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标题,是林庆县政龘府关于今后三年全县经济发展的总体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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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不有十几页。

 朱建国将发展规划递给刘伟鸿,便即坐在皮转椅内,拿起一张报纸,就着多气腾腾的香茶,看了起来。刘伟鸿要看完那个规划书,也得有点时间,朱建国不愿意催他。

 以他的眼光来看,邓仲和这个总体规划,还是像模像样的,提出来的方案,似乎也比较切实可行,不仅仅是官样文章。

 不过朱建国也知道自己的弱项在什么地方。如果说管人,他还是有经验的,以前在部队,后来转业到地方,都是做领导,管人算是得心应手。但具体到地方的经济建设,朱建国就比较外行了。从前基本上没怎么接触过。所以他昨天也没怎么发表意见,只是倾听。

 邓仲和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昨天和朱建国沟通,主要就是谈经济发展这个方面的话题,鲜少涉及到其他方面,尤其是人事问题,更是闭。不谈。这个才是他的长项,也是他该管的。

 朱建国原本也不打算马上就干涉经济建设方面的工作。既然不擅长,不如藏拙。先看一阵,等熟悉一点了,再发表自己的意见,省得被人家讥讽为“外行领导内行”给自己的威信造成损害。

 但朱建国也意识到,邓仲和是故意为之,以经济建设为谈话主题,谈话的主动权就在不知不觉间移到了邓仲和手中,朱建国反倒沦为一个听众。与县长的第一次沟通,就演变成这样的结果,朱建国心里也有些不爽。只是邓仲和干得漂亮,谨守规矩,嘴里总是将朱书记摆在前面,绝不借越,朱建国纵然不悦,也不好表露出来。

 朱建国倒是寄希望刘伟鸿能够从这个发展规划中看出点门道来,挑出一个“切入点”让他这位县委书记,也能在经济建设问题上发表些“真知灼见”不能让人小觑了。

 当然,朱建国也知道有难度。

 刘伟鸿毕竟太年轻了,工作经验很缺乏,平日里琢磨些人事方面的事情,还说得过去。只要脑袋瓜子灵活,转得快,能举一反三,就能领悟到不少东西。这个经济建设,却是实打实的。刘伟鸿恐怕也是看天书一般。

 这么想着,朱建国就不是瞥刘伟鸿一眼。却只见刘伟鸿看得十分仔细,一页一页慢慢地翻看,甚至有时候看到后面了,还要再将前面的内容翻过来瞧瞧,似乎是要做个前后印证。

 朱建国暗暗点头。

 这个山小,干正经事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很像模像样。

 渐渐的,刘伟鸿的眉头皱了起来,偶尔还轻轻摇摇头。朱建国这就来兴趣了。怎么,还真看出来点门道?这个倒是意想不到。

 不过朱建国还是忍住了,没有发问。

 等刘伟鸿全部看完,理顺一下思路,再问比较妥当。

 大约花了半个小时,刘伟鸿才终于从总体规划中抬起头来,望向朱建国。

 朱建国咧嘴一笑,端起茶杯,从办公桌后转出来,来到沙发前坐下。

 “书记,这个规划要不得!”

 刘伟鸿微一沉吟,便即语出惊人。

 朱建国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望着刘伟鸿,好一阵做不得声。好家伙,这不是找到了“切入点”是要拉倒重来啊。

 如果跟别人,刘伟鸿断然不会说得如此直白,但是跟朱建国,就没必要躲躲闪闪,拐弯抹角。

 “嘿嘿,邓县长要是在这里,要被你气死了!”

 刘伟鸿就笑。

 “行,你说说看,为什么这个规划要不得?”

 “总体思路出了问题。规划书里说,今后要以‘矿业经济’为主体,带动林庆县的经济全面发展。这个是没错的。省里成龘立浩阳地区,目的就是建设一个全省最大的能源基地。随着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国家对电能和其他能源的需求,也会飞速增长。我们楚南的水电资源,不是十分丰富。建设大型水电站没有条件,只能依赖火电。媒炭就成了最主要的能源。今后电力缺口将会越来越突出,对电媒的需求和控制,也会越来越严格。县政龘府这个发展规划里面,对大力开发矿产资源,提出以民营为主,搞的是遍地开花的模式。这个有问题,而且问题还很严重。”

 刘伟鸿正色说道。

 朱建国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第一个,民营矿业,资金没办形成合力,到时候,全县就会形成小媒窑遍地开花的情形,国营煤矿的生存空间,会被进一步压缩。小媒窑之间,会形成恶性竞争,削弱了我们的整体竞争力。一百艘小舢板,也顶不上一艘航空母舰。就是这破晓更新组ZY王野提供个道理。在大型的媒炭能源集团面前,我们压根就没有一点竞争力,而且调度也会失灵。万一地区甚至省里给我们压下来电媒任务,我们怎么完成?一个个去求那些小媒窑的老板?”

