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香山市委常委大院。

 晚上的大香山,环境幽静,空气清新。

 看完新闻联播,秦伟东和舒盈盈双双出了家门,慢慢在大香山的林荫小径上迈步。不过看得出來,秦书记和舒处长不是饭后消食的散步,似乎是打算去串门。因为秦书记的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似乎装着礼品。

 秦伟东和舒盈盈确实是去串门的,目的地是三号别墅。

 公历十月上旬,农历也已经九月初了,仲秋时节,白天依旧很热,但入夜之后,便有了丝丝的凉意。尤其是大香山,不时有阵阵晚风吹过,穿着白色长裙的舒盈盈,略略感到有点寒冷。秦伟东便伸出手去,揽住了老婆的小腰,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温暖。好在十号别墅与三号别墅之间,距离并不远,大约三五分钟后,便到了。

 秦伟东上前,按响了门铃。

 舒盈盈随手接过了他手里拎着的袋子。在这种细节上,舒盈盈是很注意的。

 “哪位?”

 屋里响起一个柔和的女声。

 “你好,嫂子,我是秦伟东,周书记在家吗?”

 “在的在的…”房门随即打开,范春雨出现在了门口,满脸笑容,说道:“是秦书记,快请屋里坐…”

 秦伟东便微笑着说道:“盈盈,这是周书记的爱人范春雨同志,嫂子,这是我爱人舒盈盈!”

 舒盈盈嫣然一笑,朝范春雨伸出了手,说道:“嫂子,你好!”

 “哎呀,是舒处长?舒处长,你好你好!早闻大名!”

 范春雨连忙和舒盈盈握手,一迭声地说道。这个话倒也不算夸张,单从她对舒盈盈的称呼,就能看得出來,她确实听说过“舒处长”的大名。

 原省委副书记、现省政协主席的千金、省委处干,在一省之内,到底是不同凡响。

 在门口好一阵忙乱,大伙进了门。

 周全早已经站起身來,微笑着迎上前,与秦伟东和舒盈盈握手寒暄。周全的老子周康裕老两口,也在客厅那边起了身,望着客人,脸带微笑。

 秦伟东和舒盈盈连忙大步上前,朝两位老人微微鞠躬。

 “伯父,伯母,二老好!我是秦伟东,是周书记的同事。这是我爱人舒盈盈!”

 秦伟东一丝不苟地行礼。

 “两位好两位好,快请坐快请坐。”

 周康裕笑呵呵地与秦伟东舒盈盈握手,盛情相邀。

 周全是市委书记,每天晚上,家里就沒有断过客人。事实上,就在秦伟东舒盈盈进门之时,已经有一台车开到了门外,见秦伟东两人抢先进了门,客人便熄了火,灭了灯,安安静静在车内坐等。

 想要往上爬,这点耐心肯定得有。

 尽管儿子是市委书记,周康裕却并不托大,每回有客人登门,都是客客气气的见礼。

 秦伟东和舒盈盈刚一坐下,老太太便不住地打量舒盈盈,笑眯眯地说道:“小秦啊,你爱人长得太好看了…”

 老大太不大搞得懂市里官员们的职务,自然更加不清楚秦伟东的级别,见这小两口,男的高大俊朗,女的漂亮迷人,便忍不住赞叹有加。

 舒盈盈连忙欠了欠身子,微笑说道:“伯母,谢谢你夸奖。”

 要说舒处长,什么大世面不曾见过?只要她一出席聚会,不知道要听到多少赞誉之词,早就麻木了。但从周全老母亲嘴里说出來的称赞,却着实令得舒盈盈很是开心。看得出來,老太太是真心赞许她。

 周全笑着说道:“妈,这位秦书记,是我们市里的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他爱人是省委郭副书记的千金、省委的处长。”

 实话说,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也好,省委副书记也好,对于老太太來说,都是很模糊的概念。

 周全很委婉地提醒母亲,这两位年纪虽轻,却是大有來头大有身份的人物,不要失礼。

 其实这倒是周全多虑了,秦伟东和舒盈盈,又岂是如此小肚鸡肠之辈?

 “好,好,难怪这么好看。”

 老太太便笑眯眯的,不住地点头,不过神色略略起了点异样。无他,老太太听明白了“公安局长”她干孙子,正在公安局关着呢,听说会被枪毙!

 难道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手里捏着她干孙子的性命?

