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峰棋院。
刘伟鸿和胡彦博对坐饮茶。
棋院这种娱乐场所,全国各地都不多见。尤其是久安这样规模的中小城市,照理说更加不应该有如此“高雅”的所在。
但久安确实是个例外。
久安也算是楚南的古城了,有着悠久的历史。曾经有一段时间,久安的文风甚威。琴棋书画,是古代文人骚客的四大雅好。千年传承下来,琴书画都已逐渐式微,唯独象棋这样雅好,留存了下来。其实古人的琴棋书画,指的是围棋。不过围棋过于高雅,远不如象棋那么普及。
久安市的象棋队,在全省都赫赫有名,雁峰棋院就是体委象棋队开办的,一方面作为象棋队的训练场所,一方面也对外营业,吸引象棋爱好者前来对弈。棋院提供弈棋的场所,还提供一些茶水点心。如果有贪弈的棋客不愿回家吃饭,棋院也提供简易的饭菜,就是个快餐的形式。虽然菜肴简单,以清淡口味为主,却也有很多棋友愿意在棋院用餐。
因为象棋在久安有很好的群众基础,雁峰棋院的生意挺不错的。许多棋友莫名而来,向象棋队的高手或请教或挑战,尤其是周日,生意更是火爆。
眼下是周一,又是上午,生意就很清淡,除了象棋队的队员在训练,几乎没有其他的客人。所以刘伟鸿和胡彦博所处的棋室,非常清静。
刘伟鸿和胡彦博也并未下棋,而是一边品茶一边闲聊。
“这么说,已经基本定下来了?”
胡彦博喝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淡然问道。
“嗯,已经定下来了,张效廉过来做〖书〗记。陆默不动,辛明亮去掉第二〖书〗记。现在的问题,在于莫言的安排,林〖书〗记不大同意由他出任纪委〖书〗记。”
刘伟鸿也很平静地说道。
省里大佬们经过紧张的博弈,已经就久安的班子配置,基本达成了一致。就在这几天,马上就要进行人事异动了。
胡彦博笑了笑,说道:“如果是这样安排的话,这个纪委〖书〗记的位置,还真的必须要争取下来。不然,咱们白忙乎了。”
刘伟鸿微微一笑。和胡彦博谈论这样的话题,真的是十分轻松。这人的脑袋瓜子,转得不是一般的快。看来政治博弈这个东西,也确实很需要天赋。
别人想破了脑袋瓜子也未必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的问题,在政治天才脑海里一转,马上便一清二楚。
胡彦博想了想,说道:“要不,我回去一趟吧,跟我家老头子谈谈这个事情。”
刘伟鸿笑着点头:“我正有这个想法。不过,你这次回去,不仅仅要和胡伯伯谈一下这事,易外还有一个事,也要一起办一办。”
胡彦博便征询似的望向他。
刘伟鸿却不急着回答,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道:“王〖书〗记快到了。”
胡彦博恍然,说道:“你的意思,让他进京去,暂时避避风头。”
“是这个意思,我已经跟我大伯沟通过这个事,他基本上也同意了。”
胡彦博便竖起了大拇指,说道:“王时恒这个人,能力是很强的,就是魄力方面略微有点欠缺。这个也跟久安的大环境有关。现在跳出久安,跳出楚南这个圈子,好好睁开眼睛看看世界,对他有很大的好处。而且他很年轻,有的是时间。”
毫无疑问,刘伟鸿这是想要招揽王时恒了。胡彦博觉得,二哥看人的确很准,抓的机会也非常合适。在王时恒最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王时恒几乎是百分之百会主动投入“刘系”的怀抱。以王时恒现在的级别和他的年龄,可谓是一支超牛的潜力股,好好在首都的大衙门历练几年,一旦外放,就是省部级大员,终有一日,能够成为“刘系”的骨干中坚。
正说话间,棋室外边,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刘伟鸿和胡彦博连忙站起身来。
棋室虚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人,果然是市委〖书〗记王时恒。
“王〖书〗记!”