 刘伟鸿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疑问。

 朱建国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第二个,小媒窑只求盈利,对安全生产几乎全无概念。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煤矿下面,什么危险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一旦发生重大的安全事故,县委县政龘府是要负领导责任的。”

 刘伟鸿说到这里,脑海里便浮现出后世的新闻报道,几乎隔不了多久,就会爆出一则煤矿出事的新闻,死伤惨重。而为此丢官的地方官员,也不在少数。甚至还有人被投进了大狱。

 朱建国浑身轻轻震动了一下,他倒是从未向这个方面想过,眼里便多了几分凝重。

 “第三个,小媒窑遍地开花,严重压缩了国营煤矿的生存空间。因为历史的原因和体制的原因,国营煤矿的负担很重,设备老化,本就生存艰难。再被民营资本这么一冲击,很多国营煤矿都会支撑不下去。这个东西,可是牵一发动全身。那么多国营煤矿面正式职工,到时候如何安置?更不用说他们的家属子女了,会变成一个很严重的社会问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大规模的请龘愿、上谈等群众事件。书记,群众事件,历来是大忌啊!”刘伟鸿语气变得十分沉重。

 朱建国的脸色也变了。

 这一点,他焉能不知?一个地方,群众事件闹得越凶,上龘访的群众越多,党委书记的责任也就越大。到时候,他不但要成为一个“救火队员”还会遭到上级领导的严厉批评。真闹得太厉害了,丢官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

 “第四个,民营资本大规模进入矿产行业,搞遍地开花,政龘府的税收会因此大受损失。书记,咱们也不讳言,眼下我们的民营企业,还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基本上没有任何规范可言。所谓的民营资本家,几乎就是个体户、暴发户的代名词。这些老板,脑袋里可没有遵纪守的那根弦。他们的操作手非常简单,说白了就是权钱交易。只要有利可图,他们不会吝惜,凡是管事的干部,要钱给钱,要物给物。这样一来,干部队伍就很容易被腐化。一旦出现大的事故,上面震怒,追查下来,往往就会挖出一窝一窝的贪官污吏。这个,又是县委书记的责任。而税收,这些个体老板,那是能逃则逃,能免则免。最终的结果,就是肥了私人,亏了公家。肥了一小撮人,亏了大部分普通样众。林庆县的大部分干部群众,根本就不能在矿业经济的飞速发展之中获得任何利益。而由此引发的环境污染、环境破坏的后果,却要由全部的群众来承担。书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啊!”朱建国双眉已经紧紧地拧在了一起,眼里闪耀着愤怒的火苗。

 “林庆的矿产资源虽然丰富,但也不是无限的。如果我们放开了口子,允许所有的个体老板都冲进来开采,恐怕林庆的媒炭,也采挖不了多久。把这些不可再生的资源在短时间内消耗一空,我们怎么对得起子孙后代?”

 刘伟鸿严肃地问了一句。

 朱建国默然稍顷,沉声说道:“你接着说。”

 “好的。这个规划方案的总体思路,第五个不妥,在于没有考虑林庆盘根错节的农村宗族势力。我们放开口子,小媒窑遍地开花,大多数媒窑,会控制在少数强横的宗族势力代表人物手里。

 他们会暴富,同时,为了争夺矿源,尤其是争夺优质矿源,会加剧宗族势力之间的矛盾冲突。农村的社会治安,只会越来越恶化,不会有好转的。把矿产资源这么撒手出去,任人采挖,后果非常的严重。”

 “所有这些,看似经济建设的问题,其实都是党委该管的。到时候,邓县长倒是能捞到政绩。数据好看嘛,GOP增长快,还能制造许多百万富翁甚至千万富翁,什么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弄他几个,再在报纸上吹嘘一下,邓县长经济建设强人的头衔就出来了。出了乱子,板子却要打在党委书记的上。”

 刘棒鸿淡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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