 范春雨奉了茶水和水果糕点上來,挨着周全坐在一起,眼望秦伟东舒盈盈,神情颇为专注。范春雨可不是普通的家庭妇女可比,正经是市委宣传部的副处级干部。

 秦伟东到任一个多月,忽然携妻子登门造访,必定不为无事。听说昨天龙昌盛书记已经和秦伟东谈过话了,谈的就是有关胡言良的事情。

 范春雨对此事的态度,非常明确:要保胡言良可以,前提是不能将周全“搭”了进去!

 周全是她的丈夫,是她儿子的父亲,是这个家全部的希望和未來。不管是谁,其重要性都绝不可能与周全相提并论!

 “周书记,來了一个多月,沒有早点來看望伯父伯母,真是失礼了!”

 秦伟东微笑着说道。

 “哈哈,秦书记太客气了,真是不敢当。这段时间,秦书记工作那么忙,多亏了舒处长专程从省城赶过來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不然可要把你累坏了,呵啊…”

 舒盈盈笑道:“周书记过奖。照顾好自己的丈夫,是份内之事。”

 周全和范春雨俱皆微笑点头。

 大家聊了一阵闲话,气氛很是融洽,周全试探着问起了公安局近段时间的具体工作。

 秦伟东笑着说道:“周书记,我确实有些工作,想向你做个汇报。”

 周全的脸色便略略严肃了几分,沉吟说道:“这样啊,那,秦书记,我们去书房里面详细谈谈吧。春雨,你和爹妈陪舒处长聊聊天。”

 范春雨连忙应诺。

 舒盈盈微笑说道:“周书记,工作要紧,你们去谈吧,我在这里,陪着伯父伯母和嫂子说话。”

 “哈哈,好好,秦书记,请!”

 周全站起身來,伸手相邀。

 两人一起去了书房。

 范春雨望着两个男人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担忧的神情。无疑,他们肯定是要进行某种“谈判”了,但愿周全不要忘了自己跟他提醒过的话。

 大香山所有别墅的大小,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地段不同。排在前面的几栋别墅,带的院子要稍大一些。

 周全的书房在二楼,主卧室隔壁,房间不小,有二十几个平方,靠墙摆着一个大大的红木书架,一张书桌,还有一小套木制的沙发茶几。可见周全以往也经常会在这里和來访的客人谈一些比较重要的工作。这在普通家庭,很难想象,客人來了,还要避开家里人谈话的,但在高官而言,就十分正常。

 “秦书记,请坐!”

 周全邀请秦伟东在沙发上落座,亲自给秦伟东泡了茶水,又递上香烟,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

 秦伟东道过谢,两个人点起烟來,书房里很快便烟雾缭绕。

 两个人都默默地抽着烟,沒有急着开口。

 约莫过了几分钟,周全慢慢在烟蒂在烟灰缸里揌灭了,叹息着说道:“秦书记,对不起啊,胡言良给你添麻烦了!”

 秦伟东也熄灭了烟蒂,缓缓说道:“周书记,胡言良的案情很严重。我已经给局里专案组打了招呼,要彻查到底。专案组,直接向我负责!”

 昨大和龙昌盛谈过话之后,秦伟东回到办公室,就给胡保平打了电话,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胡言良专案组,只能向胡保平和秦伟东自己负责,不能出任何纰漏,也不能将案情泄露出去。

 秦伟东很清楚,尽管自己到任之后,表现得异常强势,但却也绝不能小看银州市公安局的“旧势力”那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早已经和大家的利益紧紧纠缠在一起,秦伟东再厉害,再强势,一旦涉及到了某些人的根本,那也是“压不住”的,所谓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

 不是他们不怕秦伟东,而是不得不“顽抗到底”

 很多人已经沒有退路了!

 秦伟东绝不容许胡言良案,超出自己的掌控之外。胡言良一案,牵扯到的,远远不止他本身那么简单。

 周全略略一愣。

 秦伟东说得如此直白,是他不曾料到的。既然你秦书记决心已定,那今晚上,你來找我谈什么?难道就是向我通报这样一个结果?

 “秦书记,我知道,胡言良犯的是死罪!”

 稍块,周全说道,声音很是沉重。

 秦伟东正色说道:“周书记,我知道这个事情,很让你为难。我也很为胡局长难过。但法律就是法律,无论是谁,触犯了法律,都必须受到制裁。这一点,沒有什么余地。不过,法律不外乎天理人情。现在胡言良只能自救!我们的法律和政策,给了每一个犯罪分子自新的机会。胡言良是不是能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就要看他自己的了。”

 周全眼神顿时一亮,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