刘伟鸿和胡彦博迎了上去,和王时恒握手。
看得出来,王时恒略略有点愣怔。今天这个聚会,是刘伟鸿邀约的,王时恒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王时恒也很明白,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刘伟鸿主动向他发出邀请,肯定不是一般的闲聊联络感情。不过王时恒显然没有杵到,棋室里除了刘伟鸿,还有其他人在。而且这个人看上去虽然年轻,然而气度沉稳,显见得不是棋院的服务人员。
“王〖书〗记,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胡彦博,市纪委第一纪检监察室主任,首都来的,我的发小。”
刘伟鸿微笑着给王时恒引介了胡彦博。
“哦,原来是胡主任,你好你好!”王时恒脸上立即露出惊喜之意,很热情地和胡彦博握手。实际上,胡彦博刚刚到任久安的时候,王时恒曾经调阅过他的档案。市纪委来了一位中纪委下放的干部,王时恒自然要关注一下。不过几个月前见到的照片,和真人比较起来,确实有很大的不同,王时恒认不出胡彦博,很是理所当然。
刘伟鸿这么一介绍,王时恒马上就明白了一件事。这个胡彦博忽然从中纪委下来,绝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镀金。看来刘伟鸿未到久安之前,就早已在做准备了。
果真是谋虑深远。
尤其让人吃惊的是,纵算他这个市委〖书〗记,也是到今天才清楚刘伟鸿和胡彦博之间真正的关系。如果刘伟鸿不主动介绍胡彦博给他见面,可能今后还是会蒙在鼓里。
明里暗里,还不知道刘伟鸿到底隐藏了多少后手。
难怪辛明亮这样的老狐狸都栽在他的手里,果然是有道理的。
“王〖书〗记,请!”
刘伟鸿微笑相邀。
棋盘之上,红旗黑棋已经摆放得整整齐齐,刘伟鸿主动坐到了黑棋的一方,将红棋让给了王时恒。根据象棋规则,红棋先走,也是对领导的尊重。
“怎么,刘〖书〗记也爱好下棋?”
王时恒微笑着在棋盘边坐了下来,问道。
刘伟鸿笑道:“只是爱好而已,棋力很普通。早听说王〖书〗记是象棋好手,还得过机关象棋比赛的冠军,今天正好向王〖书〗记请教几下高招。”
王时恒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刘〖书〗记笑话了。我那个象棋比赛的冠军,做不得数的。”
机关象棋比赛,市委〖书〗记亲自参加,在辛明亮不参赛的情况下,谁敢赢王时恒的棋?王时恒说这个冠军有水分,倒也不是胡乱谦虚。当然了,王时恒敢于参赛,本身就证明了他的棋力非同一般。若真是下得太臭,王时恒也不会去瞎掺乎,万一要是碰上个刚刚参加工作的小年轻愣头青,和王〖书〗记玩真的,王〖书〗记岂不是会出乖露丑?
象棋这个么西,就算是让棋,也得很有水平才行。让棋要不显山不露水,假如着了相,不但不能讨好领导,还有可能马屁拍在马腿上,让领导很没有面子。
“王〖书〗记过谦了。今天这里比较清静,我诚心向王〖书〗记请教。王〖书〗记,请!”
刘伟鸿伸手相邀。
上辈子,楚南省农科院刘副研究员闲得无聊,爱好就是两样,一是钓鱼,二是下棋。农科院颇有几位象棋高手,常年和这些高手们在一起切磋,刘〖书〗记的棋力,亦非泛泛。
“好,那我就献丑了。”
王时恒说着,走了一着屏风马。
应该说,王时恒现在丝毫也没有下棋的兴致。省里传来的消息,非常的不妙。王时恒估摸着,自己在市委〖书〗记这个位置上,待不了多久了。
这也很正常,当初林启航将刘伟鸿这样一个“狠人”派到久安来,就是想要“抢地盘”的。久安事实上的市委〖书〗记虽然是辛明亮,但他王时恒却占据着“一哥”的位置。林启航要掌控久安,他王时恒就必须为记挪地方。
为此,王时恒也不是没有做过努力。
他能够出任市委〖书〗记,固然是有“捡现成便宜”的嫌疑,主要也是辛明亮和邵令红力挺,但这并不表示着,王时恒就没有一点别的关系。就算做市委〖书〗记之前没有这种关系,做了市委〖书〗记之后,总也能找到新的关系。
结关系网,乃是国内官场最大的特色,王时恒岂能免俗。
省里的大佬,除了邵令红,常务副省长也对王时恒比较欣赏。这要得益于王时恒以前在久安地区做常务副专员和分管经济建设工作的副〖书〗记的那段经历。因为工作上的关系,王时—垣和常务副省长之间来往比较密切。久而久之,常务副省长对王时恒的观感很是不错。
不过这一回,常务副省长确实帮不上他的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启航要拿他王时恒的人头“祭旗”常务副省长又焉能在这样的关口和林启航对着干?
毕竟王时恒还算不得是常务副省长的嫡系心腹。
但常务副省长还是给王时恒透露了一点消息,那就是来接替他的人选已经定了,省委副秘书长张效廉。而不出意外的话,王时恒将接替张效廉的职务,他俩对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