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雨裳房间里出来,刘伟鸿去了李鑫的房间。

 四个房间是挨在一起的。

 门没锁,一推就开,李鑫正坐在那里看电视。他是坐在椅子里,不是坐在床上,身上衣服整整齐齐,见到刘伟鸿,立即站起身,微笑着迎了上来。

 刘伟鸿知道,李鑫这是在等自己。

 李鑫帮了他的忙,刘伟鸿当得要前往拜访的。如果这一趟免了,李鑫也就明白,刘伟鸿还是个雏儿,不值得如何看重。如今刘伟鸿如期而至,李鑫心里头很是高兴。

 “李处,谢啦!”

 刘伟鸿客客气气地说道。

 “卫红,我这人呢,喜欢交朋友,只要是朋友的事,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你如果对我没成见,直接叫我名字吧,叫李处实在是不敢当。”

 刘伟鸿哈哈一笑,说道:“李哥!”

 李鑫也是哈哈大笑,拍了拍刘伟鸿的肩膀,说道:“来来,卫红,请坐请坐…”将刘伟鸿让到椅子里,李鑫又亲自泡了两杯浓茶:“卫红,尝尝,这是我自己带过来的,湘妃银针,比宾馆里的茶叶末子应该好喝一点。”

 那银针茶在杯子里根根竖立起来,很是神奇。

 这种银针茶,刘伟鸿前世在大宁工作的时候,倒是经常都喝的,很对口味。

 “岂止是好喝一点而已,李哥总是这么谦虚。”

 “也不是谦虚,我这是实话实说。”

 两个人说笑一阵,房间里的气氛更加融洽起来,刘伟鸿开门见山地说道:“李哥,还有个事,要请你帮忙。”

 “你说,咱哥俩谁跟谁啊。”

 “呵呵,是这样,我呢,打算送我姐去江口,就不去挤火车了。你的车子方便不?借给我用几天。”

 “没问题。”李鑫眼都不眨一下,一口就答应下来:“你只管开走就是。”

 说着,李鑫就将车钥匙给了刘伟鸿。

 本来李鑫还想提醒一句,不知道云雨裳会不会开车,一个人开这么远的长途,会很辛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自己虽然是一片好意,听在刘伟鸿耳朵里,说不定会误会他其实不愿意借车子。

 那时节,一台丰田车着实很了不起,算是极其贵重的物品。不过和刘伟鸿的交情比较而言,孰重孰轻,李鑫还是把握得很到位的。

 “卫红啊,别怪我多嘴啊,你怎么会呆在青峰农校那种地方的?”

 这个问题,一直都缠绕在李鑫心头,憋得实在是有点难受,正好借机问出来,一则解谜,二来也是试探一下,看刘伟鸿是不是说真话,真把他当朋友。

 刘伟鸿笑了笑,说道:“这个事情其实也挺简单的。以前吧,不大懂事,和家里面斗气,自己跑到楚南农大上学,学了个动物科学专业,自然就分配到农校去了。”

 李鑫恍然大悟,原来都是“叛逆”惹的祸。

 不过仔细想想,也确实。有几个人年轻时节不叛逆的?刘伟鸿坦诚相告,足见诚心。

 “那现在有什么想法?是不是考虑调回首都去?”

 李鑫问道,完全像是老朋友一样了。

 刘伟鸿说道:“这事也不是没考虑过,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我个人觉得,在基层锻炼一段时间也好。征求了老爷子的意见,老爷子也同意了,暂时留下来。”

 李鑫点点头,说道:“青峰农校的校长,是朱建国吧?”

 刘伟鸿略略有点诧异:“对,就是他。怎么,李哥和他熟?”

 “熟倒是不熟,听说过。”

 刘伟鸿便征询似的望着他。

 李鑫的老子是副省长,自己又在省城工作,朱建国不过是一个农校的校长。李鑫居然听说过他,实在是有点令人不解。这两人,不怎么搭界啊。

 李鑫微笑道:“是这样,青峰地区的专员陆大勇是我家老头子以前的同事,前些日子到我家里坐过一会,提到过朱建国,说是个做农业局长的料子。我刚好在旁边听到了,所以就有了点印象。”

 刘伟鸿也笑了。

 原来这中间还有这样的渊源。他倒真不知道陆大勇曾经是李逸风的部下。看来陆大勇能够提拔得起来,李逸风还是起了作用的。行署专员的任用,一个非常委副省长没有多少置喙的余地,但陆大勇没有做到行署专员之前,李逸风就能说得上话了。在李逸风面前说到朱建国是个农业局长的料子,那就是在商量浩阳地区的干部配置了。

 由此可见,陆大勇与李逸风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不是简单的老同事关系。

 “这么说,浩阳地区的主要领导班子,已经定下来了?”

