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轮到白一丁开党委会了,楚平这才逮住机会和白一丁汇报了一下计划生育工作的情况。

 在他的认可下,楚平操办召开了全乡计划生育工作总结大会,潘副县长也参加了大会,白一丁才不得不从日理万机中,抽空参加了会议。虽然会上白一丁好好的表扬了一下工作组的同志,甚至几乎用尽了所有表扬的词语。但楚平却从他那种对自己的冷漠态度中,感觉到这白狐狸要将自己完全排除在湖山乡党委乡政府之外的意思。

 正好乡里要提拔一批干部,楚平就和白一丁商量,侯兵做了这么多年的计生办副主任,今年这压着全乡头上的计划生育最后一名的帽子摘掉了,他也应该动动了,白一丁当时笑了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等党委会上,楚平提出让侯兵转正的事情,没想到情况是另外一种形式。

 “今年的计划生育工作,抓的好,计划生育工作组的同志们干了不少工作,特别是楚平同志更是居功至伟啊。”白一丁居然扯开了这话题,楚平心想这侯兵的事情只怕悬了。

 楚平发现一个情况,这白狐狸只要使坏,一定会先满嘴跑火车。

 “是啊,这事情,我看也是楚乡长领导的好,组织的好,这多年的顽疾治不好,楚乡长一挂帅就给治好了。”马党委一直是白一丁的跟屁虫,一看白一丁说话,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侯兵虽然做了不少工作,我估计他最多就是跑跑腿,是吧,楚乡长?”

 这两人一唱一合,楚平知道不能在这事情上和他们纠缠下去,更知道侯兵这事情是黄了,不过心里也乐了一下,在干部提拔上,这么多年来,白一丁虽然压着许多人,可都做的很艺术,从来没明面上做个恶人,这次只怕要破例了。

 “如果侯兵真是能力,那这么多年,怎么没看他把这帽子摘掉?”马党委继续说。

 “如果有能力,以前抓不好计划生育工作,那就是态度问题了。”白一丁板着白鱼眼,香烟屁股都烧到手指了,还一字一板的说。

 “事情不是这样说的吧?”这事情太计划生育了,心里冒出这个词,楚平就突然笑了笑说,“我们乡里计划生育工作这倒数第一的帽子,也不是一年两年积下来的吧?”

 楚平这话一出,马党委也闭嘴了,因为他也当过计划生育办主任。

 “据我了解,这倒数第一,可是从85年开始的?”楚平有意无意的说。

 “是啊,我记得那时候,白书记是乡长,老马你是计生办主任吧?”贺副书记假装回忆往事说,“不过那时候计划生育难抓,现在计划生育工作容易抓,我听说老马为了抓上山村的计划生育工作,还被人打了呢。”

 这话一出,白一丁和马党委脸上立马难看起来,瞪了一眼贺副书记,见他不为所动,两人这后面的话就没说了,再要说下去,可都打他们脸上了。

 最后没有办法,只得举手通过。

 虽然贺副书记也举手表示赞同,但是侯兵的提拔,终究以四票反对对三票赞成而没被提拔。

 “侯兵,没想到是我害了你。”楚平苦笑着和侯兵说,本来侯兵转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可因为楚平提出,白一丁就不同意了,“早知道,这事情请贺副书记出面算了,咳,是我一时疏忽,耽误了你。”

 “楚乡长,您别说了。”侯兵知道了党委会上的事情,他也明白白一丁的意思,有人还说,只要他到白一丁那里去表表忠心,过不了几天,白一丁会找别人提议提拔他的。

 “该走动的你还是去走动吧。”楚平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悲哀,“别让我这一句话,耽误了你以后一辈子,有时候人就看这么一个形式。”

 “楚乡长,你是个汉子,也是个君子。”侯兵想了想说,“这老犊子,这样搞下去,迟早要犯事情的,我虽然碌碌无为,却也犯不着向小人低头,你别觉得内疚,我对你只有敬佩,跟你干这几个月,可是参加工作十年来最开心的日子,也是学到东西最多的一段日子。”

 楚平苦笑握着他的手,自己还能说什么话呢。

 不过他知道,这侯兵算是和白一丁对上了。

 有时候种下一棵种子,迟早有一天会发芽的。

 已经是十一月底了。

 大棚辣椒开始挂花了,楚平看着满棚长的高大青黑的辣椒树,以及树叶下如繁星点点般的白色辣椒花,心里那个高兴,无法形容。

 他和赵三兵计算了一下,辣椒从开花到红,一般在四十五天左右,大棚里的温度、湿度和灯光控制调节一下,会熟的快一些,约莫四十天左右第一轮就能摘了,争取要在除夕前让大棚里的辣椒摘两轮,这样经济价值就能最大化。

