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在门口的群众自动分开一条道路,郑山背着手,身后跟着丁尚山等人,孙狗儿一看郑山,以为救星来了,直朝着郑山叫道:“叔,这些狗日的打娃,您老总算来了。”
“谁打娃了?你看到了?打了哪个娃?打了哪里?”郑山一边一连串的反问,而当郑山朝楚平微微一笑的时候,赵怀心里就咯噔一下,看来宋恩庆这人还真有些眼光,郑山这老犊子已经和着姓楚的同穿一条裤子了,今天自己真是估计错误了。
“我,我,我没看到,是他们说的。”孙狗儿感觉郑山的语气有些不对,心里就有些慌了,郑山对乡干部可从来不是这个态度,今天这是怎么的了,回头去看赵怀,赵怀朝他叹了口气,他多少也知道这郑山今天只怕不会帮他了。
“你们看到干部打娃了?”郑山背着手,后面跟着几个民兵,带着人慢慢走出堂屋,那样子还真有些一方霸主的威势,“谁看到了,谁出来说,不过可不能睁眼说瞎话,我们不能冤枉干部,也不能让娃娃白挨打。”
农民虽然读书不多,可大部分人还是聪明人,从郑山今天说话的神气和语调中,也感觉到不一样,摸不着头脑的村民们都不敢吭声,再说了他们也确实没看到干部打娃,特别是那些被赵怀和宋恩庆唆使的村民,心里像明镜似的。
村民虽然怕赵怀和宋恩庆,可更怕郑山,十多年的积威,可不是一下子能改变的。而且刚才丁尚山带着几个民兵在人群里把城里面来的小混混挡了出去,让大部分村民们知道郑支书这个时候应该是帮乡干部的,所以郑山问了好几次,就是没人出来回答。
“没人看到?”郑山再次大声的问,看村民们都不说话,这才说,“干部们在执行公务,妨碍政府执行公务是犯法的,犯法的知道不,犯法的知道不?谁胆子这么大,犯法是要吃牢监饭的,你们没看到干部打娃,那就回去吧,看到了就出来说一声,家里的活不要干了?贾里娃不要养了?饭不要吃了?想到牢监里去吃免费饭是吧?”
丁尚山这时已经回到人群中,让民兵么先把他们自己的家人和熟人叫回去,再让其他人也回家去,不要聚集在这里。
这大群人,就在郑山几句话讲完之后,逐渐散去。
后面的事情,自然就没有了悬念,赵怀老实的让媳妇跟着乡干部的车去乡卫生院检查,检查没任何问题,随后就结扎了。
本来按楚平的脾气,要将孙狗儿和张藤两人抓去关上半个月。这郑山出面保下两人,楚平只得作罢。
看在郑山的面子下,他们两人各付200块钱医药费,李建国可不能白挨打。
这两个钉子拔掉了,上山村的计划生育工作就顺利很多。唯一有些麻烦的事情,那就是上山村虽然只有一千多村民三百十几户人家,可因为在山上,却分布在方圆几十里的山里,做起工作来很是辛苦。有的人家,可能要走上百里山路才能找到,而且只要他们躲工作组,你就别想找到他们,工作组的人也不能在那山里面呆半个月一个月的,这些户头就只能不算进户头里,大家心知肚明的采取向上隐瞒的手段了。
除了计划生育工作,楚平心里一直惦记着大棚菜的事情。
这两个月来,无论是自己的辣椒,还是大家种的西蓝花,形势都不错。站在自家和坤平村的辣椒大棚里,楚平心里很高兴,这辣椒树比自己的大拇指还粗,一颗颗涨到一米多高,虽然现在才刚到过国庆,可有些树似乎已经有了小花苞。
赵三兵到底是老支书,头脑周转的快,在辣椒大棚里,还指挥大家种上一些丝瓜、葫芦这样的挂起来的瓜果菜,让大棚里的空间达到最高的利用。
然而,让赵三兵苦恼的是,村里的西蓝花大棚,都不让他进,这帮人已经将他这个村支书排除在外,而全部听村长赵坤的指挥了。就这样,坤平村自赵三兵当政以来,第一次以种辣椒和种西蓝花为分界线,俨然在村里形成了辣椒派和西蓝花派。
楚平也碰到了同样的情况,去其他村的西蓝花大棚了解情况,没人搭理,甚至有些村民还不让他进大棚里面。
楚平知道,这是白一丁想将自己排除在这个功劳之外。按照白一丁自己说的,这大棚菜是你搞出来的不错,可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就不让你碰大棚菜,老子就要把这西蓝花弄好,种出个名堂,让书记县长看看,是你小子能干,还是我老白能干。
楚平听到这个传言后,苦笑了一下,虽然和他说这话的人都有些为他抱不平,可自己能怎么样呢。
被白一丁这老犊子阴了去抓计划生育工作,还好自己运气好,见机的好,也得到了工作组一帮同志的支持,这才取得了一定成效,把这倒数第一的帽子脱了,不然即使不栽在上山村,也会因为计划生育工作没抓好被免除副乡长的职务。
