九星有个特点,并不明目张胆地破坏社会治安秩序。基本上向东所有的流氓恶势力,都归他统辖,彼此之间,一般不会发生大规模的火拼,表面上,向东的治安秩序还是比较好的。陈九星一统天下之后,这几年,和政府部门的來往非常密切,向东党政机关甚至包括省里的一些大领导,都和陈九星有人情往來。其中向东公安局局长干谢道,更是和陈九星关系很铁,称兄道弟。据说陈九星好几次都是当着干谢道的面砍人,欺负女同志,干谢道不但不制止,还在一旁呐喊助威。因此陈九星气焰非常嚣张。”
“有这种事?”
熊燕舞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确实是这么回事。民间都说,陈九星夜夜做新郎,只要看到漂亮的女孩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硬抢,事后都会给点钱做封口费。”
毛大勇依旧很平静地说道。
熊燕舞点点头,不再吭声。
毛大勇接着说道:“陈九星和一些党政领导干部來往密切,还不仅仅是经济上有往來,送钱送礼什么的。实际上,他在帮助一些党政领导干部做工作。比如拆迁工程,遇到钉子户不肯搬的,政府不出面,陈九星出面,强行将群众赶走。谁不走就砍人。再比如工厂破产,下岗职工上访,也是陈九星去摆平。向东这么多下岗职工,上访的比率却不高,这中间,陈九星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大家都怕他。陈九星曾经公开说过,他就是向东的地下市长,李燕山摆不平的事情,他都能摆平。也正因为如此,陈九星不但在民间很有威慑力,在党政机关内部,也很有影响力,甚至一些人想要提拔,都要求到陈九星的头上。此外,陈九星开了好几家公司,比如地产公司,搬家公司之类的,所经营的生意,大都和政府项目有关,往往任何一次强拆,都和陈九星的长盛地产公司有一定的关联,就算他不参与那个开发项目,也一样能够从其他地产公司收到保护费。不然,别的地产公司就不能顺利施工。”
秦伟东的眉头微微一蹙,眼里闪过一抹凌厉之色。
不管在哪里,地产公司俱皆算得是实力雄厚,关系硬扎的主,但向东其他的地产公司,却要向陈九星交“保护费”“地下市长”之称,果然名不虚传。
秦伟东不禁想起了益州“地下组织部长”的报道。
在益州,曾有这样一个“奇人”他沒一官半职,不过是三十來岁的个体老板,但逢年过节,当地不少大小官员拎着厚礼拜望他;他一无文凭二无一技之长,居然在短短几年间暴发成了千万富翁;他被指发展黑社会性质团伙、组织妇女卖淫、赌博、贩毒…但他却一直沒受到法律的制裁。他就是号称益州的“地下组织部长”陈金刚。
陈金刚是怎样当上“地下组织部长”的呢?
陈有一次在人前炫耀:“你们信不信?我打电话叫省委记刘來,他马上就会來。”大家不信,他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省委书记刘真的就到了。还有,陈与刘就像自家兄弟一样随便,他要见刘能自由出入,连门卫也不敢挡他。
一个堂堂的省委书记怎么会被一个近乎地痞的小混混牵着鼻子团团转?原來,刘的“二奶”益阳市贵州饭店美发厅的关姓女子,和陈早就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益州饭店是一家益州省政府参股的四星级酒店。酒店美发厅是刘固定的理发地点。这个美发厅本來有一男一女两名理发师。女的便是后來成为刘情妇的关某。很少有人知道郑的真实姓名,很多益阳人都叫她关四妹。与刘结识时,关已然三十七八岁了,但姿色仍在。据一位认识她的人说,关长得“有点像岛国女人”“比较有心计”
在认识刘之前,关不但已经结婚,而且与陈关系“非同一般”有了陈的牵线搭桥,陈得到了和省委书记交好的机会。陈很好地利用了这个资源,频频帮助刘和关某安排幽会场所。
那陈九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