 刘伟鸿问道。

 李鑫点点头:“别的成员,我不是很清楚。不过陆叔叔过去担任地委书记,省里的几位主要领导,意见倒是比较一致了。陆叔叔能力还是很强的,省委胡书记对他的印象不错。”

 李鑫刚才说的那段话,其实也有“伸量”刘伟鸿的意思在内。刘伟鸿随即就反应过来,李鑫对刘伟鸿又高看一眼。

 “我对陆专员不是很了解,不过令尊那么看重他,应该是个有真本事的。”

 李鑫微笑道:“也谈不上是看重吧,地区一级的人事,主要是胡书记他们几位在定夺。”

 刘伟鸿说道:“听说乔书记要去政协了?”

 所谓乔书记,是楚南省委现任的党群副书记,省委三号人物。六十几岁,准备退二线了。

 李鑫瞥了刘伟鸿一眼,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

 终于谈到正题了。

 乔书记退二线,看上去是挺简单的一件事。年龄到了,就该让贤。但后面牵涉到的问题,就绝不简单。楚南省委书记胡高山是去年才就任现职的,以前是省长。八十年代末期的党政分家政策,尚不是执行得那么彻底,但书记管帽子,省长管票子的分工,还是有了的。胡高山去年上的省委书记,目前正处于稳固权位的阶段。党群副书记这个位置,在一省之内算得位高权重,由谁来接替乔书记的职务,不要说别人,就是胡高山也颇为重视。

 胡高山属于那种比较典型的“实干型干部”这在官场,可不是什么褒义词,相反还带着一点点的不屑之意。所谓“实干型干部”说白了就是靠山不硬“苦出身”

 当然,胡高山能出任省委书记,肯定不是纯粹的实干型干部,不然他也上不到那个位置。官场是最现实的,地区以下,或许还有一些“运气”的成分在内,有在不经意间捡到现成便宜的先例。到了地区以上,尤其是省一级,还想凭运气升官,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没有“组织”支持,任你本事通天,一辈子也就是“实干”的命。

 胡高山上到这个位置,除了实干和机缘巧合,最大的原因在于,他得到了某位中央主要领导同志的器重。数年前,胡高山还只是一个地委书记,恰逢那位主要领导同志前往该地区视察工作,胡高山接待到位,表现突出,便获得了那位主要领导同志的赏识,觉得他是可造之材。主要领导同志回到首都不久,胡高山便升任了副省长,然后就是省长、省委书记。短短数年时间,完成了别人一辈子都完不成的三级跳。

 毫无疑问,胡高山也就被划归了该位领导同志的阵营之中。

 但不管怎么说,胡高山在楚南省委依旧算是“资历尚浅”几位副书记甚至副省长的资历都在他之上。被一堆老资格的副手们团团围住,胡高山很难施展手脚。乔副书记退二线,就是个机会。

 李鑫说道:“是啊,乔书记年纪大了,也该好好休息,颐养天年了。”

 刘伟鸿微微一笑,说道:“乔书记颐养天年,工作总是要有人来接手的。要我看,胡书记是很想在内部解决问题了。”

 李鑫微微一凛,本想说句“领导的心思可不好猜”转念一想不对,这话千万不能说。说了就等于是对刘伟鸿不信任,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了。接下来便会比较尴尬。李鑫可不想失去这个与刘伟鸿进一步沟通的大好机会。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如果能够在内部解决,胡书记肯定是比较高兴的。”

 李鑫顺着刘伟鸿的话头说道。

 若是从中央空降一名副书记下来,那就没楚南省什么事了,不过就是党群副书记换了一个名字,胡高山就算争取到这名副书记对他的支持,作用也不是很大。副书记刚来,还指望胡高山给他撑腰呢,一年半年之内,都在熟悉情况,能够给予胡高山的支持很有限。

 如果是内部解决,情况就大不相同。

 简单来说,比如省委组织部长或者常务副省长接任党群副书记的职务,那么就会空缺出另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出来,由副省长或者下面的地委书记市委书记接任这个空缺的职务,同样又会空出一个副省长或者地市委书记的位置,如此环环相扣。一个人退下去,却要牵动一大批干部的调整。胡高山身为省委书记,便能居中协调,不但彰显省委书记的权威,还能将自己看中的人提拔到重要的位置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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