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嘘寒问暖之后,潞王拿出了一个十分古朴的锦匣,恭敬的送到万历面前道:“这是臣弟huā重金,为您求得的“金顶仙丹”据原主说,此丹药乃是他年轻时,在峨眉山采药时,得遇一位仙长所赠,所用药料均采自神府仙境,非人间所能得到,能治百病。”
“仙丹?”因为嘉靖皇帝的缘故,万历素来对这套神仙鬼怪的东西不感冒:“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个了?”[..com]
“臣弟一直都信的”潞王道:“为了防止万一,臣弟几天前已经试服了半月,效果那是立竿见影。”为了让万历放心,他当场打开锦匣,当场自服一丸,神态自若。
万历见那仙药黄润晶莹,确实不似凡间之物,再说既然潞王试过,想必至少吃了是没害的,便让客用收下道:“你有心了。”
“嘿嘿”潞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臣弟要先告退了。”
“怎么竹来就走,不去看看母后么?”
“不瞒皇兄说”潞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这种丹药,身体不好的吃了,祜病强身,身体要是没病,就补肾壮阳臣弟得赶紧回去了,这样子去见母后,实在不雅。”
“呵呵”万历会意的笑了,他想到自己病重以来,已经很久未近女sè了,不由心中一酸,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潞王离开后,已经被封为贵妃的郑氏从帷后转出,面颊还有些绯红,显然也听到小叔子的那些话了。
万历心中更加黯然,都不敢去看郑贵妃哀怨的眼睛。
郑贵妃一直想要个儿子,但因为万历肾水稀薄的缘故,椒房专宠几年也只生了个女儿,听说那仙丹可以补肾壮阳,便怂恿万历道:“潞王也是一片忠心,皇上不妨用几颗试一下。想必就算吃了不能长生不老,至少也能强身健体治百病吧。”说着就要拿起一颗往万历嘴里送。
“荒唐,试药的太监还没用过,就往朕嘴里送?”万历呵斥一句,却也意味着同意了。
还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到了二十八那天,试药太监已经服丹七天,七天里唯一的异常,就是精神健旺了许多。每日里健步如飞,可以不眠不休根据潞王的说法,就是太监没有那话儿,所以药效只能发挥在别处。
这几天,万历又让人翻书,查找金丹仙药之类的记载,结果书上比比皆是,尤其是前人笔记,就没有不记载飞升啊、神仙啊、金丹啦、
玉lu啦之类的东西。这么多古代的大才子,包括人品绝对可信的苏东坡、司马光,应该不会集体胡说八道吧。至于正史上语焉不详,似乎可以理解为“子不语怪力乱神,……总之似乎、大概、也许,应该是有些神仙之物存在的。
加之谁也不希望自己躺在病榻上迎接新年……
更重要的是,有郑贵妃这个超级无敌大唠叨,七天里重复了不下一千遍六“皇上,你就吃了吧,最多没有效果,又死不了人……”
万历终于、终于,将一颗“金丹”用水送服了第二天,宫里一片喜气洋洋。自吃了潞王进献的“仙丹,后,万历的病好似一下子被驱走了一半,感觉浑身暖润,也有了力气,竟然能下地了。更可喜的是,他吸福寿烟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即使烟瘾发作,也没那么撕心挠肺的难受了。