 1992年2月3日是除夕。

 从现在到除夕夜,还有七十天,这样看来摘两轮应该没问题。

 至于乡里的西蓝花,可真没楚平的份,黄林木倒成了白一丁的铁杆跟班,从上山村下来之后,每天都跟在白一丁身边,到十一个种西蓝花的大棚里轮流检查,轮流慰问。

 黄林木现在湖山乡是如日中天,有白一丁支持,他的话比王爱军还管用,就不要说比楚平了,俨然是书记助理了。

 本应该是最忙的时候,楚平却被县委组织部安排去地区参加一个学习班,一个星期的时间。楚平当然明白这是白一丁在使坏,可这事情既是县委组织部安排的,那自己暂时也没话说,还好只有一个星期。

 安排好大棚的事情,楚平一个人去南州市学习。

 到了那里,楚平才知道是一个党性教育的短期学习班,是省委要求各地区组织的。

 这次培训,主要是对基层干部进行培训,按照省委的部署,所有所有乡镇书记都要轮训一遍,白一丁正忙着连和相好的会面都没时间,还会去参加培训,让楚平去倒也合情合理。

 楚平参加的这次培训班,是第一批。

 因为是短期培训,只有一个星期,所以培训并不是很隆重,市委组织部搞了个简单的开班仪式,一个地委副书记到场讲几句话也就算了,接下来的课程都是由党校的老师讲,见不到领导来讲课,大家的心也都不在学习上。大多都只是来报个到,点个名然后就借故出去会朋友,更多的是找领导去了。

 本来王爱军还说让楚平多留心,在培训班上多交一些朋友,可到了上课,楚平才发现在党校想交朋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大家都有大家的想法,又不是长期培训,才一个星期呢,这开学典礼和毕业典礼就两天占去了,都难得来地区一趟,该走的领导要去走走,该送的礼得去送送,该请客吃饭的得请客吃饭。

 和楚平住一个宿舍的刘坎,是南平县一个乡党委书记,车子送他来的时候,就有两人往宿舍里搬东西,一箱箱用盒子装好的土特产。一到了晚上,这位姓刘的书记就不见踪影,走的时候还笑着和楚平说:“小楚,你怎么不去走动走动,难得来地区一次。”

 楚平都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说自己在地区没几个人认识,只好搪塞说自己没带什么礼物来,没想到这刘书记倒教训起来他:“这就是你不对了,小楚,老刘我空长你几岁,今天我们住一个宿舍,老哥我觉得有缘,这么难得的机会,来之前你就应该想好,礼轻人意重啊,再说了即使你现在没准备礼物,去买点水果,去领导家里走走,那也是人之常情,小伙子,不是有缘我还不和你说这些呢。”

 楚平连忙点头称是,谢谢刘书记。

 “好了,不和你说了,晚上有空再和你聊这些,我得赶紧去了,和人约好了不能迟到。”刘书记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然后急匆匆的提着东西出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两点多了,楚平老早已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过了第一天第二天之后,大部分领导们连白天都不怎么上课了,只有楚平和为数很少几个人,在南州没有几个朋友,也没几个认识的领导,就没怎么出去一直坚持听课。

 “楚平,你怎么不出去走走?”星期四的中午,宿舍里没几个人,学习班的班主任吴老师一边笑眯眯的问,手里还提着个哈密瓜。

 “吴老师。”楚平连忙站起来,很老实的说,“我在南州基本上没有朋友,领导也不认识。”

 “那正好,你帮我整理整理同学们的资料。”吴老师笑着说,楚平就跟着他去了办公室,帮他整理起同学们的资料,这倒让他对全班三十来个人有了更深的认识。

 日子一晃而过,立马就是星期五,下午举行了结业典礼后,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全部合格并颁发结业证书。当然,楚平和另外几人,获得了优秀学员的荣誉证书,还上台去发言,楚平从大家眼里看出,虽然大家都觉得有这样一个荣誉证书不错,但还是比不上自己这几天跑过的关系户。

 结业典礼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了,楚平没有车来接,要等到明天坐长途班车再回去。吴老师晚上请楚平在学校的小食堂吃饭,两人点了几个小菜,喝了两瓶啤酒,倒也其乐融融,送吴老师到家门口的时候,吴老师快到家门了,又走出来和楚平说:“楚平,你人踏实有余,灵活不足,灵活两个字要好好琢磨琢磨,以后有什么困难的事情,倒可以好我说说,说不定我还能帮你点小忙。”

 楚平谢谢吴老师后,这才回到党校招待所,晚上决定明天在南州再呆一天,星期日回去,难得来南州,得到书店去买点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