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民生真心不想执行秦伟东这个命令。
他很钦佩秦县长一心为民的胸怀,但按照他的理解,或者说按照“老机关干部“的理解,县长不是这样当的。
拖欠民办教师的卖断工龄钱以及改制企业工人补偿款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也不是一个县两个县的事,可以说已经成为一种比较普遍的现象。以前就闹过很多回,每次闹起來刘县长就想方设法凑点钱,打发一下,将这事蒙混过去。过后还是一样的沒钱,一样的拖欠。不是刘县长不给钱,实在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刘县长也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大家难当啊!
尤其是大阳县这样的穷家。
但不论是哪一位县长,非论是哪一位官爷看待上访者都坚守一条底饯一一不能太客气!
人就是这样,犯贱。
你越对他客气,他就越蹬鼻手上脸。你板下脸來,他反倒草鸡了。
再说,县长应是管大事、管宏观,几个上访的民办教师,也要管,怎么行!
就是真要管这事,给县教育局长打个电话,让他们处理、事后过问一下就行。
青桥镇泡树村的几个民办老师一上访,秦县长就热恃接待,还送到宾棺去安设,好吃好喝的接待,宛如贵宾。这个事情一宣扬出去,那还了得?如果另外被清退的民办教师都涌过來,你秦县长接待得了吗?再建个个宾馆也不够!
魏民生这种担忧,绝对不是多雨的。
大阳的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一般官员接待上访者,大多都是漠不关心,不予理睬。上访的多了,就让机关工作人员简单接待一下,想方设法敷衍走了就算了事。总耍到实在躲无可躲,哄无可哄的时候,管事的领导才会“千呼万唤始出來”与上访者们见个面,多多少少解决一点问題。还不能太爽快,不能什么问題都给解决了。否则的话,上访的看见领导好说话,就会变本加厉的提出许多压根就不可能承诺的条件來故意跟领导叫板。
上位者就该有上位者的威严。
沒有规矩不成方圆嘛。
县长是如何考量的?
不过魏民生沒有多说什么,径直跟县政府办主任李丽珍打了电话。
李丽珍马上说,就带车过來。
魏民生尽管心里觉得秦伟东年轻气盛,太感动了,总归他还刚刚给秦县长当秘书,对县长的性格不大拿得得准。以后慢慢熟一点了,再找机会向秦县长上进言吧。
李丽珍处事效率很高,接到魏民生的电话,很快就派了一台小面包车过來,李丽珍自己也随车一起过來。秦县长在新城区被上访者包抄了,不小是个事故。李丽珍身为县政府实际的大管家,自然耍赶过來处置。难道还能让秦县长亲自给上访者安排食宿不成?
李丽珍一到,先就紧着给秦县长鞠躬认错。尽管青桥镇民办老师上访压根就不是李丽珍的责任,但一县之长被围,县政府工作人员人人有亏职守。李丽珍也不过是照着规则做事罢了。这个时候,秦县长心里不定怎么生气呢。李丽珍若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桂起的样子,气定神闲的,光就在秦县长心目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勇于在领导面前认可毛病,勇于承担责任总归不会吃亏的。
秦伟东简单叮咛了李丽珍几句,李丽珍诺诺称是。
秦伟东对李丽珍,便多了几分认识。
此次到县新城区考察,沒有带上县府办主任李丽珍,李丽珍心里应该是有想法的。按照惯例,如果县府办主任沒有特别的事,考察是要带上县府办主任的,这也是工作需要。特别是对新上任的领导,更应如此。
新领导考察不带办公室主任,只带秘书,会给人带來新领导对办公室主任不满意的印象。
而面前的县府办主任李丽珍,哪里有半丝不满与失落?!
这个女人果有几分本事!
见了这个架势,章文夫等人才算是相信了,这今年轻人真的是县长。盖因他和李丽珍是“老相识”章文夫算得上访专业户了,要不也不会被老师们推举为首领,县政府经常去的,却是识得李丽珍,知道他也是县政府管事的干部。见他对秦伟东毕恭毕敬的模样,秦伟东确定是县长无疑。
李丽珍得了县长叮咛,请县长先上车,自己随后就到。
等秦伟东的二号车走了,李丽珍这才转过头來有点不悦地对章文夫说道:“章老师,你们怎么槁的?半路上拦县长的丰?太沒规矩了!”