两天来,他除了时常坐在安乐椅上养神外,居然还有两次走出了殿门。看到外面为了迎接春节,贴上了大红的窗huā、挂起了火红灯笼,到处一片红红火火,万历第一次感到,活着真的很美好。
想必只要再服几粒丹药,自己就可以痊愈,然后享受鱼水之欢,万历心里更是高兴,命人拟旨重赏潞王。
慈宁宫那边,李太后才听说皇帝吃了潞王进献的丹药,不由十分担心,命人移驾,到乾清宫探视。
进得宫来,见皇帝居然稳坐在龙案前,气sè确比前天好多了,李太后总算略微踏实了一点,劝阻的话也换成了,教训皇帝这次好了以后,要知道节制,不能再糟蹋龙体了。顺道又把郑贵妃夹枪夹棒说了一顿,这才满意的打道回府。
虽然郑贵妃嘟起了嘴,但万历心情大好,晚饭竟吃了一整晚珍珠米。饭后客用又奉上一粒丹药。万历接过来仔细端详,只见那丹药在灯下,sè泽更加光艳、形状也似乎更圆润。
“这等珍宝,令人不忍心暴殄了。“万历脸上lu出了mi醉的神情,然后接过宫女捧上的淡人参汤,很快地就着参汤把药服下了。
当晚睡前,他又加了一丸,然后搂着郑贵妃áng睡觉,虽不敢真个销hun,但一番缠绵亲热,是免不了的。但后来mo着亲着,天雷勾动地火,直接擦枪走…
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春节是一年里最重要的佳节。原本万历病重,宫里是准备从简的,但内廷诸司见皇帝病势恢复得很快,决定加紧挂灯悬彩,祝贺圣体安康。
因为决定仓促,因此宫人们一直忙活到年三十的凌晨,仍然没有干完。
乾清宫东二条街的长廊下,太监们踩着梯子,将原先的普通宫灯,换成带着长长穗子的大红灯笼。因为天太冷手冻得麻木了,那个挂灯笼的太监,试了几下都没把灯笼吊在挂钩上,不由小声咒骂道:“贼老天,一冬天不下雪,还能把人冻成冰棍。”
“加把劲儿吧,还有不多了。”下面给他扶梯子的道:“回去请你喝酒……”
“是得喝点酒了,干了一夜,人都僵了。”
两人正在说话,突然走廊尽头,乾清宫方向一片sāo动,几名传令太监飞跑着吆喝道:“立刻换回原先的宫灯!”
“为什么?!”尽管“不问为什么”是太监们的规矩,然而忙活了整整一夜,临了了,又让换回来,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放肆,有意见去司礼监说理去!”幸好今天传令太监没工夫,只是训斥了一句,便匆匆往下一站跑去“哥,怎么办?”梯子上的太监有些发木。
“什么怎么办,换回来呗。”下面的太监没好气道。
但很快他们就悚然了,因为地处必经之路,便见宫里的大太监全都往乾清宫涌去,过一会儿,太医院院使率诸太医也进了宫这可是半夜啊。
两人跪在地上,面面相觑,就连他们这种低等级的火者,都能感到天要塌了。
天果然塌了,不久之后,乾清宫里传来一阵女眷的哭声,紧接着景阳钟响,皇上龙取宾天了。
“皇上……”太监们哭成一片。
本来已经大好的万历皇帝,因为服了两粒金丹,在夜里猝然死去…当然其中还另有隐情,但能对外公布的消息,就只能到此等程度了。
二位太后和王皇后,三个女人围着遗体尚温的大行皇帝,哭得昏天黑地。其余的嫔妃、内宦,跪在帷幕外放声大哭。
但皇帝突然驾崩,有太多的大事需要处理,光哭是不行的,还得强忍悲痛拿出主意。
在司礼太监张宏,慈宁宫管事牌子邱得勇等人的安抚下,终于权且敛住戚容,到隔壁静室议事。
头一个议题,就是接下来怎办么。
“怎么办?”哭肿了眼的李太后问接替张宏的大内总管田义道。
“按照先例,应该是请内阁大臣,几位国公爷入宫,襄赞太后处理大行皇上的后事。”田义轻声答道。
“哪里还有内阁大臣?“李太后茫然道:“听说不是都卷铺盖了么?”