虽然自己和大家都知道白一丁这借刀杀人之计,可一点办法也没用,只能入他的圈套。
上山村还有最后一个寨子的计划生育工作没有结束,楚平决定过两天再上山一趟,督促工作组把这项工作清理掉,也算结束一项工作,免得夜长梦多。
夜已经深了,可楚平有些睡不着,现在已经十月份了,还有几个月就是乡里换届了,这大棚菜的事情一弄,自己再次去农机公司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点了一根香烟,独自一个人在乡政府大院里的小山头上坐着,看着远处还亮着灯的蔬菜大棚,抽光了一包香烟,隐约看到父亲和母亲还在忙碌的身影,心情似乎廓然开朗起来,大不了就不干这乡长了,回老家去种大棚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去深圳杜欣那里也可以,杜欣已经多次邀请他去担任她公司的副总经理,年薪五十万呢,是湖山乡一年的财政收入一半还多。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丢掉手里的香烟屁股,就往办公室走去,明天还要一早去县里开会,还是早点睡吧。
楚平没有从大门进乡政府的小院,因为要绕很多的路,而是从后面围墙一个小墙洞里钻了进来,刚钻进围墙,就看到白一丁的房间还没熄灯,从后面的窗户可以看出有三个人影。
本来没有偷听这种嗜好,可从旁边经过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可又想不起是谁,就无声的在墙边停了一会,想听听这个人再说话,确定一下这人到底是谁。
“妈的,这郑山,乌龟王八蛋,等这事情过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他。”等了一会那人一直没说话,楚平正要往回走,突然听到白一丁在骂郑山,就又侧着耳朵听了起来,“你小子还有点小聪明,那天要不是郑山,楚平这小子肯定斗不过你。”
哦,白一丁又提到自己,楚平自然更要仔细听听,可渐渐的后面的声音听不清楚,估计这说话的三人走到中间去了,突然楚平想起了前面说话人的声音,但是心里又不敢确定,心想着这白一丁虽然阴险毒辣,总不会和这些烂仔们勾结吧。
听了一会,听不到什么,楚平也懒得再听,就绕到前面轻手轻脚的进了自己的房间,刚半掩着门,还没来得及开灯,就看到白一丁房间的门打开了,白一丁伸出头在天井里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人,等两人走出他的房门,拍着其中一人说:“这阵子你们受委屈了,我都知道,以前郑山霸着村子,现在有我撑腰,你们只管放开手去干,不过也要注意,不要把事情闹大了,娃儿的事情,以后再说,女人有的是,找个别的女人生一个娃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两个男人溜了出来,其中一个轻声的和白一丁说:“白书记放心,前面是我们轻看了那小子,失算了,这次我们有您支持,这湖山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好,您放心,保准您满意。”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楚平看着那谦卑的身影,突然想起了谁,顿时愣在了那里,刚才自己还再安慰自己,白一丁不会和宋恩庆、赵怀这样的烂仔混在一起,刚看到的一幕,还真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看着关了门还亮着灯的白一丁房间,一切再也明白不过了。虽然白一丁没在自己面前,可楚平眼前突然浮现出白一丁那双阴险的三角眼和那张瘦削、苍白的脸来,心不由得收紧了,自己怎么会和白一丁弄成这样。
看来自己这后面的工作,只怕更加艰苦,只是不知道这宋恩庆和赵怀会在白一丁的指使下,使什么坏点子。
自己得尽快让工作组把上山村的计划生育工作结束了,以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害了工作组的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