章文夫苦笑道:“领导,你以为我们愿意跑县里面來啊?教了二十多年书,说不要就不要,一分钱沒有,你叫我们怎么活?”
“政府也有政府的难处嘛,是真沒钱。要是有钱,早就发给你们了。你以为县里面很想拖欠你们的钱啊?”
章文夫指着周边那几栋新办公楼,说道:“领导,我理解玫府的难处。可是政府真的理解我们的难处吗?你看看这周边的办公楼,多漂亮多气派!建这么一栋办公楼要花几十万上百万吧!政府有钱建办公楼,沒钱给我们民办教师发卖断钱?!”
说着,章文夫的声音就提高了几个分贝,脸也涨红了。其他几名教师随声附和。
李丽珍说道:“章老师,这不是一回事。这是垂直部门的办公楼,不是我们县里掏的钱。再说,我们也管不了。”
“领导,不论是县里的钱还是哪里的钱,总归是公家的钱吧?是国家的钱吧?干部们吃得好住得好我们沒意见。但起码要给我们一点交待吧!你觉得这样子公平吗?”
章文夫一迭连声地说道,语气淅惭愤怒起來。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发脾气,我只是个具体的处事人员,不管给你们发钱。既然秦县长叮咛了,请你们去宾馆住下來,那就上车吧。你们去宾馆,到时候秦县长会给你们一个回答的。”
李丽珍也懒得跟他啰嗦,径直上了面包车的副驾驶座。实话说她不是不同情这些民办老师,但她也沒办法。如她所言只是个具休的处事人员,解决不了这样的问題。章文夫他们三番五次來县政府上访,很多善后事宜都是她这个办公室主任在处置。來得次数多了,李丽珍也是不堪其烦。
老师们默默地上了面包丰。
“领导,问你个事,那个…秦县长他真是县长?”
上车不久,章文夫又问道。带着一点好奇。他倒不是好奇秦伟东的年龄,关键是怕“上当”以往见到的县长副县长乃至县政府其他管事官员,无不是四五十岁的中老年男人,满脸威严之气。忽然冒出这么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來,自称是一县之长,叫人一时之间,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李丽珍说道:“他不单是县长,并且是正县长,前不久刚从省政府那边调过來的。”
“这么年轻的县长?怕只有二十几岁吧?”
章文夫惊叹了两声。
“二十六!”
带着一点骄傲的语气说道,似乎县里面出了如此年轻的一位县长,李主任也与荣焉。说起來,也不怪李丽珍有这种心态。秦伟东到任之后,她身上那种莫名其妙的压力忽然就消失了。
以前李丽珍的压力主要是來自于领导们对她年龄的“质疑”李丽珍现年三十三岁。三十三岁的县委委员、县政府办主任,也是少见的。通常來说,县政府办主任都有四十岁上下。
而李丽珍又是个大美女。一些人在对她能力的质疑的同时,对她快速升迁的“背后”的猜想。
这是官场上对女领导干部的一种邪视,一个女领导干部能重用,能得到提拔,多半与有权的男领导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想解释,都沒法!
倏忽之间,冒出來一位二十六岁的县长,李丽珍的年龄,忽然就变得不是问題了。二十六岁的县长都能有,三十三岁的县玫府办主任更是毫不出奇了。
再说,也可以排除她与秦伟东将來有不正当关系的可能。
两人相差了七岁,并且是女的比男的大七岁。
“二十六?”
章文夫又惊呼一声,连连摇头。他的小孩过得几年也都到这年龄了。可是章文夫绝对不敢想象几年之后,他的孩子能成为县长。
“那,以前的刘县长呢?去哪了?”
“调走了,去市里了。”
“哎呀,刘县长是个好领导啊,对我们教师还是比较关心的,帮们解决过很多问題。”
章文夫感叹地说道。
李丽珍笑而不语。刘县长不过是给他们发了一点拖欠的钱,在这些教师的眼里就变成了好领导。看來耍做一个好官员其实也其实不难。
“领导,我跟你说实话,我们的耍求其实不高,只要能把卖断的钱给清、养老保险落实就行了。这样的要求,想必秦县长能够满足我们吧?”
稍顷,章文夫又试探般地问道。
“呵呵,这个我可不敢打包票。县长怎么做,我们哪里管得了?”
一众教师俱皆忐忑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