“一来,他们的辞呈皇上还没批,二来,可以让他们感恩,尽心竭力的辅佐新君。”应该说,田义还是太监里比较靠谱的人物。
“新君”李太后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孩子,那是万历皇帝唯一的子嗣一年仅两岁的皇长子朱常洛。这孩子长得和万历真像,她恍然回到了十二年前,自己看着大臣,抱着自己八岁的儿子登极,然后就是不堪回首的八年。直到万历成年,母子俩才重新找回了安全感和尊严。
难道又要重演这段历史?而且这孩子才两岁啊,还要比前次最少多六年。
李太后想想就不寒而栗,许久才垂泪道:“高宗皇帝临终时,曾有遗训:“国有长君,乃社稷之福,争奈东宫小哩难道又要让这可怜的娃娃,像他父皇那样么?”“太后可以监国的“田义轻声安慰一句,又觉着不妥,再加一句道:“太皇太后更好。”
大家一看,心说,这有三位够资格的,可不怕人手不够了。
“…”李太后沉默许久,就当大家以为是默许了时,她却语出惊人道:“那何不直接立个长君呢?”
“可皇上就这一个子嗣…”田义心说,那能凭空变么?
“但高宗皇帝还有儿子,大行皇帝还有个同母弟弟。”李太后沉声道。
原来她是想让潞王当皇帝,不过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也并不意外。
“兄终弟及,也不是没有先例,就让潞王先当一任,但立常洛为皇太子,将来再接他的大位。”李太后缓缓解释道:“哀家记得,本朝就好像有这样的安排。”
李太后好读书,自然不会连这点知识都要求助,她不过是想让别人道出来,更有说服力罢了。
“当年英宗北狩,太子…也就是宪宗皇帝才两岁,国无长君。
在孙太后的受意下,景皇帝继承了皇位,遥尊英宗为太上皇,立英宗长子为太子。”这可是在新君面前邀功的大好机会,田义还在沉吟,张诚抢着回禀道:“说来也巧,宪宗皇帝当时也是两岁。”
“但那是国家危难之际。”田义出声道:“鞋子眼看就要兵临北京城了!”
“难道现在不危急?”田义毕竟才刚上位,有的是想挑战他的,另一个大太监抗声道:“鞋子休养了十多年,早就兵强马壮了。若让他们知道了,我大明换了两岁的天子,哪里还有敬畏,肯定会提兵入寇,再临京城的!”
“还有南方的叛乱”又一个太监帮腔道:“要是知道下任皇帝才两岁,肯定野心更大了!“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把田义说的招架不住,只好告饶道:“老奴说什么不重要,还是请大臣们来拟遗诏吧。
”他准备让大臣们来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
“遗诏”一听这两个字,李太后又想了让她倍感屈辱,也是导致皇室被权臣欺凌的“隆庆遗诏,。不由怒火熊熊道:“田义,哀家问你,决定新君的权力在哪里?是哀家,还是那些臣子?!”
“当然是太后娘娘了。”田义脸sè煞白道。
“那你为何要让大臣来拟遗诏?”李太后yin森森道:“莫非是在为你的主子把持朝政做准备引”
田义这才想起高拱、沈默,给李太后带来的惨痛记忆,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第二天,身穿青衣角带,在宫门外守了一夜的大臣们,才被允许进宫吊唁。
臣子们对万历这样的皇帝,自然谈不上什么真感情,但一想到国家多事之秋,又没了皇帝,还是忧虑难耐,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
在大行皇帝的灵柩前哭过后,等待他们的,是二位太后娘娘,拟定的潞王继位,朱常洛为太子的懿旨。
大臣们一片茫然,虽然对万历皇帝暴毙毫无准备,但大家心里并非没谱,因为六十年前正德皇帝暴亡,前辈大臣们的应对措施,已经载入史册,堪称经典。大家只要照方抓药即可。
他们甚至已经在宫外想好了遗诏,要好生利用这个机会拨乱反正,挽回天下人心。
怎么突然就没有“遗诏,这个环节了,大家都望向跪在最后面的申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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